《玛戈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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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戈王后- 第10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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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洛娜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进来了。
    “他不愿意告诉我他的名字,夫人,可是他请求我把这个交给您。”
    吉洛娜把一只圣物盒送给玛格丽特,那是玛格丽特在昨天晚上送给拉莫尔的。
    “啊!叫他进来,叫他进来,”王后赶快说。
    她面色变得更加苍白,全身冰凉,以前她还没有象这样过。
    沉重的脚步震动着地板。回音想必因为要重复这样的脚步声音感到气愤,就在天花板底下低沉地响着。一个男人在门口出现了。
    “您是……?”王后说。
    “这个人有一天曾经在蒙福孔附近遇到过您,后来在他的双轮运货车上带了两位受伤的绅士到卢佛宫来。”
    “是的,是的,我认出您来了,您是卡博什师傅。”
    “巴黎司法管辖区的刽子手,夫人。”
    这是昂利埃特一个小时以来听见的唯一的一句话,虽然在她周围别人已经说过许多话。她从抱着头的两只手里伸出脸色发白的头来,用她那翠绿的眼睛望着那个刽子手,从她那双眼睛里仿佛射出了双倍的光芒。
    “您来是……?”玛格丽特颤抖地说。
    “是请您能想到您对两位绅士中的年轻的一位的诺言,就是他要我把这个圣物盒还给您。您还记得那个诺言吗,夫人?”
    “啊,是的,是的,”王后大声说,“高尚的亡灵历来都会得到最称心的满足。它在哪儿?”
    “它和他的身体都在我那儿。”
    “在您那儿?为什么您不把它带来?”
    “我可能在卢佛宫的宫门口就给人捉住,他们会强迫我掀起我的披风,如果他们在披风底下看到一个人头,他们会怎么说呢?”
    “这是真的,把它放在您那儿吧,我明天去取它。”
    “明天,夫人,明天,”卡博什师傅说,“也许会太迟了。”
    “为什么?”
    “因为太后为了她的魔法实验,要我一有新斩下来的犯人的头就给她留两个。”
    “啊!这是亵渎!我们心爱的人的头呀!昂利埃特,”玛格丽特向她的女友跑过去,叫道,她发现她已经站起来,好象脚上刚刚装上了弹簧一样;“昂利埃特,我的天使,你听见这个人说的话啦?”
    “是的,那么应该怎么办呢?”
    “应该跟他一起去。”
    接着,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喊,随着这声叫喊,两位遭到巨大不幸的女人都恢复了勇气。
    “啊!我现在很好了,”她说,“我几乎死过去了。”
    这时候,玛格丽特在她的裸露的肩膀上披上一件丝绒披风。
    “来,来,”她说,“我们再去见他们一次。”
    玛格丽特吩咐关上所有的房门,把轿子带到小暗门的门口,然后,她扶着昂利埃特从秘密通道走下去,同时对卡博什示意,要他跟在后面。
    轿子等在楼下门口,在宫门口,卡博什的差役提着一盏灯候在那儿。
    玛格丽特的轿夫都是又聋又哑的心腹,他们比牲口还可靠。
    轿子由卡博什和那个提着灯的差役领路,走了十来分钟以后,停住了。
    刽子手打开轿子门,那个差役向前面跑去。
    玛格丽特走下轿子,又扶内韦尔公爵夫人下轿。巨大的悲痛紧紧压在她们俩的心头,但是健壮的玛格丽特显得非常坚强。
