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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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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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祈听着这“虚名”二字,眼光一黯,那道温暖笑意也很快隐匿不见。
    “一天劳累,我们还是早点睡吧!”他不待晨露回答,趋前提起那四扇玉屏,一拢一架之间,已将它横亘于帐帘与锦榻之间。
    “朕素来怜香惜玉,你睡在床上,朕只好在这小榻之上委屈将就一夜了。”他笑着说道,半带调侃,半含苦笑。
    晨露微微一惊,也觉得过意不去:“皇上怎可如此?我是女子,身形较小,睡榻上就罢了!”
    她利落的在榻上铺好薄衾小毯,毫无半点拘泥的合衣而卧。
    两道红烛被她指风弹灭,寝殿中陷入了昏暗,只那一抹新月清辉从窗中遥遥照入,让一切都归为朦胧。挽帐的珊瑚金钩,在微风的吹拂下,轻盈晃动,发出清澄声响,更显得四下里寂静无声。
    两人隔屏而眠,却都睁着眼,想着自己的心思。
    元祈有些醉意的声音响起:“你这一生中,最为欣悦最为痛苦的时刻是什么?”
    晨露闻言一楞,想了想,清冷的声音在殿中响起,飘渺得一如天边的星光——
    “是今年二月的某一日。”
    那一日,她于幽冥中重生,二十六载业火焚烧,一朝得脱,岂不快哉?!
    那一日,她蓦然惊觉,物是人非,前尘难追。
    如今,想起那一日,她似悲似喜,有万千感慨,却空余块垒于心中。
    她又想起这躯体原本的主人,那可怜柔弱的小宫女,她死于齐妃的杖责之下,如今黄泉相见,岂非也是既痛且快?
    她正在浮想联翩,元祈的声音带着醉意,若有若无的飘荡在夜风中——
    “我这一生最为欣悦、最为痛苦的是今日……”他话没说完,酒意上涌,便陷入酣睡之中。
    夜色如墨,无声息的逼染上来,这一殿静谧,仿佛便是永恒。
    晨露醒来时,天色已然大亮,一个时辰之前,她感觉屏风那端,元祈已悄然起身,不及细想,便自顾睡去。
    她微一动作,便有守在殿外的一行宫女捧着梳洗用具和新衣,盈盈入内拜见。
    她的侍婢宝儿也匆匆跑入,急得涨红了脸,却是手足无措。
    她是最初时候拨在她名下的,仍是一团孩子气,并不是手脚多伶俐的人,见着这场面,自己先心怯手颤,欲要伸手去接,却也不知道如何行事。
    “把洗漱用具留下便罢。”晨露淡淡吩咐了,看了一眼这众多的宫人,问道:“是内务府把你们拨到这里的?”
    为首的是一位低阶女官,已有二十七八,并不很年轻,却别有一种婉约端正
    她上前参拜道:“娘娘宫中的人手太少,所以总管大人特地让奴婢们前来服侍。”
    晨露略瞥了一眼,就不再关心——
    仔细端详也没什么用,这中间不知道有多少是他人的奸细,先让她们安生下来再说。
    按例新妃要清晨朝见帝后,她到得乾清宫时候,却见太后的御座空着,皇后亦是脸色苍白,六月的天,都是包裹得严严实实,仍在轻轻颤抖。
    林家的女子,不知为何,心脉都有所缺陷,所以不时会有疾患发作,这般体弱多病,瞧来却别有一种娇弱的楚楚风致。
    元祈一身玄色绣金的皇袍,端坐在正中,神色之间,仍是一贯的镇定自若。
    “太后的旧疾又发作了,所以不能前来。”他淡淡的解释了一句,便不再说话,只是深深凝视着晨露。
    皇后正被病痛折磨的脸上,一道冷戾一闪即逝,她勉强笑道:“晨妹妹不必拘礼,我今日身子不爽,一些虚礼就不说了,妹妹明慧通达,今后盼着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呢!”
