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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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宫- 第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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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露淡淡回了一句,观察着场内的诡谲局面。
    以太后静王为中心,京营围成一圈,外层又包有自己的人马气氛实在诡异险恶。
    “看这甲胄的花纹,是周滩的镇北军吧!”
    王沛之只瞥了眼,就认出了其中渊源。
    “果然眼力如炬。”
    晨露淡淡道,也不知是贬是褒。
    静王见自己这边被忽视,于是加重了手上力道,太后不由发出一声呻吟。
    “静王殿下,你这样做是徒劳无功的。”
    晨露淡然道,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好似丝毫不以太后性命为念。
    静王见四周兵士重重,心中一阵凛然,却还是强笑道:“离京最近的援军已被我调开,即使周浚借你人手,难道能把镇北军搬来不成?”
    “王爷,这个问题,还是由我来说个清楚吧!”
    从晨露身后出现的,竟是身着朝服的裴桢!
    “原来你竟是!”
    静王惊怒交加,只觉一阵颓然。
    “王爷,那一纸换调令,我确实盖了印,但若是细读,便会发现所写的驻扎期限,是到明年闰贰月廿九,明年并不遇闰,又怎会有闰贰月廿九这一天呢?所以当地的卫所长官定会有所拖延,你现在快马加鞭前去,这几驻军定是分毫未动!”
    裴桢悠然轻笑,一身朝服穿在身上,显得格外轩昂挺拔。
    静王再也忍不住,微一咬牙,手下用劲,两道银光在这一瞬暴涨,不约而同地直奔他面上袭去。



第二百零一章 废黜

           只听得铛的一声响,两道银光在空中交撞,然后在静王眼前齐齐落地。
    静王惊得四肢百骸的血都凝到了惊涛,他定下神来仔细一看,竟是一道银针,一柄发钗。
    “对不住,静王也是先帝苗裔,若非必要,不能让你取了他的性命去。”王沛之轻指广袍,对着晨露道。
    “那就让静王取了太后的性命罢。”
    晨露微微一笑,居然没有动怒,乐得在一旁冷眼旁观。
    “静王殿下,请你也就此罢手了,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静王冷笑不语,清漠俊美的面容上现出一道扭曲的阴霾,他手下更加用力,让太后发出凄厉的呻吟,“看样子,我是走投无路呢?”
    他苦笑道,扫视着周围虎视眈眈的人群,眼角因兵刃的寒光而微微眯起。
    “太后是我唯一的筹码了,你若是我,会轻易放开吗?”
    王沛之瞳孔瞬间紧缩,眉宇间威仪摄人。
    游龙般的剑光让漫天星辰都为之黯然,悍烈杀意一出,让人肝胆俱丧,血月的光华幽转,仿佛也为这人间名将的一剑而惊魂。
    静王拖了太后,却仍是躲得狼狈,闪避腾挪之间,越发捉襟见肘,他索性豁了出去,一咬牙将太后直直挡上从来剑尖。
    太后的凤眸因极度的惊恐而睁大,剑刃闪着凛冽寒光朝她而来。宛如无边的镜面在这一瞬破裂,她清晰地望入王沛之眼中,他那刚毅无畏的脸容,此时却带有某种奇异的光芒,像触摸到海市蜃楼的那一瞬,又像顽童俯身河川,去捉捞那镜花水月。
    仿佛在直面幻象,渴望着,却也知道是徒劳白费。瞳仁深处的那一抹幽华,一点点扩大,勾起,几欲溃散,却又终于艰难地拼凑起来,化做一道苍凉宁静的微笑。
    剑气已侵入她的肌肤,杀意有如岩浆喷涌,毫无掩饰。
    太后在这一瞬完全失去了反应,一切仿佛无声变慢,她任由静王狼狈一拖,任由自己的面庞擦过锋刃,一滴鲜血沁出,她也茫然不知。
    众人只听得一声剑吟,接着,便是骨头破裂的声响。静王坠落在两丈开外,他肩骨以下被王沛之一掌拍碎,鲜血横飞之外,竟露出了森然白骨。
    剧痛攻心之下,他无力松手,太后支撑不住,翩然跌落。一双宽厚的大掌将她扶起,平素的温暖安宁,在此刻竟感觉冰凉沁骨。
    “沛之,你终于来救我了。”她低喃着,如溺水者抓隹浮木一般,紧紧握住那双大掌。
    王沛之将她扶住,下一瞬,他做了一件让太后惊骇心痛到极致的举动。
    他坚决地,一寸一寸地将手掌从太后白皙莹润的指间抽离。
    “沛之!”
