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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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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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有把握道:“昨晚人都睡了,定是今天一早有人捡了,不及转移,还在身上。来啊,与我搜身。”
    他又看看了瑟缩着的宫婢们,道:“宫女到堂里去,去调个女官来搜。”
    半盏茶功夫,女官就到了,却听得身后传来青年男子的清朗笑声——
    “瞿卿在这里智破扳指案,朕耐不住好奇,也来观摩。”
    只见随侍流水般进了园中,几个一等侍卫簇拥着的,却是年方二十的永嘉皇上,元祈。
    他只着了平日的云锦常服,上面的淡金龙形烨烨生辉,明亮晨光下,更映得他瞳若点漆,风神俊秀。
    他眉目象极了先帝,只那瞳仁中一抹重影,出自太后。
    太后娘家林氏,乃是十世九卿的名门世族,前朝延琳公主下嫁,就是仰慕林家家主林昭云的风雅倜傥。他们生有四子一女,唯一的掌上明珠,就是先帝的中宫,现今的太后。
    林氏向有重眸,这是上古帝王的象征,有人或进谗言,先帝却付之一笑:“李后主亦是重眸,如今宗庙何存?”世人多赞其心胸豁达。
    且说皇帝,先不多言,坐于内堂,安看瞿云破案。
    一番搜身后,仍是无果,皇帝少年心起,便道:“朕也来当一番青天,让每个人一一过堂,朕一审便知。”
    这说法当真荒唐,但九五至尊开口,谁也不敢反驳。
    元祈和瞿云端详着堂下,先把其中太监遣散,对视一眼,又把身形体态不符的一一挥退。看着剩下的十余宫女,皇帝喝了口茶,侧过身去,对着瞿云悄声道:“其实园中众人,身上都不免沾有花香,光凭此项,怕是要抓个十几二十个回去。”
    瞿云但笑不语。
    元祈轻声道“你们一一上前,把手伸给我看。”
    ****
    一盏茶的工夫,七人已经退下,终于,轮到了晨露。
    她走上前去,伸出手,元祈握住了她的手腕。
    下一刻,一道真气,试探性的从腕间冲入,霸道地游走于四肢百骸,迅速向丹田行去。
    她不动声色,本就微弱的真气四散,因为太过微弱,所以不能察觉
    元祈松开了手。
    她正欲走下堂去,正见皇帝两指一扣,在咽喉处点到即止。
    “除了她,其余人可以退下了。”
    看着宫人们鱼贯退下,元祈把她交给瞿云,任由后者把她绑缚。
    “你知道,为何朕能看穿吗?”
    皇帝俊美温和的笑容,印入她清冽如雪的双眸——
    “内力的试探,不过是幌子而已。十五人中,只有你一人,被我握住手,丝毫不曾羞怯。”
    他意味深长地凝睇:“其余人面若桃花……而你,始终如一。”
    他看了看瞿云:“你不是说有些熟悉吗,那就交给你审吧!”
    ****
    “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是受了谁的指使?”
    瞿云冷冷扫视着对面,问道。
    这是在密室里,除了他们两人,再无第三个。
    少女倚在桌边,却是被点了穴道,丝毫不能动弹。
    她微微一笑,如同万树梨花一齐绽放,清雅灿烂,那平凡面容,瞬间让人目眩。
    瞿云却觉得背上一冷,那笑容映入眼帘,竟有一种顽皮鬼祟,陌生而熟悉的感觉,从记忆中跳过……
    “月凉风华染……你现在也是位大叔了,再不会夜半爬树,被蚊子咬成猪头了罢?”
    什么!!!