    她本来是寻常的客套,皇帝听着她这话,偏偏就着话音道:“皇后所言极是,如今你晋升为妃,少不得协助她管理这六宫事务——皇后素来体弱,一些琐碎的事,由你料理便是。”
    晨露闻弦歌而知雅意,嫣然笑道:“皇上有旨,我必尽上绵薄之力。”
    皇后见他们言语默契,知道早有预谋,正要反驳,却想起周齐二妃襄助宫务的先例,不由一时气馁。



第八十五章 交易

           元祈继续道:“齐妃一案,的确离奇,事出宫闱,却又牵涉两家大臣,实在非同小可……既然晨露愿意协理宫务,这件事还是要着落在你身上。”
    “皇上,这等大事,我怕是办不来……”晨露微笑着,却是轻声拒绝
    皇帝一楞之下,明晓了她的言下之意。
    他唤过禀笔太监,缓缓说道——“传旨……将御用之‘太阿’剑,赐予晨妃,见者如朕亲临!”
    这一句说来轻描淡写,却如平地巨雷一般,将漠然旁坐的皇后,惊得微微变色。
    ‘太阿’剑乃是上古神匠所铸,元祈一向视若拱璧,轻易不得于见,今日竟要将之赐于新妃!
    “君子不夺人所好。”晨露婉言谢绝道,她看了看皇帝腰间的白玉九龙佩,示意用它充作信物即可。
    “无妨……所谓‘宝剑酬知己,红粉赠佳人,’它在你手中,才能真正用上。”皇帝想起眼前危机,不由的连声音中也透出了犀利锋芒。
    晨露接手此案后,先传来了周齐二妃的侍女们。
    看着堂下垂手肃立的一列宫人,她并不仔细端详,而是径直问道:“谁是采衣?”
    一个身量小巧的宫女怯怯而出,有些轻颤的紧张:“奴婢就是。”
    “你在周贵妃宫中多久了?”
    “两年有余。”
    “是你看到,周贵妃身边的璃儿偷偷去驿舍,探了军中使者?”
    “是……”
    “你长居宫中,如何能看到这些?!”
    采衣苍白着脸,哑口无言,良久,才嘤嘤哭了起来——
    “求娘娘饶恕,那日,我偷偷去探望在驿舍做粗役的‘对食’……”
    晨露一听便心中雪亮:所谓对食,是宫中宦官与宫女因寂寞难耐,所结成的假夫妻,其中淫亵之事甚多,这小宫女私下与人幽会,却不料窥得了其中秘密。
    她微一沉吟,吩咐特来听谴的秦喜道:“那位使者目前在哪?”
    “回禀娘娘,他死也不肯招供,已被下在诏狱中。”
    “把他提过来,我有话要问。”秦喜面露难色,有些迟疑:“这是太后的懿旨……”
    晨露微微一笑,悠然道:“太后当初将他下狱,也是为了将案子审个水落石出……你且去提来,不必顾虑。”
    一刻之后,一个手脚戴着铁镣的年轻男子,便被两位侍卫押来。
    他一副憔悴不堪的样子,身上衣衫破烂,隐隐有血迹沁出,显然是受了严刑拷问。
    “把他的铁镣取下。”晨露道。
    侍卫为难道:“此人身怀武艺,或是惊了凤驾……”
    “就凭他的修为,还奈何不了我。”晨露淡淡说道,示意他照做。
    她命其余人等都退下,只剩下两人独对。
    殿中一片寂静,只听得窗外鸟鸣声声,清风徐一,让人心旷神怡。
    “娘娘,你想问什么呢?”那男子声音微弱,却仍是神光内敛,他不看上首,只是微带嘲讽的问道。
    “所有内情,我都听周贵妃说了。”晨露淡淡说道,不顾他诧异的神情,继续道:“你们坠入别人的圈套亦不自知,就算真被当替死鬼,也没什么好怨的。”
    她眼眸微闪,清冽幽寒之下,又增添了一重诡谲——
    “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我可以救你们这一对鸳鸯,条件是——”
    她看了看男子,轻启嫣唇道:“我要知道周浚的所有秘密。”
    男子勃然色变,怒道:“你要我出卖自己的主帅?!”
