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好意思。〃我吐吐舌头，〃你的床单该脏死了。〃
〃先不说这个了。〃他从衣柜里扯出一套黑色的羽绒服，抛过来，〃穿上。〃
外面是天寒地冻的天气，刚出楼道口，冷风就旋转着刮过来。我急忙把帽子戴起，再用围巾把自己围得严严实实，只剩两只眼睛在外面眨啊眨的。
走在冷冷清清的静安路上，身边不时有穿着超短裙长皮靴的ＭＭ经过，陈谨明看得眼睛都直了，然后再转过头来打量我，〃啧啧，你看看你，跟粽子有什么差别？〃
〃关你什么事？〃我说着要去敲他的头。脚刚踮起，手还没来得及拿出，忽然我改变主意，一下扑到了他的怀里，把脑袋深深地藏了起来。
〃咦？〃他楞住，〃你怎么了？突然这么热情？〃
〃快，快转身。〃我的声音很紧张，〃我看到他了。〃
〃他？〃
幸而陈谨明还不算太笨，他很快反应过来，拖着我闪身躲到一棵大榕树后。树干很粗壮，足以让我们两人藏得严严实实。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吓得钻进陈谨明怀里不敢抬头，脚步声在树的背面停下，不再移动。难道佑安发现我了？
我们隔着一棵树静静对峙。不一会，又一个气喘吁吁的女声传来，〃佑安，你等等我！我的鞋跟断了。〃
佑安仿佛没听到她的话，静默几秒钟，他自言自语地开口：〃这丫头，究竟跑到哪去了？〃
〃我的鞋跟断了。〃苏晓畅百般委屈地重复一遍。
〃啊？你说什么？〃
〃我的鞋跟断了。〃她提高声音。
〃叫你不要穿高跟鞋出来。我先送你回去吧。〃佑安微微地叹气，又不自觉地说了一遍，〃那丫头，究竟跑到哪去了呢？〃
说着，似乎扶住了她，两个人参差的脚步相继远去。而我的耳边却源远流长地回荡着那一句话，那丫头，究竟跑到哪去了呢？
究竟跑到哪去了呢？
他没有发现我。而我们的距离，只不过隔着一棵树。
是在哪里看过一句话，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涯，而是我就在你面前，你却看不到我。
良久，我一动不动地趴在陈谨明胸前，他迟疑地拍拍我脑袋，〃喂，他们走啦。〃
〃知道。〃
〃那，不用维持这个姿势了吧？〃
〃唔。〃我站直来，深吸一口气，〃好啦，现在我们分开走，否则容易被他发现。〃
说完，也不理会陈谨明哇哇大叫的抗议，转身跑向马路对面。路上有来往不断的车辆，他一下就失去了目标，徒劳地在身后不停地喊着优蓝优蓝。
我假装没听到。
东转西转终于找到一条幽深的小弄堂，我像避难一样地钻进去，一直努力维持住的笑容再也支撑不住，迅速垮下来，而后，发现眼泪几乎浸湿了整条围巾。
头顶是灰淡方正的四角天空，没有阳光，没有白鸽，没有希望。我蹲在一个角落里，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咬紧嘴唇，喉咙里抑制不住发出呜咽的声音。
究竟跑到哪去了？究竟跑到哪去了？你究竟跑到哪去了？哪去了？
哥哥？佑安？你究竟在我生命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为什么真相总要在人满心欢喜时毫无预兆地砸来。
〃优蓝。〃一个声音自巷口传来，牵扯起我的视线。望过去，那个挺拔的身影在黑白背景中十分突兀地出现。
〃是你啊。〃我不禁有些失望，〃陈谨明啊。〃
他不搭话，慢慢走过来，表情在逆光里看不清晰，而后才轻轻地说：〃傻瓜，一个人跑到这里哭。〃
〃你真有本事，居然找了过来。〃
〃那当然，我是犬夜叉转世嘛。〃他几分得意，〃沿你气味嗅过来的。〃
知道他在有意说笑，我有些感动。眉头稍稍放松。
