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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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 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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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王忍不住抬起头,俊秀的脸上,因着怨恨和惊讶而微微扭曲。
    “小王今日也算见识到了……”
    他冷哼着,眼中光芒,近乎野兽受伤的嗜血疯狂,眼中却清亮理智得吓人。
    带着极大的不甘,他回身望了眼京城,便毫不犹豫地迈步走出了城门。夜风寂寥,带走了平日的暑气,他的身后,只隐约留下一句——
    “我必定要再回此地……”
    阴郁的声音中,残留着这位帝室贵胄的无穷憾恨,他仿佛宣誓一般说完,身影在夜色中逐渐远去。
    孙铭禁不住看向那位神秘的晨妃娘娘,但见她唇边啐一抹清冷笑意,幽幽道:〃我我想,你大约是回不来的……”
    孙铭悚然而惊,仿佛见到了什么神异鬼怪一般,退后了两步。



第一百二十九章 子夜

           皇帝驾临南六之时,纤纤残月已上了树梢,枝叶的斑驳黑影里,但见银白月影,只那弯弯一线,在林间若隐若现。
    此时林海之上,却是繁星如织,天际银河浩渺,宛如江潮浮动,席卷虚空之间,凌驾于苍生万物之上,仿佛悲悯世人,又仿佛千万年间,冷眼相看,荣辱沉浮,喜怒哀乐。皇帝见城墙上,但见巍峨肃穆之上,有一道纤弱身影,正茕茕独立。
    此时星光朦胧照下,佳人白衣胜雪,微风飒拂之间,也不知沾染多少云霄清露。
    他止了左右的跟随,独自迈步而上。
    晨露迎风而立,任由衣袂轻轻飘动,她的裙裾轻舒垂泻,从低处看来,竟似一朵幽然绝尘的雪茄,看似开得繁华璀璨,近了,却是无边的寂寞。
    皇帝屏住呼吸,仿佛不愿意惊醒什么,缓缓走近。
    “你在这做什么?”
    他的声音清雅醇和,宛如景乐末年那个飞身接住她的少年……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为何却仿佛只过了一瞬?!
    晨露回身一瞥,那熟悉而陌生的面容,却狠狠地刺入心口,化为一柄利刃,绞碎所有,只剩下千疮百孔。她微微闭眼道:“只是有些累了……”
    皇帝走上前来,和她并肩站定,轻轻道:“这次害你奔波,是朕的无能。”
    他的眼睛,在黑夜中闪闪发光,凝聚着满满的担忧、爱恋和自责,这一刻,漫天的星辰都在这光华面前黯然失色。
    “为何如此怨怪自己?”晨露突然笑出声,带着别样的妩媚调皮,以及淡淡怅然——
    “其实,我只是想在城墙上多呆一会……”
    她的眼神,悠远而迷离,手中轻抚着这一段青砖大石,久久都不忍放开。
    任由时光流转,她都不能忘记这里是她前世和忽律激斗,坠落而下,被元旭接住的地方……
    时光匆匆而过,人事已非,如今在鏖战之后,再见这段城墙,怎不让人嗟讶?
    “是想起了什么事吗?”
    皇帝生性敏锐,凝望之下,轻轻问道。
    晨露轻应了一声,两人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此时河汉之间,隐隐有玉琼风华,星光幽闪之下,这高亘城墙上的两人,遗世独立,仿佛再无第三人可以溶入。
    “你为何不问我,想起了什么前尘往事?”
    半晌,晨露才打破了沉默。
    “每个人心中,都自有丘壑,强行将它掀开又有什么意思……我只是在遗憾,”皇帝深深凝望着她,发自肺腑道:“我在遗憾,为何第一个遇见你的人不是我。”
    晨露听完,仍是静默。她低下头,仿佛没有听见这一句,微颤的眼睫,将所有情绪都遮挡在外,有这一句就够了!
    风越发大了,先是有些格外的清爽,渐渐的,如露水深浸一般,竟似凉意入骨了。
    “是第一道秋风到了……”
    晨露抬头望天,感受着凌空拂过的凉意,她微微低喃道。
    皇帝脱下披风,替她仔细披上,手指尽处,又替她掠过鬓间的一缕乱发。他更无一言,只是从袖中取出那枝翠碧玉笛,凑到唇边。笛声呜咽,竟是晨露初次吹奏的那首,在这高耸城墙,声音清冷玄渺,在夜色中飘荡开来。
    虽然曲调相同,皇帝吹来,却是多了一分尘世间的暖意。
    这暖意悠远传去,渐渐沁入心中,让人的思弦,都轻轻松下。
    彼此的眉眼,都在这夜色中朦胧,只有这笛声幽幽,仿佛在诉说心事。在幽幽笛声,夜已过了子时,这漫长的一日,悄然结束。



