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浦东老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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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浦东老街-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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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当天中午,反对派的浦东警备二师出动两个正规团前来清剿。由于力量过于悬殊,为了避免一般参与群众的无谓伤亡,起义指挥部决定疏散队伍中没有兵器的一般群众,只保留几十名骨干中坚分子。 

  与优势进剿敌人的周旋一直坚持到十四日,由于迟迟得不到原来约定的上级省委的明确指示,敌众我寡,力量对比悬殊。为了留得青山,保存革命火种,太爷等最后一批骨干分子也将武器藏匿起来,化装成一般百姓陆续撤离。 

  也不能简单说武装暴动归于失败。收获之一是,包括太爷在内的几十名骨干分子后来成为了长期活跃在江浙沪一带共产党武装的中坚力量;还有,通过此次武装暴动,极大震慑了浦东地面上的地主老财。大规模的群众暴动让一些为富不仁者终于有所感觉,众怒难犯。一旦老百姓被逼无奈哪怕是鱼死网破铤而走险奋起反抗,未必不是一种自身生存方式的果断选择。

  一时,投鼠忌器。包括太爷原来打工的盐场在内,那些饱受地主老财欺压的普通百姓生存状况,得到了程度不同的改善。

  在撤离浦东寻找组织时,太爷无法将时年十五六岁的爷爷带在身边。独自留在家里也担心反动派报复,考虑到王家香火持续包括革命事业后继有人,就将爷爷送进老街附近的青龙道观。 

  爷爷说,也不一定就是因为道观主事倾向革命。既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人危难之际出手相助基本上仍然属于出家人的常规慈善行为。 

  从此,太爷杳无音信,父子成为永别。

第一章 身陷道观(3)
爷爷一旦身陷道观,人身安全一时无虞,只是这青龙道观规模包括受制于其他各种因素,香火历来并不十分旺盛。

  号称人间天上沟通桥梁的青龙道观,起点不低,也相对神圣。但是,道观成员吃喝拉撒那些凡人事务一件都不能拉下,谋生任务不比其他纯人间组织轻松。

  作为长期的现实面对,道观全体四名组成人员,被一视同等地要求,不能类似供奉的神仙们坐享其成,必须坚持自食其力。

  一旦正式列编的出家人尚且如此,何况我爷爷编外的暂列形式。但是,爷爷连半路出家都谈不上,根本没有道家糊口混饭吃的那些业务专长,自食其力谈何容易。 

  法号慈安的道长是好心人,他提出自己愿意跟爷爷合伙。 

  其实,所谓合伙是慈安道长谦逊。慈安道长的意思是,一旦他本人受客户邀请,外出法事道场,顺便梢带爷爷打个下手,跑跑龙套。如此,爷爷凑个数不仅有吃有喝,通常法事后来,能得到几个赏钱。有时,甚至蛮扎实一个红包也说不定的。 

  总体上,浦东地面法事道场包括测字算命长期流行,并成为当地重要的民风习俗。

  迁徙浦东谋生者作为移民,彼此依赖仰仗的东西不多。长此以往,心里难免太多不着落。想啊,这生活本来不易,难免生成些许顾虑,涉及自己未来前景,身体健康、生活改善是不是有保障;包括家庭其他成员及其有希望没把握的下辈子;甚至这事关活人的信息大体着落,在另一世界的祖先前辈们状况是不是仍然需要讨点究竟。 

  这法事道场问神占卜测字算命之类的,可以归类于今天仍然可以常见的抓阄形式。 

  自己没了主意,就转向虚无缥缈的神灵指示,即便于事无补,不失之精神领域的辅助功能,一旦神仙束手无策,凡人更是无力回天。于是,任何不良后果都可以在某种较好的个人心态前提下概括承受。 

  说到底,法事道场包括问神占卜及其算命抓阄什么的,是人类对自身行为可能的不确定性导致非理想预期的弥补形式,属于随机选择哪怕效果确实不佳仍然可以接受任何事实结果的鸵鸟心理躲避法子。 

