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坐!”来到堂中的藤木椅前,马云手中的旱烟管似乎在为萧别离指路,却突然加,闪电般的直奔萧别离的手腕而去!
萧别离的眼睛似乎一直在看房梁,手腕微动,明明度并不算快,选择的角度却是如此的匪夷所思,一个侧腕巧妙的躲过这一击,手指随即如花绽开,旱烟管已神不知鬼不觉到了他的手上。
“我不抽烟。”萧别离将烟管递还给马云,随意的就像刚刚不小心拒绝了别人的一番好意,拂了拂衣服的下摆,坐在堂中的藤木椅上。
“是是!”方筒根本没现这转瞬间的事,他努力的挪动着肥大的臀部,好容易才挤上另外一张椅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离哥不抽烟。”
马云怔怔的拿着旱烟管,呆了半晌,终于苦笑着摇了摇头:“真是英雄出少年,英雄出少年”
“我们要押的镖,就是这个?”萧别离老实不客气的在言语中将风云镖局当成了自家财产,盯住堂中的大箱子道。
“是,是。”眼见不起眼的萧家老二突然身怀无法抗拒的实力,马云顿时谨慎了七分,咳嗽了两声,小心翼翼道:“以萧兄弟的身手,来做帮手自然绰绰有余,只是这一趟的报酬统共只有十两就怕”
萧别离笑了。
马云六十有余,在尘世间已然算得上是久经江湖的人精,可惜比起三百多岁的萧别离
“箱子是用上等的昆州楠木所造,起码也得值上百两纹银,更别提这箱子里装的东西。”萧别离说话的语气很平淡,说话的内容却尖锐的直戳心窝:“马老是把我萧别离当成傻子了,我和方筒的酬劳是二十两。假如马老不愿意,这箱子运不出青山镇。”最后一句话,将马云震得手中的旱烟管几乎掉落在地,这已经就是**裸的威胁!
“臭小子!**的算老几!”站在堂口一直忿忿不平的小苏实在是无法忍耐,一句粗口爆出,操起一把长条凳直扑了进来。
方筒吓得面无血色,惶急间却始终无法从藤椅中挣脱出来。
幸好小苏攻击的目标,并不是他。
这一刻,马云手中的旱烟管突然微微上抬,这一瞬间,他甚至有和小苏一齐出手的冲动。
人老了,反应会慢。
在他还没有下定决心出手之前,结果已经出现了。
萧别离只是轻轻伸手一拨,那暴烈的长条凳就砸在了藤椅边的茶几上,将茶几上的茶杯茶壶砸的粉碎,脆裂的瓷片却诡异的没有一粒飞向萧别离。
失去重心的小苏足下踉跄,突然跌倒在地,就在他准备暴跳起来的瞬间,一只脚默不作声的踩到了他的脸上,无论他如何用力,这只看似瘦弱的脚就如同青山镇边的青山一般,纹丝不动。
“你这”小苏还待破口大骂,突觉脸上传来一股大力,腮帮子上的牙齿隐约传来碎裂的声音,顿时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萧别离没有看脚下的小苏,只是淡淡的看着马云那只青筋暴突的手和微微颤抖的旱烟管,不一言。
马云的面色青紫交加,双眉蹙成一条深深的地沟,方才进门时试探性的一击,就知自己绝非萧别离的对手,此刻若是贸贸然出手,别说替徒弟找场子,说不定连自己的老脸都搁不住。
那只微微上翘的旱烟管,颓然垂落下来,马云连续打了七次火石,才点着了旱烟,深深的吸了一口,长长的淡青色烟雾无力的弥漫在大厅里:“成交。”
从风云镖局出来,方筒不停的擦着脸上的汗,不停的看着萧别离,终于忍不住道:“离哥,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蛮不讲理”
萧别离突然顿住,转过身狐疑的看着方筒那张仍不停出汗的大脸,自己是纵横数百年的魔头,做事何曾需要和人讲道理?
“这个就是道理。”萧别离伸出一只细细弱弱的手臂,捏成一个小小的拳头,在方筒面前晃了晃:“除了这,没有其他道理。”
方筒使劲的看着那只比自己不知道小多少的拳头,使劲摸了摸自己的大脑门,使劲的应了一声:“嗯!”
想通了这个道理,方筒看起来轻松多了:“你没瞧见,那几个平常耀武扬威的小子,脸上都是什么表情!妈妈的!平常尽欺负老实人,今给咱们欺负了,真***爽!不是看在都是青山人的份上,咱早就直接把镖都拿走了。”一路上只剩下他一个人絮絮叨叨的声音。
“对了,马云说后天启程,从青山镇到华城,可有二十几天的路程呢,你说要带着你姐姐去,路上方不方便?要不然,等咱拿了银子再回来接她?”眼见到了萧别离的家门口,方筒问道。
萧别离没有回答方筒的问题,停下脚步,淡淡道:“马云给我们的这十两银子,都给你父母,你明天好好陪他们吃顿饭,这趟出门,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回来。”
“那你呢?你不留点”
“我不需要,路上镖局管吃管住,到了地还有银子拿的。”萧别离挥了挥手,转身推开门,消失在黑暗之中。
方筒怔怔的看着萧别离的背影,感觉这个瘦小的身影不知何时竟变得无比高大起来,情不自禁的长长吸了口气,探手入怀,摸了摸怀中那沉甸甸的银锭,大声道:“娘的!老子以后,可就跟着你混了!”