    瞿云觉得五雷轰顶,也不过如此。
    他全身都在战栗,身下座椅禁不住,喀嚓几声,已经断为几截。
    月凉风华染……那是许久以前的笑谑之语,却清晰仿佛昨日。
    那个大他三岁的女孩,做不成师姐,就巧舌如簧,骗他说树上吸取月华,使人长高,他一直为“矮冬瓜”称号发愁,就半夜在树上睡觉。
    蚊虫嘤嗡,他强忍着,一心只是长高。
    天明醒来,清秀小脸已成猪头,她却施施然来了句:“月凉风华染……哎呀,小云你染过头了……”
    师父对这两只活宝,惟有叹气,通通罚过后,下了断言:
    “一条道走到黑——这说的是你;还有你,别在那偷笑,你小心将来,聪明反被聪明误!”
    此后多少年,他想起前尘往事,总会觉得,师父的话,竟然一言成谶。
    聪明反被聪明误……这是,从至高处跌落,如琉璃碎裂的,林宸。
    一条道走到黑……这是,蹉跎了半生,仍念念不忘的他。
    他的手指,仍在颤抖,伸出手,他简直不敢碰触,那近在咫尺的少女——
    “你究竟……是谁?”
    “小云,是我……我回来了!”



第六章 尚仪

           第二日早朝毕后,元祈便召来瞿云,指着一碟点心赐他,却见瞿云神情怪异,大抵竟是气恼忧心。
    瞿云行过大礼,对着微讶的皇帝,连连道:“臣惶恐,还请万岁网开一面,饶过这孽障!”
    元祈感到有趣:“那女子真是你熟识?“
    瞿云叹气,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我有位至交,已许久不曾见面,前些年听说收了个小女娃为徒,刚才看了信物才知道,就是这胆大妄为的丫头!”
    元祈看着他苦恼的样子,轻笑起来,一边示意左右给他赐座,一边道:“是江湖上的人?怎么竟闯到朕的宫里来了?”
    瞿云的眉头皱得更深,恨恨道:“说来这丫头也是苦命,竟看上个薄情小子,平日里山盟海誓,昧起良心来,就翻脸不认人——他从背后暗算,害得这丫头重伤,之后也连番追杀,她就替了采选的宫女混了进来——您听听她说的:‘最危险的地方却最为安全。’简直混帐!”
    元祈笑不可抑,温和醇厚的笑容,在大殿阴影里暖如煦日,一旁的宫人不由脸上飞霞。
    “瞿卿,这位小姐实在有趣——还未请教芳名?”
    “她叫晨露……唉,实不知我那老友是怎样教养她的,竟是这等乖谬妄为的性子!”
    “能在宫中藏了半年,未曾露蛛丝马迹……这位小姐确有过人之处,你去召她来,朕也想见见。”
    ****
    半盏茶刚过,便有一女子奉诏前来。
    她已经换过一身素裳,身形很是纤瘦,盈盈拜倒于阶下,再无一言。
    皇帝想起方才,那一群宫女在等待鉴别,一怔之下,才想起,自己只顾得“面如桃花”,这女子究竟长相如何,却没有细看。
    “抬起头来。”
    她依言抬头,元祈一瞥之下,竟是一楞。
    她并不特别美丽,稚嫩的面容只是清秀,惟有那一双眼眸,与众不同。
    那黑,黑得神光流转,顾盼间,一时觉得寒光冰雪,再看,却又似秋水长天的忧悒。
    只静静的看着,就仿佛要被吸入……
    元祈一稳心神,立即清醒过来,他收敛了笑容,挥退了左右,也不叫起,任她跪着。
    “你叫什么?”
    “晨露。”
    “你如此胆大妄为,顶替混入宫中,可知犯了大罪?”
    “大略晓得的,圣上。”
    晨露微微抬头,望向御座,她跪在阳光当中,不知是受伤还是怎的,肌肤白得近乎透明。
    “我当时身受重伤,武功几乎全废,没奈何,只得躲入宫中。更何况,”她静静看着皇帝,:“皇上您不会不知,采选民间女子入宫为役,富家有不愿,自古以来,买来贫家女子相替的,不知凡几。所以……当时我以为,法不责众。”
    “好个伶牙俐齿的女子,若朕独独不赦你呢?”
    “圣上,您和我都心知肚明,那夜在废宫中,我窥见了您和瞿统领的秘密,您就不会容我离开了。”
    “你不为自己求饶吗?”