    示众塔耸立在两个女人前面,就象一个阴暗丑陋的巨人,塔顶两个枪眼里射出红色的光芒。
    那个差役又在门口出现了。
    “你们可以进来了,夫人们,”卡博什说,“塔里的人全都睡了。”
    就在这时候,两个枪眼里的灯光都熄灭了。
    两个女人紧紧挨在一起,穿过一道尖形的小门,在黑暗中走在潮湿的粗糙的石板地上。她们看到在一个曲折的过道的尽头出现一道亮光。她们披长相丑恶的房主人带领着,向这一边走,门在她们后边关上了。
    卡博什手上拿着一支火把,领着她们走进一间低矮的、烟雾腾腾的房间。在这间房间当中,是一张放着三副餐具和吃剩下来的晚饭的台子。这三副餐具无疑是刽子手、他的妻子和他的主要助手用的。
    在最显服的地方的墙上,钉着一张盖着御玺的羊皮纸。这是国王颁发的执行绞刑的特许证。
    在一个角落里,有一把长把手的长剑。这是闪着正义的光芒的剑。
    在房间里到处还看得到一些粗劣的图画,上面画的是被各种酷刑杀害了的圣徒。
    一走进屋里,卡博什就深深地鞠躬,说道:
    “如果我胆敢进入卢佛宫,把您领到这儿来,陛下将会原谅我。可是,这是那位绅士的最后的、明确的愿望,所以我不得不……”
    “师傅,您做得对,您做得对,”玛格丽特说,“这是对您的热忱的报管。”
    卡博什忧郁地望望玛格丽特刚刚放到台子上的装满金币的钱袋。
    “金币!总是金币!”他低声说。“咳!夫人,但愿我能亲手用金币买回我今天被迫叫它们流出的鲜血!”
    “师傅,”玛格丽特痛昔地犹豫着,向四周看了看,“师傅,师傅,我们还应该去别的地方吗?我没有看到……”
    “不,夫人,不,他们在这儿;可是这是一幕悲惨的景象,我可以把你们来拿的东西藏在披风底下交给你们,好不让你们看到这样悲惨的东西。”
    玛格丽特和昂利埃特对看了一眼。
    “不,”玛格丽特说,她在她的女友的眼光里看到了和她刚才下的一样的决心,“不;您给我们引路,我们跟您走。”
    卡博什拿着火把,打开一扇橡木门,门外面是一道有好几级的楼梯,一直深入到地底下。就在这时候,吹过一阵穿堂风,火把给吹得冒出几粒火星,对着两个公主的脸送来一般发霉的和血腥的令人恶心的气瘟耍
    昂利埃特的脸色同大理石雕像一样白,她紧靠着她的朋友的胳膊,这样脚步才稳定一些,可是走下第一级梯级的时候,她站不住了。
    “啊!我再也不能走了,”她说。
    “当一个人爱得深的时候,昂利埃特,”王后回普她说,“她应该一直爱到死。”
    越是一个可怕而又动人的场面:这两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服饰华丽,光彩夺目,在肮脏的白垩拱顶底下,弯着身子,最弱的一位靠着最强的一位,最强的一位靠在刽子手的胳膊上。
    他们走到最后一级梯级上。
    在地下宣的最里面的地方,躺着两个象人身体一样的东西,上面盖着一条黑哔叽的大床单。
    卡博什掀起床单的一角,把火把凑过去,说:
    “王后,请看吧。”
    两个年轻人,穿着黑色衣服,并排躺着,死亡使他俩形成可怕的对称。他们的头,斜向一边,靠近他们的躯干,仅仅好象脖子当中被一道鲜红的圆圈分开来似的。死亡没有分开他们的手,因为,可能是偶然,也可能是出于刽子手的好心的照顾,拉莫尔的右手放在柯柯纳的左手里。
    在拉莫尔的眼皮底下露出爱情的眼光,柯柯纳的眼睛里含着蔑视的微笺。
    玛格丽特跪在她的情人的面前,她那双闪耀着宝石光芒的手轻轻地捧起那个她曾经那样心爱的脑袋。
    内韦尔公爵夫人呢,靠在墙上,她没法把视线从这张灰色的脸上移开。她以前曾经有多少次在这张脸上寻求过欢乐和爱情啊。
    “拉莫尔!亲爱的拉莫尔!”玛格丽特喃喃地说。
    “阿尼巴尔!阿尼巴尔!”内韦尔公爵夫人叫着说,“你这样英俊,这样高尚,这样勇敢,你不再能回答我的话了!……”