    晨露冷冷一笑:“我对你的主帅并无敌意只是想知道,他意图谋何为。”
    “你这是痴心妄想!”
    “胡言乱语之前,你最好想想周贵妃,她还在冷宫里呢!”晨露并不动怒,只是悠然道出了周贵妃的惨境。
    男子一时沮丧,想起被幽禁的伊人,他无力的垂下头。
    “我凭什么相信你?”
    “除了相信我,你别无选择……想来你也知道,皇帝并不欲置周贵妃于死地,他派我来审理此案,就是给你们一线生机。”
    男子犹豫着,半晌,才以轻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她……还好吗?”



第八十六章 所欲

           〃担负着不贞与杀人的罪名,在那冷宫之中消磨岁月,你说她好是不好?〃晨露端起茶盏,凝视着微动的水纹,轻轻说道。
    午间的阳光火辣,青年颓然坐倒,半晌,才从牙缝中挣扎出一句,“你想知道什么?”
    “周大将军对朝廷别有怀恨,这是为什么?”
    “你从何得知?”
    青年不敢置信的低喊。
    “那日阵前,我窥见他的眼,桀骜,然而中藏暗流,简直要将皇上噬灭—若没有极大的仇怨,又怎会如此?”
    青年笑得苦涩,倚着柱角坐下:“你所料不差,周大将军确实是对帝室怀恨已深。”
    他声音飘渺深远,仿佛回到了那个烽火连天的时代——
    “周大将军早年与一位女子有白首之盟,景乐年间,京城失陷,再打听她的踪迹,却是被鞑靼人掳去了,他从此性情大变,一心想要率铁骑长驱草原,救回爱人,可先帝在时,对他就大力压制,到了太后临朝之时,鞑靼人又是蠢蠢欲动,将军以奇兵夺下天门关,却又接到宫中诏令,严责他不可妄开边衅!”
    青年越说越是不平,想起主帅对自己恩重如山,自小栽培,如今却对着外人陈说他的秘辛,恼恨无奈之下,将下唇都咬出血来。
    “京中大人们的歌舞升平,还不是由我等武夫一刀一枪的拼杀出来的,明明是鞑靼人先怀了狼子野心,却道是我等妄开边衅!!”
    晨露静静听着,并不言语,心中却如怒涛汹涌,不可抑制。
    “我家将军苦盼恋人无望,激愤欲狂之下,早已对朝廷恨之入骨……”
    青年说着,沉痛闭目,缓缓道:“他将女儿送入宫中,就是为了败乱江山,只是周贵妃生性刚直,并不曾真做出什么来,父女俩为此还有了嫌隙。”
    晨露听得心神眩移,眼中晶莹灿然,良久,才说出一句:“痴情之人,可恨可怜。”
    阳光从窗中照入,将她的身影映得透明一般,几乎要化为虚空。
    香盈被传入内殿时,心中惴惴,她敛衣而入,却见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位素裳女子。
    重染裁就的宫衣下,月色鸾纹在日光映照下,凛然出尘,仿若仙人。
    这就是从前那个在廊下粗使的小丫头吗?
    香盈目不转睛的看着,心中又羡又惊,直到上首的目光投来,才恭谨的低下头去。
    “你一直是齐妃最看重的身边人……”
    幽寒清冷的声音从座上传来。
    “是,娘娘。”
    “那晚你陪她去飞烟阁,一直在不远处等候?”
    香盈已经被无数人问过,她压下心中的不耐,垂首答道:“我在那里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敢走开,觉得阁上丝毫没有动静,才上去一探究竟,就看到我家娘娘她……”
    此事已过去多日,她想起那日的惨景,仍是心有余悸。
    “你在阁下等候,真是什么也没听见?”
    “娘娘,请你千万要相信我!我真是离得远远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香盈几乎要哭出声来。
    她这几日被无数人盘问反诘,问的最多的就是这句,所有人都以怀疑的眼光看着她,以为她知晓些什么。
    晨露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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