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归元-帝凰(沧海长歌) 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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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归元-帝凰(沧海长歌) 出版-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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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长歌是对的,秦楚二王,狼视鹰顾,祸心深藏,更兼为太后亲子,江家势力亦不可小觑,不以雷霆手段斩除,必有后患。
  起初,两王在位时,与各地势力合纵连横私下勾连,更重要的是,两王为太后亲子,仗着太后宠爱,暗中于朝政处处掣肘,虽不能掀风起浪,却也麻烦不断,而他虽然不畏这些手段,但碍于孝道,屡屡不能发作,更有甚者,秦王还和宫妃有染,这些宫妃虽然不得他宠爱,但他怜悯她们寂寞,也多半予以厚待,但皇帝被戴绿帽这样的事,是男人都不可容忍,他为此特意去找长歌倾诉,彼时长乐宫暖火融融,长歌微笑听完他的话,轻轻饮茶,笑问:“陛下欲如何?”
  他默然。
  长乐宫金镂火盆里跳跃的火光映得长歌眉目一派婉娈,她目光深深,涓涓流淌如幽泉,静静看了萧玦半晌,良久笑道:“好,我知道了,这事便交给我吧,陛下今后不用再为二王操心了。”
  他不答,却笑着道:“听说你棋艺有长进,咱们再来一局。”
  ……
  当年,是他,明知这样的祸患,也动了杀心,却心有犹疑,又不愿甫定天下,便以杀兄之行有伤仁主令名,是长歌冰雪聪明,深体他意,不惜为人所诟,不计自身荣辱风评,替他下了决断,抢先背负了杀兄之罪。
  她要做,便做得决裂,将他彻底摘清,以全仁主之名。
  而他,却因一时变生顷刻的震讶,却因不肯承认内心里的私意,却因所谓的区区帝王之尊受损,向她汹汹兴问罪之师。
  彼时她微笑如故,未有一言自辩。
  那笑意深刻于他记忆,想起时却痛断肝肠。
  楚台风,庾楼月,宛如昨。
  再回首,却已是一派秋声入寥廓。
  看着他陷入回忆,萧琛的清澈目光,也有那么一瞬间的迷茫,但瞬间便轮廓鲜明起来。
  他转移话题,问萧玦是否回宫。
  “不了,”萧玦尚未从刚才的思绪中挣脱出来,抱着茶盏懒懒道:“朕无大碍,不必回宫惊动太后,就在这里略歇息就好,明日再回,还是你先回宫向太后禀明吧。”
  萧琛应了,想了想又道:“臣弟来前,太后还有一事嘱咐。”
  萧玦目光一缩,“嗯?”
  只这般一转目,他利剑般的目光重来,比日光还光芒盛烈,萧琛却神色自若,轻轻道:“废后病重。”
  萧玦怔了怔,随即笑了,笑意如在云端浮过,极远,他狭长璀璨的双目瞟过来,眼角于某个侧面看来飞挑出极美的弧度,“她又病重了?”
  那个“又”字,咬得极重。
  萧琛只是微微笑。
  萧玦向枕上一靠,看着帐顶道:“说我知道了,着太医好生看着,可怜她常要重病,实在辛苦,务必用些好药。”
  他语气森冷刻毒,萧琛却依旧笑容无暇,淡若春柳,神情温恬的躬身应了,又唤过近侍来,一一关照嘱咐,才飘然而去。
  他天水之碧的衣角拂过庵堂,顿时绿了郢都郊野之秋。
  秦长歌目送他离去,转身淡淡看了看萧玦所居之处。
  目中掠过一丝疑惑。
  
   
                  第四十章 梦魇
  当晚夜雨潇潇,无声而来,瞬间湿了青黑屋瓦。
  秦长歌给呼呼大睡的儿子掖了掖被角,自己却毫无睡意,只打坐练功。
  雨声敲打屋檐,凄切而玲珑,有种怯怯的小心,仿佛怕惊了屋下那人沉静的颜容。
  秦长歌心中却并不沉静。
  白日里那长空西来的惊天一剑,上官清浔那似有若无,两次顾盼的奇异神情,都令她莫名警惕,心里有隐秘而模糊的不安,仿佛有漂移的浮云裹挟着某些暗闪的雷电悄然而来,乌黑沉沉,却密云不雨。
  她在黑暗中默默沉思。
  忽听被窝被人掀起,萧溶迷迷糊糊坐起来,呢喃道:“喝水。”
  秦长歌探身去摸桌上茶壶,触手微冷,想着天气凉了,喝凉水儿子可能会闹肚子,便道:“等我去厨房取了热水来你喝。”
  萧溶却拉了她衣襟道:“还要尿尿。”
  “床下有夜壶。”
  “祁繁叔叔说,撒尿当对清风明月,请老天喝尿,那才叫痛快。”
  ……
  秦长歌笑得分外开心的给儿子穿衣服,大赞,“好,有志气,走,带你去给老天喝尿去!”