他继续说下去：〃我小时侯读过一个童话。据说一个大臣无意发现了国王的秘密，整天为了保守这个秘密而不堪重负。终于他找到了一个安全的排解方法……到郊外找一个树洞，然后向树洞倾诉这个秘密。这样，他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呃？〃
〃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树洞。〃他笑笑说。
〃好的。〃我十分配合地进入这个童话，〃告诉你一个秘密，树洞。我喜欢林佑安。〃
〃这个我知道。〃
〃我非常非常喜欢他。〃
〃知道。〃
〃可他是我哥哥，亲生哥哥，怎么办？树洞，我该怎么办？〃
静默良久，陈谨明的笑容变的艰难，表情果然也有如我乍一知悉时的诧异。〃这样啊。〃他为难地摊摊手，〃真的很难办。〃
〃对啊。〃我早知道没有答案的。站起身，天空还是依旧的暗淡无光。我把外套紧了紧，低下头向外面走。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这个女生眼里浓重的落寞，随时可以溢出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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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每天只是吃了睡，睡了吃。偶尔再上上网看看电视。这样的日子，即使过上一年也会毫无知觉。
我是翻着报纸才发现时间已不知觉地溜出一个礼拜。
陈谨明闲不住，每天都要出去东游西逛一会。回来时就抛给我一沓报纸，一边危言耸听，〃看看，你已经被全城通缉了。〃
这种话，听第一次还会吓得弹起来。次数多了，我甚至能顺口接下去：〃是！是！重金悬赏，寻一十七岁女生，出走时穿黑白格子夹克，头发长度及肩，照片见右方。〃
说完，我们两人一起恶作剧地笑起来，没有一点负罪意识。末了我还要讥讽地评论几句：〃唉，他们真傻，我能永远穿那件衣服吗？再说了，照片还是Ｎ年前的版本呢，人家现在漂亮多了。〃
〃你一点都不想家？〃陈谨明停下笑脸，问：〃还有，不想林佑安？〃
〃不想。〃
〃真的？〃
〃你烦不烦？〃我没好气地转过脸。
正说着，门铃骤然响起，我险些被吓得跳起来。〃天啊？不会是佑安吧？〃这是我的第一反应，连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去开门，我要躲起来。〃
〃又是我啊？？〃陈谨明无辜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废话！〃说着，我赶紧溜进房间，并把门紧紧反锁上。然后惴惴不安地靠在门上，支起耳朵试图想听到一点动静。大失所望的是，外面居然是一阵沉寂，没有说话，更没有争吵，奇怪，难道来敲门的不是佑安吗？正纳闷地想着，忽然听到〃哐〃地一声巨响，似乎是卧室的门被人在外面拼命地踹了一脚，使得我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去。
接着响起一个蛮横的女声：〃出来！谁躲在里面？有种给我出来！〃
这是谁？来不及我深想，愤怒就已经压倒了理智。靠，谁敢对我这么嚣张？！我无比勇猛地拉开门，准备毫不畏惧地还击她。
〃喂！你到底……〃话说到一半，我望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忽然就变了语气，〃我在哪里见过你吗？〃
面前是个脸色苍白的女孩，五官却出奇地精致。她瞪我一眼，用手拽拽身上的明黄色外套。上面劣质的闪亮金属跳进视线。
〃哦，你是那个……〃记忆里那个女阿飞形象终于浮上水面，只是眼前的她，似乎跟那晚不一样呢。我歪着头想了一会，终于恍然大悟：〃哦，你今天没化妆。〃
