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碎片- 第17节

果然，航主动吃下了须藤抛下的诱饵，而且紧紧地嵌在喉头深处。就算没有了饵食，他仍然有着超乎想象的反应。

可是，麻烦来了。

嘉彦发现须藤看儿子的眼光有异，于是设法隔离两人。

然而须藤并不惊慌。他仍然扮演一个成熟、聪明的学生，继续当嘉彦的好助手。

已经记不清楚加入组织的正确时间了。可能是在将近十年的医院复健生活中，有过某种接触。

无论如何，须藤在回国时已经是组织一员是不争的事实。

攻于心计的须藤只有在嘉彦身故时慌了手脚。

他几度和上面的人直接谈判，要求知道犯人是谁，采取了保护航和陆的措施。在这个阶段中，他可曾想过航再度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事情吗？如果有的话，他为了拿到嘉彦的研究成果的作战方式应该算是成功了吧？尽管他不能否认和航的距离太近使他感到不安。

　

打开玄关的门，里面一片漆黑。

“真难得，航今天好象先睡了。”

不管须藤再怎么晚归，航总会找理由等到着他回来。要不就算是睡了，也会被开门声惊醒，揉着惺松的眼睛出来迎接。

对田端而言，航比须藤更难令人理解。虽然是为了弟弟，但是为什么遭到这种非人的待遇之后，还乖乖地接受软禁呢？

田端踏进玄关一步，脚底下锵地一声。是钥匙。

“喂，须藤。。。。。。”

田端蹲下来捡起钥匙交给须藤，须藤一脸讶异。

“是航的钥匙。”

须藤低声说道，脸色大变，脱下鞋子直冲房间。

走廊，起居室、厨房。

点亮自己和航房间的灯之后，须藤知道事情的始末了。

航的房里凌乱不堪，列印出来的文件散落一地，连电脑都放在奇怪的地方。而须藤的房里也好象被风暴扫过一样，到处都是档案和文件，电脑的画面还在。

须藤脱下上衣，靠着椅背，用纤细的手指敲着键盘，打开画面，发现新的邮件。

“须藤。”

田端拍拍面地着画面动也不动的须藤的肩，他的手上拿着一张纸条。

“什么事？”

“上面写着密码。”

须藤赶忙抢了过来，从杂乱的物品中找出一片磁片，按照顺序将密码输进一直没有进展的程式当中，画面便马上打开了。

“这就是神原教授的档案吗？”

“住嘴！”

须藤低声怒喝，定定地看着画面。输完最后的密码之后，资料就等着被下载。

“先前为什么没办法解开这么简单的密码呢？”

航留下来的密码是连田端这种外行人也很容易可以想到的。可是，各种号称‘专家’的人却被自己复杂的思绪所骗，使得嘉彦的档案在他死后三年仍然封闭着。

“因为太简单，反而想不到吧。”

须藤憾恨地说。

以前他不是没想过嘉彦家人的名字，也曾经输进去几次。可是当初程式被设计成只要输入的时机稍有差错就没有反应，因此他始终没有识破。

卷动的画面暂时消失，接着就跑出大量的资料。须藤尽可能地用眼睛追视，同时在脑中整理。

“眼睛快坏掉了。。。。。。”

档案资料以一般动态视力追不上的速度闪现，田端很快就放弃了，可是须藤却仍然定定地看着画面。当最后一行资料流过时，画面上所有的情报在瞬间消失了。

“啐。。。。。。”

须藤赶忙关掉电源，用力地拔掉连接电脑和其他机器的电源。

“怎么了？”

“资料最后有病毒。一不小心，硬碟本身就会被毁。”

须藤大概是感到心焦吧？额头上难得地冒着汗。

“都知道了吗？”

须藤一听，肩膀颤抖着。

“知道什么？”

“那还用说。。。。。。神原教授的研究。”

