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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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流光- 第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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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百川特地停下来,再三申明道:“我可以确定,裴展虽然并非正人君子,也决不会趁人之危,更何况他还要惊涛古砚,所以他和聂夫人是清白——”

江庾忽然拍案而起,傲然生怒:“我娘的清白无须他人证明!”

见他忽作如此,许君胄忙上前安抚,她稍定情绪,方问道:“那些谣言到底是谁传出去的?”

燕百川沉痛言道:“谣言向来无根。我只知道聂夫人回府之后,多次派人送礼物,以表感谢。可裴展的意图并不在此,他选择了一个时机向聂夫人提及此事,可聂夫人却一口回绝,并说即使要聂家全部的家产,她也愿意奉送,可惊涛古砚决然不行。裴展盛怒非常,回到府中见物就砸,我怎么劝都劝不下。强盗又派人来逼他尽快下手,要不然就一脚踢开他。他这口气岂能咽得下?”

“那他就可以再派人劫持我娘?”江庾的拳头已然紧紧攥起。

“他找了一伙外地来的生人,意欲吓吓你娘。正巧这时聂甫泰回来,听闻夫人被绑,连忙同意将惊涛古砚奉上,裴展就这样遂心得意,拿来向我炫耀。”

“可最终这砚台到了你手里。”

燕百川惭愧道:“聂夫人回家后不久,一直卧病在床,后来医生又诊出她有喜脉,据说聂老爷当初很是高兴,谁知后来怀疑和谣言不知从何而起——”他边说边望向江庾,只见他已然背过身去,立在当门,头微歪着,似乎天上那弯新月吸引住了他。“裴展自得了惊涛,喜不自胜,可不久之后,东窗事发,他一边拿钱打点官府,一边和我商量如何解开砚台上的机关。然他忽略了那伙强盗,虽然是乌合之众,也颇是心狠手辣,半夜就窜到他府里去。他当即随机应变,一边稳住他们,设下酒席,一边派人去找官府。就这样,那伙强盗酩酊大醉之时,也是他们束手待毙的一刻。然而当夜,惊涛古砚不翼而飞了。”

江庾背着身说道:“燕翁定然不会是那个贼。”

燕百川虽然痛恨他这种轻忽戏谑的口气,可也无话回击:“裴展丢了惊涛之后,简直疯了一般。我也很是失望,就回了京城。不巧在出城的那天晚上,恰好遇上一人鬼鬼祟祟地从斜刺里出来。我的马被他一吓,登时惊了,直冲他奔过去,他惊弓之鸟一般,拔腿就跑,一个包袱就从他身上掉下来。我遣人过去一瞧,竟是丢失的惊涛!我当时又惊又喜,直道这或许是老天的旨意,许我独有此物。”

“这样一来,你的家仆不也知道了惊涛的事?”

“他何尝认得?举世之上,能识得此宝的,少之又少。三言两语,便也搪塞过去。”他说完又叹了口气:“其实我何尝能安,毕竟这是于理有亏之事。更何况后来听到聂夫人之事,更让我如坐针毡。说起来,都是一字贪念惹起这番祸事。至于裴展,他已然得到报应,而我,也到了偿报之时。”

江庾听罢,转回身来:“裴展没死。”

燕百川登时扶案半起:“他在哪儿?”

“在我手里!”

“你——你要报仇?”

“我可以放过他吗?”江庾唇边泛起一丝笑意,燕百川看了,直出了一头冷汗。

“老朽自知并无资格求你,可我还是想央你放过他,惊涛已回到你手中,你若要证明夫人清白,我这就书信一封说明此事,你也可以就此堂堂正正回到聂家——”

他的话并未说完,就听江庾仰天而笑,待笑得够了,方道:“聂家?我确实是要回去的!裴展,我要不要放过他,也不用别人来告诉我!至于你,我想如果你这辈子都不知道打开惊涛机关的方法,恐怕也是一种煎熬吧。”

燕百川忽听此话,当即问道:“你知道开启的方法?老朽琢磨十多年,都无解法,你竟知道?”