〃没想到你还在这里。〃她气呼呼地看着我。
〃哎，我以前有没有见过你？〃我答非所问，〃感觉你好像一个人啊！〃
〃没有！〃她没好气地偏过头去，〃我们只见过一面，不要乱跟我攀关系。〃
〃可是，我真的好象见过你耶，你化妆时还不觉得，现在简直越看越……〃
〃陈谨明！〃她不等我说完，就开始大呼小叫，〃打电话到精神病院，这里有个疯子！〃
陈谨明一脸无奈地走了过来，〃这是希诺。〃他简单地介绍，〃希诺，这是优蓝。〃
〃我不想认识她。〃希诺硬邦邦地回敬。
〃你拽什么啊？〃我觉得很是受到侮辱，〃以为我想认识你吗？〃
〃刚才是谁非得和我扯上关系的？〃
〃算我出现幻觉了。〃
〃说了吧，你肯定有精神病倾向。〃
〃警告你，不要得理不饶人。〃
〃怎么？想和我打一架？〃
……一旁的陈谨明几近崩溃。〃你们，你们，不要吵了行不行？〃
不行，他的声音太微弱，根本不起一点作用。我已经挽起袖子，预备好好教训那个臭丫头一顿。真是，没见过脾气比我还臭的人。
谁料她比我动作更快，随手操起桌上一个花瓶就砸了过来，所幸花瓶偏离了我的脑袋，在右方不远的地方落地开花。
〃你疯了？〃陈谨明抓起她的手，〃万一砸到优蓝怎么办？〃
〃算她活该！〃她歇斯底里地大叫，〃为什么到哪里都有人跟我抢男朋友？〃
我有些后悔跟她开那么大的玩笑了。急忙解释：〃放心吧，没人和你抢男朋友。〃
她仍旧是将信将疑地瞪着我。
为了使可信度更高一些，我干脆连心上人的姓名都说出来了，〃我喜欢的人叫林佑安，陈谨明只是我的好哥们，你别胡思乱想了，行不行？〃
〃林佑安。〃她重复了一遍，脸色和缓下来，眯起眼睛揣摩地看着我，〃林佑安？没骗我吧？〃
〃没有没有。〃
〃那就好。〃她蹦蹦跳跳挽起陈谨明的胳膊，一脸甜到发腻的表情，〃亲爱的，我们出去逛逛好吗？〃
我恨不得扶墙呕上一把，她……她就不能好好说话啊？
陈谨明尴尬到极至，一边拼命挣脱，一边对我讪讪地笑，〃优蓝……你别在意……她就这样……慢慢……习惯就好……〃
我无所谓地耸耸肩，〃没关系，你们去逛好了，我在这里打魔兽。〃
〃不行。〃希诺回过身，直直地看我，〃你…跟…我…走。〃
〃为什么？〃
〃不为什么。〃她捡起沙发上的外套丢给我，〃你赶紧去买几件衣服，别再穿着陈的，我看着很不爽。〃
既然她这么说了，理由的确是无可辩驳。我只好乖乖服从。
十分钟后，我们一行三人已经走在大街上了，这种场面很奇怪，前面希诺趾高气昂地劫持着陈谨明，而我则缩着身子两手插袋跟在后面，活活一小电灯泡的模样。她不时回头向我示威地看一眼，这时我就突然质疑起自己来，夏优蓝，你怎么会把自己弄到这样惨？有家不能回，夕日的追求者变成了别人的男朋友……
正郁闷地想着，冷不防希诺一步跳到了我的身边，开口就问：〃喂，你那个林佑安帅不帅？〃
〃没你的陈谨明帅！〃
〃他有多高？喜欢穿什么衣服？单眼皮还是双眼皮？〃
〃你问这么多干嘛？〃我没好气地扭过头，〃说了你也不会知道。〃
〃我感兴趣。〃
〃那收起你的兴趣好了。〃说完，我气呼呼地加快脚步往前走，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我并不想提起这个话题。
〃喂喂喂……〃她一路追赶上来，顺手拎住我的领子，〃说说嘛，女生这么冷漠该嫁不掉的，我猜林佑安也不要你吧？〃
〃你怎么知道的？〃
完了，说漏嘴了，我后悔地捂住嘴巴，该死，这回她该更瞧不起我了。等了一会，没听到她的冷嘲热讽，我诧异地抬头，只看见面前那张脸还是平静无澜的表情，眼睛在黑夜里竟然有如星星一般明亮。
良久，她昂起头，眉毛轻扬，轻轻吐出一句话，〃我就知道。〃
〃你……〃我有些楞住了，忽然又觉得面前这副五官很熟悉，说出来只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