第一百三十章

           “舅舅素来骄横,吃了这个亏,必定不肯罢休。”
    晨露着了件幽蓝纱衫,更映得皓腕如雪,她取了案上的小玺把玩,信手拂动着五色丝绦。
    阳光透过下逐客令,照着这玉玺,瞧来通体剔透,只似一件精美绝伦的玩物。可它却是至高皇权的象征。
    在世人口耳相传中,所谓的御玺大宝,乃是一方大印,受命于天,传延至汉时,王莽篡位,老太后王政君一怒之下,掷于地上,碎了一角,不得不以金补之。那样的御宝,一直是妥善珍藏的,遇到重大仪礼,如即位、立后、传嗣,才会取出盖上,平日里政务往来,一律只用皇帝的随身小玺便是。
    小小的一颗,在她白皙指腕间流转生辉,炽日照下,竟隐隐有种妖异之感。她手中把玩着,听了皇帝的话,雪白面庞上掠过一道微笑道:“乡间俚语说,偷鸡不着蚀把米——襄王想要趁火打劫,反惹了一场晦气,也是活该。”
    皇帝对这位阴森跋扈的舅舅半点好感欠奉,他望着桌上这份奏章,笑道:“平州和栾城那边,已成了战场了,舅舅千里奔袭,开初很是顺利。不过四弟虽然在逃亡路上,仍以密谕通知了手下府官,以平州城为中心,聚集了周边兵力,将襄王打得落花流水。”
    他抑制不住心头的快意,畅快一笑,转头道:“你真是料事如神。”
    “哪里,是襄王的贪婪害了他,他早知二王永世长存之事,却不愿意揭穿,就是想趁火打劫,吞并他们的封地,我事先熟悉了他的性子,便能料定他的作为。”
    晨露静坐在椅子上,感受着窗外吹来的凉风,一身清爽。
    “如今两虎相争,朝廷可算有了余地,棋路一下活了过来。”
    她瞥了元祈一眼,淡淡说了句:“也不知太后是否知道襄王这件事。”
    元祈闻言,眉心闪过一道阴霾道:“今日晨间,西华门有人私自夹带,转呈给慈宁宫的叶姑姑……”
    他面色如常,只是瞳仁之中,深不可测,晨露心下雪亮,皇帝已是大怒。
    她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道:“原、太后与他,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姐弟,一些信笺往来,也是寻常。”
    “若是平常信笺就好了。”
    元祈想起太后,心中又升起一种隐秘的念头,他眉头微颤,仿佛在忍耐什么,却终究叹息一声,说出了口——
    “那日平王挟持太后,有人潜伏暗中,在一瞬出手相救,使得是一枚银针。”
    “这不是静王惯用的吗?”
    晨露想起宫人们含羞谈论过静王,道是他一贯以贵胄公子的模样出外冶游,一次在青楼中遭遇豪客袭扰,竟以一枚银针退敌,一时传为佳话。
    元祈却断然摇头道:“我自小看惯了他的手法,招式虽然天马行空,却是掩不住的华丽眩目,而那日闪出的一针,沉稳老到,却有摧枯拉朽之势——静王比起他来,竟是望尘莫及。”
    晨露目光闪烁,灼然生辉,一时也不便开口,只剩下元祈咬牙不语。
    皇帝毕竟是万乘之尊,他揣测了一回,心中隐隐有了芥蒂,事关太后令名,却也不便再往下想,只得忍了怒火,转了个话题。
    慈宁宫中,太后接了叶姑姑手中的秘笺,展开一看,已是怒色上涌,皎美容颜上一片煞白,紧咬了银牙,再无一言。
    “主子?”
    叶姑姑见她气得五色不正,吃了一惊,在旁瞥了几眼,这才看了个真切。
    “竟会有这种事?!”
    她近乎是惊叹了,襄王生就的鹰视狼顾模样,素来狡诈跋扈,从来只有他给人下绊子,没曾想,这次竟然阴沟里翻了船!
    “咎由自取!”
    太后发狠喃喃道,想起信上所写的,不由冷笑道:“还妄想吃了别人呢,这会子自己倒要担心了!”
    她想起那日静王所说的,咬牙道:“这两个孽障勾搭在一起,也是鬼迷心窍!”
    她沉吟着,径自唤着叶姑姑——
    “请静王进宫一趟!”她声音镇定,却掩不住那份凛然。
    叶姑姑有些惊惧不定,却还是领命去了。
    “他也不知情,还是?”太后轻喃道,伏在榻上,心中狐疑更深。