  当然,至于日后我居然不幸成为这测字算命牺牲品,已经是后话了。 

  人类精神压力舒缓的业务大体可以分为阴阳两界。 

  慈安和我爷爷涉及神秘深奥的阴间,这虽然比不得测字算命阳间业务那么容易走红,例如某某铁嘴,无论问神占卦测字算命,不仅将你的过去,特别是眼下的可能事实,捎带未来的种种变故,不要说弄成*不离十神准,一旦确实侥幸击中一、二,都可能引起相关者额外惊喜包括四周舆论的大面积轰动。 

  相比之下,法事道场业务针对任何活人无法涉足的另外天地,没有正确与否式的神奇,只是某种心愿表达的自我宽慰。所以,业务整体比较平稳,不会大红大紫,也不会跳崖式坠落。 

  还是有点出乎慈安道长意料,作为合作者的我那爷爷不仅很快投入角色,较好把握了法事道场的主要内容和基本形式。而且,身材高大、声音嘹亮加上待人态度谦、有求必应,居然很快博得最广大客户的交口称赞,大有长江后浪推前浪般赶超慈安道长之难以遏制的猛烈势头。 

  不知是不是爷爷跟我摆谱吹牛。据说,当年只要一提起年轻英俊的王法师,老街周边十里八乡还不是一般性的市场知誉度。 

  每当爷爷吹嘘他昔日个人业务的繁荣景气,总是忍不住手舞足蹈念念有词起来。我完全听不懂他老人家嘴里念叨些什么,神情架势总是有点夸张神秘兮兮的。观赏以后,我晚上睡觉基本没能形成良好的梦幻线索。 

  也不能说爷爷尽是吹嘘。当年,奶奶也算十足一小家碧玉。想一个小康殷实之家的千金可以非常顺利地嫁与事实上已经居无定所的法师,还是半路出家的冒牌货,爷爷要真没有两刷子,现实包括潜在的难度确实还是不小的。 

  不过,奶奶就是当着我面也不给爷爷一点面子。常常揭露说,其实,也不是你爷爷本事大,他不仅有慈安名师指点,主要还是仰仗大名鼎鼎青龙道观的无比人望。你爷爷完全是借光,不仅忽悠了广大信徒,还连累我受骗上当。 

  奶奶话是这样说,据我个人长期冷静仔细的观察,爷爷和奶奶两老固穷,仍然维持一派其乐融融的和谐样式。也不像是奶奶百分百受骗上当,与爷爷勉强凑合家庭,三天两头将分居离婚挂在嘴边的难堪姻缘组合。 

  据说,爷爷与奶奶的结合,是在当年青龙道观门前发生重大事变之后。爷爷在青龙道观呆不下去了,独自一人游走乡里,选择在奶奶家立足,基本上也是迫不得已。

  俗话说,一个碗不响,两个碗叮当。想必爷爷和奶奶一来二去日长时久的,或是心生爱慕,或是投桃报李。落花蛮有意,流水亦多情。彼此难分难舍,合成家庭就相当地顺理成章。 

  爷爷和奶奶的婚事还是由奶奶的父母双亲直接出面做主的。这自然是天大的脸面。说起来,事情的前因后果不仅曲折也十分神奇。

第一章 父仇子报(4)
1937年9月的某一天,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悄悄摸进青龙道观,向主持提出要见我爷爷。 

  他们见到爷爷后,拿出一个金锁片,说是首长牺牲时的最后嘱咐,要组织上能够将这祖传的物件交给儿子好好留存。首长说,他这一辈子没能给自己唯一的儿子留点什么,这金锁片作为念想吧,睹物,犹如父子会面一般。 