    太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只觉得一阵眩晕,低声喊道。
    “将静王拿下!”
    王沛之沉声喝道,当年统帅万军的威仪和气度毕现,有几人便上前搀了静王,他已是气息奄奄,于是连忙止血包扎不提。
    “先帝曾经有遗旨,因时世艰危,所以一直没有公布,现在是它大白天下的时候了。”
    王沛之对着晨露道:“请娘娘请出旨意。”
    晨露闻言眸光一盛,很有些惊愕,但她瞥见四周的京营以及禁军将士正在侧耳倾听,顿觉时机已到。一声口谕传下,重重叠叠地传回前廷,不到一刻,秦喜便捧着乌木匣子到了。
    “中宫林氏怀执怨怼,擅权威凌,宫闱之内,若见鹰鸇。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岂可托以幼孤,恭承明祀。今除其皇后玺绶,黜其尊号,永禁昭云宫中。朕百年之后,亦不得以帝母之尊干涉朝政……”
    秦喜响亮而略带尖锐的声音,在夜空中扩散开去。那卷半旧的黄绫绣龙圣旨,在他手掌间灼然生辉,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好!好!”
    太后嫣红的唇上都失了血色,她全身都在轻颤,她竭力撑住摇摇欲坠的身躯,尖利的指甲刺入掌中,磨得鲜血淋漓,也丝毫不觉。
    “先帝的旨意吗?”
    她咬牙冷笑着,皎美高华的容颜也随之蒙上一层黯青,上的肌肉,随之微微扭曲着,她被妆容掩饰的苍老,在这一刻暴露无疑。
    “太后,这是先帝的旨意,您受了这场惊吓,还是先回昭云宫休息吧!”
    秦喜上前恭敬搀扶道,亦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
    太后并不领情,仿佛见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将他的手甩开。
    “什么先帝旨意,分明是伪造的,皇帝不忠不孝,竟敢弑母,居然还假托先帝名义。”
    她语调悲愤,神情之间郁郁含冤。



第二百零二章 陨落

           从将士中爆发出一阵微微鼓口声,晨露微微冷笑,开口反驳道:“那道旨意,原本是先帝交给惠妃秘密收藏的,当时消息走漏,惠妃宫中一连遭到她几波刺客的急袭,她情急之下,只能将圣旨交给林邝保管。”
    “之后惠妃就因病急薨,秘旨就一直留在林邝手里。”
    晨露最后道:“然后朝廷就从他手中缴获了此物。”
    “林邝是我家门败类,他的话也可相信吗?!”