第一百三十一章 蝉鸣

           静王进入殿中时,连蝉鸣都稀稀落落的,有些力竭之感,他早已是心中有数,正敛容垂手,等待着太后的雷霆之怒。
    “你和林邝,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太后声音已恢复了平静,倚在榻上,轻轻道。
    “儿臣实在愚昧,一直以来,纸上谈兵,只以为舅舅大占上风,却没曾想,平王居然躲过了大索,千里远遁,回到了封邑……”
    这些话,他在心中已经盘算圆满,此次说来,流畅无比。
    他憾恨地叹气,暗地里想起平王,简直要扼腕长叹。
    是谁,从自己属下那里劫走了平王?他又是如何出城的?
    这着预备的棋子,被暗中的某人抢先使用了,襄王的处境,也就实在可虑了……
    他揣测着,心中灵光一闪,好似抓住了什么,不由地蹙眉深恨。
    太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见他一副迷惘,不似作伪,于是叹气道:“你们自诩为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好没计量!”
    静王俯首称是,太后瞧着他驯服孝顺的模样,叹道:“论理我不是你亲生母亲……”
    “母后这是要让我无地自容吗?”
    静王的声音带着颤抖,他的头颅垂得更低了。
    太后纤纤玉指轻抬,指了圆凳,示意他坐下,和颜悦色道:“我虽然不是你亲生母亲,却也实在差不多少了……你才在襁褓之中,惠妹妹便过身了,那时候你才这么点大,眼睛好似两点黑葡萄,一闪闪的,只是对着人笑……”
    她声音惆怅,想起这廿载岁月,心头也为之恻然。
    静王听她提起生母,早已离座振衣,跪着恭听,他跪伏于地,听着太后回忆往事,眼泪已黯然而下。
    太后谈到惠妃的时候,他身形颤动,黑发垂落而下,遮住了他眼中的冷戾怨毒。
    他的手指,死死抠住脚下金夸,几乎拗断。
    太后并无察觉,仍是絮絮谈起往事,温言道:“你虽不是我十月怀胎所生,我却一直把你当自己亲儿,你和祈儿之间,我总是偏袒你多些。”
    “如今你长大了,主意也多了,我这老太婆的唠叨,也听不进去,跟着那些个狠心毒肠的厮混,有什么事也不来禀我知道——这是人子应有的孝道吗?”
    太后缓缓说着,语气并不峻急,好似家中长辈的寻常埋怨,静王安静听着,已是汗流浃背。
    “舅舅和我也是贪多求切,我与他并没有瞒着母后的意思……只是怕您心火虚热,惹起了病来……”
    静王低泣道,想起生母惠妃,心中发恨,对太后的言辞,越发如糖似蜜。
    “你们两个,被人做了圈套也不知道!”
    太后恨恨道,听着窗外嘶哑的蝉声,扬声道:“如此聒噪,且去把它们取下。”
    廊下有人应了,急忙而去,太后收敛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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