  来人说,首长不是被反动派杀害的,牺牲在淞沪抗日第一线,倒在了日寇罪恶的航空炸弹之下。 

  爷爷收下了自称是党组织来人转交给他的太爷遗物,心里充满了仇恨,发誓一定要寻找机会捕杀几个日本兵小鬼子,为自己的革命老爹报仇。 

  都说道观不在大,有神则灵。青龙道观有神灵,就在我爷爷立志为老太爷报仇的1937年10月,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八&;#8226;一三事变”后,日本人连续几月从北路久攻上海不下,就改从上海金山卫登陆,从东南方向的浦东形成对整个上海的合围夹击。

  飞机轰炸在先,弹到之处血肉横飞、灰飞烟灭。一颗上百磅的东洋大弹扔在青龙道观的门前,弹头崩裂了台阶上的青石板,嵌在石缝里,楞楞的,居然不炸。 

  这就不得了。不管天上有没有神仙,它们是否灵验,那些有神和无神的论者们,不要说目睹,即便是耳闻,任你有钢铁般坚强的膝盖骨只怕也支撑不住。一时间,除了老街,方圆几十里地的苦难百姓蜂拥而至,就此五体投地、顶礼膜拜起来。 

  有祈求消灾避祸、祛病驱难,也有超度亡灵、普渡众生,包括抗日救国把日本鬼子一脚揣去东洋大海的…… 

  青龙道观门前的消息惊动了此次南线军事行动的日本指挥部,直达最高指挥官小泽一郎少将的办公桌前。稍后又转辗传到小泽次郎耳中。 

  小泽次郎是小泽一郎的弟弟,随军参战,并不类似兄长攻城略地夺人性命的那种,他是战地宣教的文职人员。 

  本来,小泽次郎可以留在护国寺的佛学院继续佛学比较研究。战局一开,父亲作为教会有影响的法主,坚决要求他随军出征,还必须坚持在兄长麾下。 

  现在,小泽次郎听说了青龙道观的神奇传说,主动要求装扮成中国普通百姓模样,前往实地观察求证,实际情况事后再向哥哥小泽一郎报告。 

  尽管小泽次郎有所思想准备,当他真正面对青龙道观时,仍然吃惊。不是张牙舞爪竖立在青龙道观门前的空投未爆弹,而是道观自身那格局。 

  青龙道观同他日本故乡护国寺的形态相当神似。连座塔的架构和造相也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强烈感觉。差别在规模上,青龙道观没有护国寺那般繁复。 

  史料记载,早在公元九世纪初,万觉法师随第17次遣唐使入唐求法,在中国苏北上岸。随后西进,来到西安青龙寺东塔院,师从惠果*师。若干年后,得道回国,开创日本新教,成为了一代弘法大师。 

  护国寺成为弘法大师创立新教开宗的根本道场。 

  小泽次郎记得青龙寺创建于隋开皇二年(公元582年),原名感应寺,在唐睿宗*二年(公元711年)才更名青龙寺的,成为了唐代密宗的一代名刹。 

  难道这青龙道观果真与青龙寺,以及自己家乡的护国寺有点什么历史渊源和因故瓜葛,小泽次郎陷入了思索。 

  青龙道观由四堂一塔组成,布局则略显单纯。前后两进,各包括一个不大的庭院;塔,坐落在院子后面的池塘边。 

  前殿又称道法堂,跨进门去,只见头梁上悬着诺大的算盘,下面是一横匾,“天有一算”,四个苍头老楷咄咄逼人;两边廊柱有联,上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善恶分明、天理昭彰;下联:阴间阳事、阳间阴事、阴阳差异、昼夜循环;正殿照例供奉着玄天上帝;两厢是楼,二层的,分别作为诵经、起居之用。 

  面对可以一眼洞穿的青龙道观,小泽次郎依然能够从简约中感受到某种自信。 

  说起来,护国寺原本也有一个类似青龙道观或青龙寺之类的安详名字,叫东寺,地理属性的自然称呼。 

  万觉大师佛法精妙且通晓土木工程,但这一切并不能因此明显改善寺院建筹的理想进程。相反,初创时步履艰难重负不堪。 

  转折出现在由东寺而改名为护国寺。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名称改动,而是宗旨。新教一举将“镇护国家”作为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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