    太后冷笑着,仍是冠冕堂皇道。
    王沛之望定了她,幽然吐出一句,“那一年先帝与你争执,错手将一道卷轴掷中你的手腕。”
    太后的脸色顿变,只听王沛之继续道:“你并没有细看内容,其实那便是这道圣旨,那次你的手腕被木轴砸伤,在这道圣旨上留下了一滴血。”
    太后面色越发灰败,腕间的翡翠玉镯碰撞着墙角椒壁,发出冷冷之声。
    “你的手腕,现在还有一块淡色伤疤。”这一句如离弦之箭,挟着锐利的啸鸣从太后心间射过,她不知是惊是怒,全身都籁籁轻颤。
    在场众人都是男子,晨露使个眼色,秦喜大着胆子上前,惴惴不安道:“太后娘娘恕罪。”
    他揭起太后的罗袖,在雪肤之上赫然见到那块疤痕,果然是分毫不差。
    太后也不反抗,只是失墙伫立着,说不出的孤单萧索。
    血色的月光照在她身上。玄色纬衣上重重团了本色暗花与金红缠丝绣。
    虽然眼角有淡淡细纹,却仍遮不住那份皎美高华。
    “沛之,你为何要如此待我。”仿佛已痛绝心肺,她低低问道。
    平日幽深平静凤眸中宛如盛了两团火焰,灼热而凄厉。
    “阿媛,你不能再这么错下去了。”王沛之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隐忍的哀伤。
    “我可以为你去刺杀政敌,可以为你隐忧避世。但你却仍不罢休,你要废黜今上,让未出世的幼儿即位,她让你继续垂帘听政,九州天下被随心所欲,却又要置苍生黎民于何地!”王沛之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顾四周众人的低哗,只是凝视着太后,目光沉痛决绝。
    “够了。阿媛,罢手吧!”他温柔的,宁静地喊着她的闺名,再一次恳劝道。
    太后低低冷笑,目光中混合着强烈爱憎,“你说得真是轻松。”
    她笑得温柔凄楚,“我自十九岁伺奉先帝,到如今已经二十六年了,夜夜梦回,有哪一夜睡得安宁,你真以为是我恋栈权柄,欲壑难填吗?!”
    她眺望着重重的宫阙飞檐,轻轻的,字一句道:“这帝阙千里,玉座珠帘,一旦拥有,便再不能失去,除非是……”
    她微笑着,轻轻吐出那个天地间最可怕的‘死’字。
    王沛之悚然心恻,正要开口,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道利芒。
    “小心!”
    他飞身扑去,间不容发地把太后推开,那道利芒闪着幽暗地绿光,直直刺入他胸。
    变生肘腋,大家都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其他。
    一道矫健柔弱的身影从宫墙上跃下,以手中弩箭再次射杀两人,负起静王就转向疾奔。
    无数人在这一瞬惊呆了,待回过神来,维修组上前急喊:“大将军!”
    “王帅……”
    “王大人……”
    王沛之平躺在地,太后近乎痉挛地握住他的手,瞳孔收缩为一点,面庞因震惊而扭曲。
    “沛之……”
    她颤抖着,绝望地低喊,白皙柔腻的手掌,被那潺潺而出的血泉沾染浸润。
    一滴泪,从她的眼眶流出,灼热地,咸苦的,落进王沛之的眼中,近乎滚烫。
    “不要哭,阿媛。”
    她咽喉咯咯作响,却勉力撑起身躯,对着左右亲兵道:“把她拉开。”
    从人无不凛然,强硬地将太后搀起,正要拖离,却见她剧烈挣扎着,竟摆脱了几个有力男子的钳制,扑回到他身边。
    “我不哭。”
    太后只觉得漫天星辰都在旋转,这繁华若梦的宫阙万重好似在崩坏、风化,雕梁画栋化为朽灰,一寸寸地,消逝眼前。
    她咬牙微笑着,笑容一如二十六年一般妩媚清丽,“坚持住,太医马上来了!”
    王沛之戎马半生,眼光如炬,微微一瞥自己的伤势,心便沉了下去。
    他眸光闪动着,故作轻松地喃喃道:“好痛哪!”
    他对着太后露出温柔地微笑,低声唤道:“唱一曲吧,就我们初见面的那首。”
    太后恍惚着起身,清了清嗓子,清婉透彻地歌声便在夜色中飘忽,似远又近。
    “暮宿南洲草,晨行北岸林。日悬沧海阔,水隔洞庭深……”
    王沛之突然挺身坐起,一记干净利落的手刀,让太后软软躺倒。
    他咳嗽着,口鼻间也溢出血来,因这一猛力动作而瘫倒在地,瞳孔也开始扩散。
    “对不起,还是不想让你看着我死。”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苍穹万物在眼前空悬倒转,这一生许多的悲欢离合,在这一瞬流转而逝。
    脚步声轻响,有人逐渐接近,一双清冽出尘的黑眸,仿佛在很远处,又仿佛近在眼前。
    “嫂子,是你吗?”
    他的意识越发模糊,却因这黑眸中的寒意而豁然惊醒。
    “你从地府黄泉中来找我索命了吗?”
    他微笑着,口鼻中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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