    从她的眼睛里泪水象泉水一样涌出来。
    这个女人在幸福当中是那样倨傲,那样大胆,那样肆无忌惮,这个女人从怀疑主义一直发展到猜疑一切,从热情奔放一直发展到冷酷无情,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想到过死亡。
    玛格丽特给她做出了榜样。
    她把拉莫尔的头放进一只缀着珍珠、加上最名贵的香精的袋子里,那个头放在金线丝绒里,更加漂亮了。当时王室用来保存尸体的特制的防腐香料会永远保持它的美容。
    昂利埃特也走上前去,把柯柯纳的头包在她的披风的下摆里。
    她们两个人不是给身上的重担而是给悲痛压得直不起身子,走上楼梯,同时对在这个放普通罪犯尸体的阴暗的小地下室里的遗体看了最后一眼。这两具遗体她们留给刽子手去处理了。
    “一点儿不用担心,夫人,”卡博什说,他明白这一眼的意思,“两位绅士将会埋葬,将会圣洁地安葬入土,我可以向你们保证。”
    “你用这个替他们做几堂弥撒,”昂利埃特从她的脖子上取下一条漂亮的红宝石项链,交给刽子手。
    她们象来的时候一样回到了卢怫官。在宫门口,王后有意让别人认出她来。她在她那条专用楼梯下面走下轿子,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那个悲惨的圣物盒放到她的卧室里,决定把这间卧室变成一间祈祷室。她把昂利埃特留下照看屋子,自己在十点钟光景走进跳舞大厅,她的脸色从来没有象现在这么白,她也从来没有象现在这么美丽。就是在这间大厅里,我们曾经在两年半以前看见我们的故事展开了它的第一章。
    所有的眼睛都朝着她看,她显出一副骄傲的、几乎是快活的神情接受大家的注视。
    这是因为她按照宗教方式完成了她的朋友的心愿。
    查理看见了她,踉踉跄跄地穿过包围着她的服饰华丽的人群。
    “我的妹妹,”他高声地说,“我感谢您。”
    接着,他压低了声音说:
    “小心,在您的胳膊上有一点血迹………
    “啊!没有关系,陛下,”玛格丽特说,“只要我的嘴唇上有微笑就行了!”


六十二    血汗症

    在我们刚才讲的那个可怕的事情发生以后没有几天,也就是一五七四年五月三十日,廷臣们都在万森,他们突然听到国王的房间里发出一声巨大的声音。国王在那两个年轻人处死的当天命令举行的舞会上,病发作得更厉害了,依照医生的意思,他到乡间来寻求新鲜的空气。
    这是早上八点钟,当突然传来这声叫喊声的时候,一小群廷臣正在前厅里热烈地交谈着,查理的奶妈立刻出现在套房门口,满眼泪水,用一种绝望的声音叫道:
    “快来救国王!快来救国王!”
    “陛下病情严重了吗?”卫队长德·南塞问。正象我们前面见过的那样国王已经叫他不用再服侍卡特琳太后,专门跟着他本人。
    “啊!那么多血!那么多血!”奶妈说,“医生,快叫医生!”
    玛齐尔和昂布鲁瓦斯·帕雷在令人敬畏的病人身边轮流值班。这时候正轮到昂布鲁瓦斯·帕雷,他看见国王睡着了,就利用这个时间走开了一些时候。
    在这个时刻,国王全身流出大量的汗水,查理得的是毛细血管松弛症,这种松弛造成皮肤出血,因此这种血汗吓坏了奶妈,她不习惯这样奇怪的现象。我们都记得,她是一个新教徒,她对他不停地说,这是圣巴托罗缨节日那一天胡格诺派教徒流的血引出了他的血。
    大家向四面八方奔去,医生不会在很远的地方,一定会碰见他的。
    前厅里人都走空了,每个人都希望表现出卖力的样子去找要找的医生。
    连时候,一扇门打开了,大家看到卡特琳出现了。她很快地穿过前厅,迅速地走进她的儿子的套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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