须藤狠狠地瞪着田端，然后无力地拿起话筒。

他按了笔记本上的某个电话号码，把话筒夹在耳朵和下巴之间等了一阵子，可是迟迟没有人接，他焦躁地把话筒丢向墙壁。

“须藤，资料。。。。。。”

“真正的研究不是陆，是航。”

须藤恨恨地说着，拿起上衣站起来，找出藏在架子后面的手枪。

“航？什么意思？”

田端不懂须藤为何如此焦躁。

“以后再告诉你。航有危险了，我要到对方指定我去的地点，你留在这里跟上面的人取得联络。”

“联络？我要怎么说？”

他问跑向玄关的须藤，须藤不耐地回头吼着“就跟他们说，如果他们想要研究的成果，就使出最肮脏的手段把对方的组织毁掉！”

“你。。。。。。这是我能说的话吗？”

须藤不理会田端的抗议，迅速往外跑去。

　

距离邮件指定的时间还早，可是既然航已经带着档案采取行动了，他就不能再有一丝犹豫。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组织，但是万一有个不测，不要说陆，连航的身体都会被分割成千百万块。

事情已经到了没有退路的状态了。

须藤踩足了油门飞驰而去。他根本不理会红绿灯，只希望尽早赶达目的地。

距离收到邮件的时间已经过去五个小时。须藤只希望航还没有落入对方手中。

在解析出密码之前，须藤就认为嘉彦的个人研究不只陆。

他是藉由体外受精而出生的孩子，须藤隐约地感觉到，卵子的主人不是嘉彦当时的妻子，而是来自嘉彦的亡妻。和继室之间发生的冲突大概也与此有关吧？

在体个受精的领域中，须藤完全赞同嘉彦的看法。可是，两人对从此衍生出来的无性繁殖却持有完全不同的观点。

当受精卵从四个分裂成八的初期胚胎阶段，可以将细胞分离开来，制造出拥有相同基因的细胞。

嘉彦在分裂之前的受精卵上进行遗传基因的操作，将其分割开来，致力于拥有优秀的遗传基因的无性繁殖再生研究。

须藤得到了几年前嘉彦率先进行的死者再生研究，进行再生的基础……受精卵无性繁殖的情报。

于是，每个人都把目标锁定在陆身上。

陆的体质虚弱，色素浅薄，不能长时间暴晒在太阳光底下。他几乎没有体力，身躯弱小，医生说他可能活不到十五岁。

可是，智商却高得吓人。

陆这个被认为透过人工操作而产生不平衡发展的标的，受到所有公私立机关的重视，纷纷要求嘉彦提供技术和资料。

他们愿意支会任何代价，只要嘉彦把陆交出来当实验体。

甚至有人提出强烈的意见，认为陆原本就是在违反伦理的情况下出生的孩子，根本没有生存的价值。

然而，嘉彦表现出彻底的抗拒态度。

“我没有做这种研究，我也不能把自己的孩子交出去做研究材料。”

于是经由过激组织的策画，嘉彦永远失去了保护孩子的能力。当然，他所希望的‘死者再生’的梦想也未能实现。

嘉彦死后，在所有人把注意力锁定在陆身上的同时，须藤却有不同的见解。

陆太象航了。陆象航的程度远胜于父亲嘉彦，甚至可以说象双胞胎。

陆的色素浅薄，身体瘦弱，因此给人不同的印象，但是根本上却跟航是一个样子的。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是，航似乎跟陆的研究有关。

这是须藤得到的假定性结论。

更有甚者，陆就是航的无性繁殖体。

陆因为某种原因而成为失败的作品，但是，航却可能是进行基因操控的无性繁殖过程中，完全成功的范例。和陆比较起来，表面上没有特别不同的地方。但是，那正显示航是嘉彦一心想实现的真正无性繁殖的成果。