江庾道:“我是梅家人,自然知道。不过,我可以透露一点给你,开启机关的密钥,就是梅家的第四件宝物——净池莲花簪。”

燕百川从未听闻有此一物,又问:“在哪儿?”可江庾已然回眸一笑,携惊涛,与许君胄大步出了门去。

更深夜阑,半月生白,星子寥落,四处如入大荒,唯有谁家门前风灯晃人眼明。江庾端坐车中,一直闭目无言。许君胄不欲打扰她,毕竟这一夜,她听到太多不堪回首的往事。待快到小院时,她方才开口道:“你派人将惊涛送去梅府,连同这个。”说着,她从头上拔下一根束发的普通银簪来。许君胄惊讶接下,道:“这是——”

“我娘把梅家的珍宝都留给了我。容碧月想要的一捧雪,还有裴展想要的惊涛古砚,以及他们从不知道的这根净池莲花簪。”她在簪顶一抚,只见原本平平无奇的圆疙瘩忽然绽放开来,形成一朵精致的莲花,许君胄定睛一看,那朵莲花不过指甲大小,而花瓣层叠,却有十层之多。“这——”

“惊涛古砚上有一处,和这朵莲花正好相和,只要按上去,机关就会被打开。他们都知道虞桐生是制砚大师,却不知他的夫人最会打造钗簪之物,两人合力设计了这个机关,而那机关里,从没有什么金箔,只有一块铭记知己的玉牌。至于金箔之事,都是后人为了抬高卖价而编出来的幌子。”

许君胄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其实不用这密钥也能打开,只不过有些焚琴煮鹤——”

江庾知道他是说直接砸掉:“是啊,可是世间上敢于为了一则传说而下手毁掉珍宝的人,恐怕没有。”

许君胄点点头,然后问道:“此事算是了结了,小姐真的打算就此放过燕百川?”

“由他去吧,我想他余下的日子并不会好过,离开江声楼已经算是最大的打击了。至于官仲成那里,也用不着我管。江声楼则要看好,明天起,把楼里的人都叫回来,收拾齐整,重新开张。我再把房契和地契还给我那大伯,一切方算了结。”

“那江擎——”

“这世上小人是防不尽,治不绝的,有时候能躲则躲,能退则退。毕竟他是义父的侄儿,是非对错,自有他江家人自己去理论。”江庾最后说道:“这五年来,我一直都在为查清真相奔忙,想着当水落石出那日,我该是如何如何畅快,如释重负,定要寻个人,把酒共饮,一醉方休。可——”她摊摊手:“看我,可能明早已经把它忘得光光的了。”她无奈地笑,苦涩而又释然。

六十四

近三年来,江庾虽自称江声楼的主人,实际上不过是件摆设,类同墙上一幅名贵的字画,仅此而已。而今情势大变,官司完结,燕百川请辞还乡,官仲成下了大狱,剩下那些所谓的燕家门徒一个个都噤声自保。待许君胄一声召集,楼中各处管事跑堂,共只来了八成。江庾在二楼上往下一瞧,呵呵一笑,缺席的大多是那些难以自处的燕家门徒。她咳嗽还没好,因而和公堂那日穿的一样,周身暖和。可楼下那些人一见她这身打扮,都不免想起当日大堂上的情形,吓得个个不敢抬头。对这位少主人,他们还是陌生得很。连燕翁都能扳倒的人,他们哪里惹得起?

许君胄走到江庾身边,江庾则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碗来呷了口,方道:“就照我交代的,告诉他们。”

许君胄于是在阑干边站住,开口道:“今日召集大家来,无他意,只是问大家几句话:愿意继续留在楼里的,工钱每人每月多提二十文,各处管事量其才干,各有赏罚。若不愿留下,除却之前所欠工钱全部结清,另赠每位二两银,以作多日误工的补偿。可有人要走吗?”

楼下鸦雀无声,众人不知江庾究竟有何图谋,陡升畏怯。半晌方有人怯生生问道:“公子——不会责罚我们?”