  母子俩到了院中,萧包子爬上池塘边一块山石,拉开弓马步,一臂拉裤一臂戳天,吐气开声,神情严肃的剑指苍穹。
  哗啦啦……
  秦长歌给儿子撑伞,一边抱臂沉思,下次看见祁繁,该怎么折腾他好呢?
  真是个艰深的问题啊……
  等到儿子撒完威风,母子俩转战厨房,萧包子喝水是假,翻腾东西吃是真,在厨房里左摸摸右掏掏,翻出包什锦点心来,先用指尖沾沾闻闻,确定可以入口,才喜滋滋的准备饕餮。
  这孩子看出来不喜欢暗处,吃个东西也要爬到窗口,坐在高凳上,两腿晃啊晃,秦长歌正要提醒他坐稳些,忽听包子一声尖呼,咻的一声便从凳子上窜了下来,一头扎进他娘怀里。
  兔子般抖抖索索,“鬼啊啊啊啊啊啊……”
  全无刚才请老天喝尿的英雄豪气。
  秦长歌抱住儿子,缓缓偏头,厨房的窗户开着半扇,没有月光的雨夜,一切景物都被抹上一层迷离的淡灰色,那淡灰色的轮廓里,隐约前方回廊处一条黑影,正步姿飘荡的近前来。
  ……
  鬼么?
  秦长歌眯眯眼,笑笑。
  拍拍儿子,她道:“溶溶,据说现场教学印象比较深刻,来,我教你几个道理。”
  兔子怯生生探出头来,只敢看她的眼睛,“什么?”
  “第一,这世间本没有鬼,说的人多了,也就有了鬼,第二,这世间很多时候,人比鬼可怕,鬼不过是虚像,啃不了你咬不了你,人却可以把你剥皮拆骨,焚尸扬灰,第三嘛……”
  “第三是是是什么……”萧兔子怨恨,坏娘为什么在这么惊悚悚的时刻用这么阴森森的语气说这么血淋淋的话呢?不是存心要吓坏他幼小的心灵么……呃好吧,其实他承认,他虽然有点点怕,但也没那么怕,只是想拱到娘怀里闻闻香气……难道这也被娘看穿了?
  “第三嘛……”秦长歌笑得不怀好意,“但凡你觉得是鬼的东西,其实多半不是鬼!”一把拖起儿子,拖啊拖的迎着那影子上前去,“走,去看看。”
  “不--”萧包子挣扎,“祁衡叔叔说鬼爱吃小孩子……”
  祁衡?这回换了男主角了?秦长歌笑得那个温柔,“他胡扯,他那是侮辱你的英勇,你连老天都敢叫他喝你尿,区区一个孤魂野鬼,怕他?太没面子了嘛。”
  “哦……”萧包子觉得面子很重要,于是糊里糊涂的被拽着走,脑子里转啊转,好像这不是一回事吧?
  回廊不长,那影子一直悠悠近前,秦长歌迎面而去,看清是谁时,她微微皱眉,随即一笑。
  无上尊贵的皇帝大人,你也梦游么?