萧别离没有听见方筒的最后一句话,他皱着眉,手指摸着腰间的天地钟,钟身复杂的纹路,让手指有一种摩挲的舒适。
后天就要出,突然之间要背井离乡,也不知道自己编排的理由,能不能顺利说服姐姐和自己一起走。
“小离,怎么玩的这么晚?家里没柴火了,晨间要去拾些来。”萧烟云左手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衫,右手操持着一根纤秀的细针,走出屋来,顺手将细针嵌入满头的青丝中,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萧别离的脑袋,柔声道:“你看你,总是弄破衣衫,下次可不能这么野了。这样下去,哪里有女孩子看得上你。”
萧别离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对了,隔壁的胡婶家的猪母要生崽了,这里有些铜钱,你明天去买一只猪崽回来,唔记得要是母的。”
萧烟云从怀里掏出十几个铜板,珍而重之的放在萧别离的手掌上,铜钱上,还带着萧烟云的体温。
“我们慢慢把这小猪崽养大,以后我们就可以”萧烟云很专注的在计划关于萧家和这只小猪崽的未来,萧别离恍惚间却有些分神,萧烟云对人生的向往,只有这么简单朴素,与世无争。
老天爷却为什么要给她安排这么残忍的命运?
这个世上,果然是没有什么道理的!
什么因果循环,什么是是非非,都是狗屁!
萧别离用力的握紧手中的那十几枚铜板,浑不顾手掌心被那几个铜板的残边咯的生痛。
老子绝不允许这臭老天再来玩弄老子的命运!
老子的命运是老子自己的!
老子想怎样就怎样!
“小离?”萧烟云有些担心的看着正在走神的萧别离,轻唤了一声:“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累了就早些歇息。”
萧别离突然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好看整齐的牙齿在皎洁的月色下闪闪光:“姐,我们一起离开青山镇。”
………【第五章 弓】………
萧烟云六岁,萧别离刚刚出生,就在这一年,父亲上山采药失足坠崖,母亲在听到噩耗的同时断了呼吸。
一个六岁的小丫头,开始带着不足岁的婴儿艰难度日,这些岁月她一直有个愿望,有一天这个弟弟会长成一个值得依靠,肩膀像青山一样宽阔的男子。
然后突然一天之间,萧烟云觉得自己这个调皮捣蛋的弟弟似乎就变了一个人,不论是言语中隐隐透出的自信,稳健有力的步履,还是眼睛里闪现的光芒,都昭示着这个不过刚满十三岁的小子,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为什么要离开这里?”萧烟云欣慰着弟弟的成长,但终于还是问了这句话,她还从未想过有一天要离开这个赖以生存的镇子,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那是有钱人才能有的奢望。
“我给姐姐找了个活。”萧别离继续展现着他人畜无害的笑容:“镇上的风云镖局后天要出门押镖,少一个做饭的,我从马云那给你讨了这个活来,酬金有五两银子呢。”这当然都是事先准备好的说辞。
“五两银子?”萧烟云几乎失手掉了衣衫:“你说的,是真的!”五两银子节约一些,已经足够萧家姐弟一年的用度,也许还能置换些衣衫!
“嗯。”萧别离用力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铜钱递还给萧烟云:“我和方筒去打杂,一起也有五两。”
“这小离,你拿这些铜钱,去给马师傅买些酒还有,人家给我们这么好的机会,是我们家的恩人,以后可不准直呼其名,要叫马师傅!”还没完全回过神的萧烟云,有些慌乱的将铜钱重塞到萧别离的手中,郑重的交待道。
萧别离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收好铜钱:“我会的,这一趟出门日子不短,我们要多带些换洗衣物。”
萧烟云一迭声的点着头,正待转身,突然顿住,认真的看着萧别离那张秀气却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脸:“你说的是真的吧?”
三更的铜锣声敲过,萧别离还能听见萧烟云的屋子里有隐约的脚步声,看来姐姐和自己一样,今夜都有些难以入眠。
体内的灵气已经悄无声息的运行了三个周天,灵力的强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增加,但这个度,实在是太慢太慢了。
天地钟的钟舌,依旧毫无反应。
体内现有的灵气,完全不足以驱使天地钟挥它的功用,不然,以它强大的防护力,萧别离有足够的信心可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修道之人一旦踏入修道门槛,都会放弃尘世间的武技,因为尘世间再高的武技,也抵不过修道之人一个小小的‘火弹术’;身法动作再快,也抵不过飞剑瞬息一击;哪怕是武道高手突袭,修道之士只需一个动念,就能擎出护身法宝。
但萧别离是个特例,上一世他要复仇的对象均是道力比他高深,经验比他丰富的修仙者,他不得不想尽一切办法拉近这种差距。
一个武技高深的修道者和一个不韵武技的修道者,前者在身形的移动上,会占优势。
就为了这一点优势,萧别离在持续三百年间,都不曾放弃在武道上的修炼,也正因为如此,哪怕如今他只有炼气一层的道力和一个缺乏强悍力量的身体,单凭这三百年间的对武道修炼的理解,也足以让他在尘世间站到一个相当的高度。
而这一点,正是萧别离如今的优势。
这一夜,萧别离躺在卧榻上静静的回忆了很多事,被殃及池鱼的姐姐,为保护自己丧生的爱人,为自己复仇而牺牲的同门挚友和生死之交,被仇人杀害的恩师
无数熟悉的面孔,不断在他眼前产生,然后消失。重生之前的人生,实在充满了太多的遗憾和苦痛。
三百年间的回忆,纷杂繁复,多半充满了悲伤和冰冷,直到第一抹阳光映入堂屋,落在他的眼帘上,他才突然感觉到一股温暖的力量。
“这一世,我要没有遗憾。”萧别离一字一句的轻轻说道,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屋外灿烂的阳光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