“之前所有发生的事,一笔勾销。公子乃成大事者,岂会计较这些琐事?”许君胄说起话来,铿锵有力,威严有度,楼下气氛登时缓解许多,有人悄拍胸口,一阵释然;有人交头接耳,细声商量;也有人一脸惊愕,却又不屑一顾。

“若有人走,绝不强留。”

走的人不过三五个,许君胄也不问缘由,叫人带他们去将工钱领了,送出门外。再三确定无人要走之后,许君胄又道:“江声楼后日就要重新开张,留下的人,都要打起精神,各司其职,不可让外人小看了江声楼,更不可让别人小看了自己!”其后他又交代了几句,方才令众人散去。

江庾见此,起身来,就往后院走去。许君胄则掏出一卷名册来给她瞧。她道:“那些不听话的管事,全都换掉。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手下那些人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我怕他们会不满,又跑到江府——”

“随他们闹去。等江擎回来接手,也不会再要他们回来。你手下的那些,个个是良将,又都是义父亲自教出来的。江擎也是经商多年,自然懂得人才的好处,况且又是自家的。只是你——”

许君胄目前担着大掌柜的职位,江擎看他也是极不顺眼。许君胄明白江庾的意思,于是笑道:“我——自有打算。”

江庾停下脚步,神色惊讶:“你要离开?”

许君胄点点头:“天地广阔,自有我用武之地。”

江庾听罢,忽然道:“你什么时候去接云岫?”

“我——”许君胄被她问个措手不及,半晌方红脸道:“等江声楼开张后,我就去接她。”

江庾颔首道:“这样我就放心了。”

许君胄见她回转身去,却不忙跟上,问道:“姑娘以后有什么打算?”

江庾稍微停了下脚步,头也未回。她想到傅阳秋虽尚在严州,恐怕也已知晓江声楼结案之事。一刹那,她恨不得就此挣脱掉江庾的身份,回到庾州去,平静地等待他的归来;而她多年来又有太多的心事尚未了结,她恨,她怨,她心中藏着几乎可以烧掉一切过往的怒火,她做了许许多多的事,她希望可以将过去完满地了结,因而她岂能在最后的时刻放弃一切的唾手可得?她不能。若是有人能为了心爱的人甘心抛弃一切,那绝不会是她,也不会是傅阳秋。

她自嘲,这是在为自己的私心找理由吗?

她对许君胄只报以一笑,走进小墨轩去。她让许君胄掩住门,然后从暗格中将封存房契、地契的雕花盒子端出来,还未等打开,她脸色便是一沉。许君胄忙问:“怎么?”

“有人动过盒子!”江庾连忙将盒子打开,只见其中除却一封信笺,别无其它。她拈起那信来,心跳已如擂鼓,手指也微微发颤。

信笺上大剌剌地用朱砂笔写道:“七日内到芦雪滩来,逾时不候!”末尾粘上一片雉鸡羽毛。许君胄大惊失色道:“是——”

“黑林寨大寨主扈庆彪。”

许君胄道:“江擎和此人过从甚密,不过自从上回绑架案后,此人就再未出现。怎么忽然就冒了出来?莫不是江擎又耍什么诡计?”[WWW。WRSHU。]

江庾这几日打从心里轻松畅快,不由马虎大意起来。她周围那些伺机而动的明枪暗箭哪里会就此放过她?江擎因绑架一事,被江行苛责,约束在家,愤而生出报复之心,并非没有可能。可他怎会知道这房契、地契放置之处?她试着说出自己的怀疑,许君胄本是大惑不解,忽然脑中灵光一现:“官仲成!”

江庾一听,醍醐灌顶:“这厮久在江声楼,楼里的一切他都清清楚楚。哼,快去大狱!”

京城大狱在府衙的西南角,黑色牢门如一双寒冽的眼,与来人对峙。江庾和许君胄来到门前,数丈高的狱亭上早有人望见他们,不一会儿,牢门吱呀开了一条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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