另一方面，虽然以前公布无性繁殖的人体实验尚未成功。其实那是因为伦理上的问题，就算理论上有成功的可能，人体方面的研究仍然中止了。

而嘉彦的研究越过了这个禁忌。

须藤甚至怀疑，嘉彦是为了保护航，所以制作出陆这个不完整的幌子。如果这种想法是事实的话，那么嘉彦对航做的事情真是罪大恶极了。

对把陆看得经自己重要的航而言，这是很残酷的事实。

嘉彦一和挚爱着妻子佳枝。嘉彦一定是在这个研究成功之时，就开始着手计画，让佳枝再生的。

他很珍惜和她在一起的生活，而及是他和她的孩子，是跟他一样会永远记得佳枝这个母亲的儿子。他不可能不爱这样的航，不可能不重视他。

只是他的表现方法有点奇怪罢了。他不是不了解，但是理性和石破天惊理两会事。航是不是了解了档案中的资料所传递的讯息呢？他是因为对自己的存在产生怀疑，所以才只身前往敌营的吗？

须藤以为是下雨的关系使得视野罩上一层雾气，便打开雨刷，然而情况并没有改变。

“奇怪。。。。。。”

那么是眼睛跑进灰尘吗？须藤伸出手去擦眼睛。

须藤发现自己的手背是湿的，他哭了。

这是失去嘉彦之后他第一次流眼泪。因为失去了让自己活下去的目标的空虚感和被掠夺的憾恨感而哭泣。

现在，须藤又面临可能要失去和嘉彦拥有同样血缘的人。

但是，他哭的理由并不是以前‘失去’什么，也不是他可能即将失去什么。一想到可能知道自己出生秘密的航的心情，他就没办法止住泪水。

须藤为自己竟然会为别人哭泣感到惊讶，同时用力地踩下油门。

　

12

航首先来到木内家。

从须藤的公寓到车站的路上，他几度觉得体力不支而休息了几次，搭上电车之后也晕眩得厉害，还麻烦别人让座给他。而在最靠近目的地的车站下了车之后，胸口的恶心感达到最顶点，脑袋中一片空白，出现贫血症状的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连走路都觉得辛苦。

他自己没把握能走得动，也知道回头才是对的，可是既然来到这里了，也只有往前进了。

航已经忘了上次来木内家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大概是在找上须藤之前不久吧？和木内一起外出旅行回来的陆晒得有点黑，看起来非常健康的样子。

看到陆看着自己很害羞地笑着，航不禁庆幸把陆交给木内照顾。

“哥哥！哥哥！”

口齿不清的高亢声音依然没变，但是长相成熟了许多，体态也有了大幅度的变化。

非常非常。。。。。。幸福的样子。

航拼命忍住涌上心头的不安感，伸手去按电铃、敲门。因为声音太吵了，惹得邻居从窗口探出头来看，但是他们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钥匙可能放在置物箱里，如果你是他们的亲朋好友，就开门进去看看吧。”

航没有追问邻居怎么会知道放钥匙的地方，他轻轻点点头，找出放在置物箱中的钥匙。然后重复深呼吸了几下，打开门，下定决心走进里面。

“唔。。。。。。！”

但是，下一瞬间他被眼前的景象和流窜过来的味道给惊退了好几步，他必须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叫出来。

木内的妻子站在柱子前面。她一直没有入木内的户籍，但是或许是陆的出现，使得他们在心灵上有了共同的支柱，终于在上个月办好了手续。她话不多，鲜少化妆，感觉非常扑素，但却是对陆疼爱有加的温柔女性。

此时的她，胸口开了一个大洞。

洞口上插着一把菜刀，流着漆黑的血，伤口四周的衣服都染黑了，连脚指甲也染了血。

那张得大大的、充满了恐惧的眼睛朝向下方，张着嘴角流出了一丝干涸的血。这副凄惨的景象让航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航浑身打着颤，一边直接上了玄关，走向房间里面。

“小陆。。。。。。”

他希望弟弟平安，但是又不希望弟弟在这种地方，无助地呼叫着弟弟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