    “要想让您饶我一命,定要让您觉得我对您有用,而我,确有这个价值。”
    “哦?你会什么?武功,还是军略?”皇帝简直是冷笑了。
    “一无所长,就算是武功,也比废人好不了多少。”晨露一笑,眉宇间一片锋利爽朗:“但,我能成为您手中利刃。”
    “朕文有朝中大臣,武有四方将士,何需用你?”
    “大臣和将士们都不能让您完全放心。那带血的头颅就充分说明了这点,更何况,您连自己的乾清宫都不待,却要去废宫密谋——若没有掣肘,何至如此?”
    幽深大殿里,少女的声音在空中回响,清冽,而充满了奇异的诱惑。
    元祈静默了,心下虽暗暗震撼,面上却丝毫不露。
    “你如此大言不惭……也罢,看在瞿卿的面上,先让朕看看你的才能吧——你先跟在朕身边,再做区处。”
    他唤来秉笔太监:“传朕的旨意,御花园宫人晨露,忠于王事,为人恭敬勤谨,册为尚仪。”
    晨露很配合的的大礼拜谢。
    回身看着一派自若的晨露,皇帝低声问道:“朕还没问你呢,你到那废宫之中,到底是做什么去了?”
    晨露起身,一脸苦笑:“我想,去看看世上是否有鬼。”
    “啊?”元祈想不到她会如此回答。
    “皇上……您难道不知道,世上女子,对所谓的鬼怪传说,都是又怕,又爱。”
    元祈愕然,想起幼时,陪伴他的丫头保姆总在一起讲什么无头鬼,不由点头失笑。
    他畅快的笑声,传到了大殿外,太监宫女们不由面面相觑。
    ****
    尚仪,又称为尚仪御侍,属于正六品的女官秩级,一般是册封给皇帝身边的左右亲信,虽然品秩不高,却是相当清要的职位。
    元祈素来温和多情,对后宫亦是雨露均沾,惟独自己身边,却从未有贴身得用的女官,只得只几个懂事伶俐的太监如秦喜,田旺之流。太后怜惜他,每次要赐予,都被婉言推拒。
    对此,宫中都一致认为,年轻的皇上是怕把妙龄女子放在身边,后宫免不了妒忌,生出事端。
    ****
    晨露听了瞿云的说法,笑容里带了微妙的讽刺。
    一个把后妃当作棋子使用的人,又怎会顾及她们的感受?
    至于事端,他是惟恐不多吧!
    瞿云懊恼地看着她:“皇上居然要把你留在身边,还是这等敏感的职位……”
    “把棋子放在明显的位置,就能看清楚,它有什么作用,以及……对手会如何应对。”晨露满不在乎道:“皇帝这招不过是在试探,我的真实实力,还有,其余各方的势力。我敢肯定,他根本就没有打消对我的怀疑。”
    瞿云苦笑着说:“我服侍这位有十多年了,不经过重重考验,他本来就不会轻易信任一个陌生人。”
    他轻叹着,不赞同地看着晨露。
    “为什么要留在宫中?这里看着平安和乐,实质却是凶险诡谲,一旦出事,你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
    “小云,你一个人在皇帝身边,才是凶险!——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准备做什么吗?”晨露双目清冽生辉,怒气中隐有担忧:“那夜,我一听你和皇帝密谋,就知道你们的打算了!——你何苦去招惹‘她’?”
    瞿云闻言,咬着牙不说话,好一阵,终于挑眉怒道
    “难道由着那妖妇得意?!二十六年前,她害死了你……我永生永世都记着,她受封中宫时,那志得意满的神情!!!”
    他看着晨露,眼里满是痛楚:
    “师父只有你我两个弟子,你这一走,我也没什么牵挂,心里想着,就拼了命,也要让那两个狗男女身首易处。试了几次,都险些得手,最后,我混入宫中,花了几年的工夫,才爬到现下位置。”
    他冷笑着,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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