  看了看只着寝衣的萧玦,第一抹视线在他胸口停了停,这些年练武不辍是吧,体魄不错啊。
  然而他的眼神空茫,神情似真似幻,明明看见了秦长歌,眼神也有些光影变幻,却依旧毫无表情。
  因为入睡时长发散披,卸了冠带,此刻的他看来再无白日里的锐利锋芒,倒多了几分清和之气,眉宇间隐隐几分疲倦,神情萧瑟。
  回廊三面无遮,他赤足沿廊而行,毫无避雨意识,衣衫都已被打湿,月白软缎寝衣贴在肌肤上,乳白色变得透明,隐约露出光滑肌肤,秦长歌仔细的看了看,确定皇帝陛下此刻春光撩人,秀色可餐,还是不宜被太多人观赏的好。
  不管是西梁国所谓的“迷魂症”,还是现代科学里描述的梦游,此刻的萧玦都不能被醍醐灌顶一喝而醒。
  秦长歌微笑着,牵他的手,将他就近牵入厨房,“来……来……”声音轻柔,如天边随风飘荡的丝雨。
  萧玦转首看了看她,一刹那间目光微凝又散,却是默默的被她牵了进去。
  厨房里间存放物品的地方,为了防潮,提高台基铺着地毡,秦长歌携了儿子,又轻轻推了萧玦坐了。
  三人挤在几个米袋后面,萧溶大方的递过自己一直没忘记丢掉的什锦点心,悄悄问秦长歌:“他是不是饿呆了?”
  秦长歌瞟萧玦一眼,对儿子咬耳朵,“人家在做梦,不要吵,看我问问他做什么梦。”
  “哦,”萧包子立即收回点心,“我吃,你问。”
  秦长歌拉过萧玦的手,以掌心温暖他冰冷的手掌,那热力刚一透肤,萧玦立即转过头来。
   
                  第四十一章 “弑父”
  混沌迷茫的思绪里,万物皆飘摇如水中海草,四周的一切,都是含糊粘腻的灰白色,那些灰白的天地里,很多东西都在浮动,在他眼前连绵成黑色的光影,或圆或扁,辨不出原来形状。
  只有一件物事,始终鲜明的漂浮在他眼前,鲜红的,细小的,拂之不去的围着他转悠,他伸手去触摸,却总是在最后一刻宛如烫手般缩回来,那物事发出细碎的呻吟,听来宛如哭泣,却不知道是谁的哭声,也许,是自己在哭?
  绵长永无尽头的黑暗隧道啊……挣扎不出。
  如困在海水之中,沉重无声的行走,双腿酸痛,忽听得女声低柔,如午夜拨琴悠扬一曲,却不惊酣梦,直令人更欲沉入更深的睡眠,却是轻甜的,欢悦的睡眠。
  他茫然回首,忽觉浑身绑缚般的坠感一松,不由微微的笑了,白日里再不会有的笑意。
  萧包子低低的哇了一声。
  这叔叔,笑起来可真美……
  萧玦听不见那声低呼,他只听见那动人女声低低问他:“你在哪里?”
  我在哪里?萧玦自己亦觉困惑,想了想,答:“海里……”
  “什么样的海……”
  “沉重……鲜红……粘腻……”
  “你经常在海里吗……”
  “有时……”
  “为什么会在海里……”
  “不知道……是因为罪孽吗?……”
  那声音似乎顿了顿,然后依旧温柔的继续。
  “什么样的罪孽呢……”
  他停住,眼神在黑暗与光明之间变幻交错。
  那声音并没有催促,似在静静等待,似可以这般千年万载的等下去。
  他却恍惚间有些心慌,害怕这一刹的沉默会成为亘古的沉默,他再也无法听见这个无由令他心安,令他至粘腻深海无限深郁中拔身而出而得喘息的声音。
  就像那一日,有些往事,错过了,再也无法挽回……
  于是他低低的开口。
  “……我看不见……它就在我不远处……前面……飘着……我抓不着……”
  “是什么东西呢?”
  “……不知道……”
  他的瞳孔有微微的扩张,那里面的神情,是惊恐。
  不愿面对的惊恐……
  “你,有看见一个女子吗?她睡在地下,还有一个婴儿……她的眼睛……”
  “啊!!!”
  萧玦忽然抱住头,狂声喊叫起来。
  剧痛。
  排山倒海的剧痛。
  那些黑色光影忽如海啸飓风,大片大片的飞卷翻腾,大块大块的拍打撞击他的精神堤岸,一波一波永无止歇,天地被摧毁,被淹没,被一寸寸覆盖,而那些浊黑浪潮卷过时,发出轰然巨响,那巨响连绵不断响在他脑中,无限昏眩,胜如凌迟。
  他抱住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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