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早安- 第9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贞美一个人大步往前走去,走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喻宁和载佑吓了一跳,也跟着停了下来。贞美的眼神火辣辣的,嘴角含着一丝笑容。
  喻宁和载佑没法不紧张:她想干什么?瞧那杀气腾腾的架势!
  贞美突然大声喊道:
  “你们两个去跟蛇做朋友吧!”

6卓别林的步子(1)
  10月28日。
  贞美、载佑和喻宁走进钟路胡同里的小剧场,观看查理·卓别林的电影。前些日子,三个人都在学校图书馆的书堆里埋了很久,准备期中考试,也替大四的前辈查找论文资料,迎接学校的秋季学术活动。期中考试终于结束了,今天久别重逢,他们分外高兴。
  剧场里空荡荡的,没几个人。如果不是发烧友,谁会来看这种画面上白点刷刷像下雨的老片子呢?而且还是无声的黑白片。
  他们来得比较早,离开映还有四五十分钟时间,就先在后排入口附近坐下了。
  喻宁拿出笔记本大小的素描簿,开始给贞美画像。对他来说,为贞美画像永远是最快乐的事。
  “今天这家伙不开口,总算是耳根清净,实在难得!”载佑瞅着贞美说。
  “载佑!”
  “嗯?”
  “画画只用手和眼,我的嘴可是自由的。”
  “嗯,你真了不起啊,可以一心二用,简直是天才——不过,天才通常穷困潦倒,你可要小心!”
  喻宁扑哧一笑,不加评论,一门心思捕捉着贞美的一举一动。
  贞美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扔着爆米花。载佑从电影院售货亭买来的爆米花一点儿也不好吃,凉透了不说,咬在嘴里也没有那种轻声碎裂的酥脆,连拿在手里都觉得潮乎乎的。
  “爆米花真糟糕,老往牙上粘。我们给消协打个电话怎么样?”
  “他们在卖东西的那些家伙面前肯定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真让人寒心啊,要是一对恋人一边吃这种爆米花一边看电影,待会儿散场的时候肯定要分手。”
  贞美边说边漫不经心地把爆米花扔向空中张开嘴接,可一次都没接到。
  “干什么呢?一点儿社会公德都不讲!”
  “我喂蚂蚁呢,爆米花这么轻,蚂蚁也能轻松搬走吧!”
  地上铺的瓷砖裂了,缝隙里塞满污垢,满地都是饼干袋、热狗棒、饮料罐和冰激凌塑料包装等垃圾,看上去乱糟糟的。
  喻宁抓了两三个爆米花放进嘴里,费劲地嚼了几下,立即拾起贞美先前的话头,尽管晚了半拍:
  “分手的恋人在找到新欢之前不来看电影了,损失的是谁?”
  “看看这儿的设施,显然已经下决心破罐子破摔了,你这个问题,只怕是早就没人考虑喽!”
  贞美和喻宁漫不经心地把嘴里的爆米花吞下一半,吐出一半,剩下的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载佑瞥了喻宁一眼。
  “对了,你考得怎么样?”
  “一般,托福中等水平。”
  “什么考试?”贞美从附近捡起一个饮料罐扔进垃圾桶里,拍了拍手,瞪圆眼睛问。
  “啊,这位老兄参加留学考试了,上周。”
  “我不抱什么希望,竞争率可是108∶1啊!”
  “哎呀,真正的百里挑一啊!”
  “通过的话什么时候走?”
  “今年年底。我不是说了嘛,根本就不抱希望,而且,我怎么能离开贞美你呢?就算是因为载佑我也要留下来守护你。”
  听了喻宁的话,载佑捏起一个掉在坐位上的爆米花,朝他扔过去。爆米花落在笔记本上,喻宁笑着捡起来,放进嘴里。
  “这种家伙就该先送到军队里去磨炼磨炼。最近怎么没有强制征兵呢?一说起服兵役的事,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了,朴前辈?”
  “喻宁那家伙居然不用服兵役!他是独子,一脉单传,三代独子。贞美你还不知道吗?”
  “哇!这么说喻宁很金贵啊!真的吗?”
  喻宁就像贵族身份暴露了一样,做出傲慢又不当一回事的神态,夸张地点着头说:
  “是啊。贞美,你要是嫁给我,就是王后了。”
  “别上当,贞美!你也知道吧,独子的家庭史就是韩国女人的受难史!寡居的婆婆,刻薄的小姑子,简直是女人的噩梦。”
  喻宁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父亲是防爆组的职业军人,一次执行任务时,他命令部下后退,独自留下处理险情,结果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不幸殉职。
  “哈哈哈,我们家跟其他人家可不一样,我妈妈的理论是:如果结婚以后感觉不幸福,不如索性不结婚,所以,贞美你完全可以放心。”
  载佑朝喻宁吐了吐舌头,说:
  “臭小子,算你自圆其说了。当然,伯母是很慈祥的,经营的餐馆口味也是一流的,但那是另一回事。贞美,你就是你,决不要受骗上当!我怎么觉得喻宁这家伙越来越不明白事理了呢?”
  “算了,朴前辈,他不就是因为一时恍惚产生错觉了嘛,不管他就好了。”
  “是啊,贞美你最能分得清轻重缓急了。小子!听见了吗?快醒醒,别做梦了!”
  打击完喻宁,载佑带着快活的表情,窸窸窣窣地从口袋里掏出电影票,拿到眼皮底下。
  “等一下,我的坐位号是……133,贞美,你的呢?”
  “看坐位号干什么啊?这里几乎都是空的。”
  “那也还是尽量坐到指定的位子上比较好,要是看着看着来了一个人,说你坐的是他的位子,那多扫兴啊!快看看!”

6卓别林的步子(2)
  “131号。”
  “嗯,好,喻宁,你的呢?”
  “嗯?我?135号。”
  “哈哈,果然……还是我运气好。”
  这样的坐位排列让载佑很得意,自己在中间,右边是贞美,左边是喻宁。
  喻宁和贞美看透了载佑的心思,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这家伙单纯得简直有点儿傻,瞧他那快活样儿,也不想想,只要他不会分身术,一个人怎么可能独占贞美呢?
  喻宁心里嘀咕着。
  开映时间到了,他们走向自己的坐位,喻宁迅速绕到前面挨着贞美坐下。
  “喂,喻宁,你犯规了!”
  “买票的时候你一定要站中间,那时我就知道你的心思了。我们是有文化的人,安安静静看电影吧!”
  “哼,你一肚子坏水,我算是看透了!”
  “这话该谁说啊?你简直是躺着吐口水,还是吐到自己身上。”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贞美伸出双臂,轻轻挽住他们的胳膊,载佑和喻宁这才受宠若惊地把视线转向银幕,看那个戴高帽、拄手杖、留小胡子的矮个子男人表演。
  这部电影是抨击工业社会体系的,讲述了一个穷困无助的工人在工业文明的传送带前窘态毕现、笑料百出的故事。
  从放映间里传出胶片盘转动的哗啦声,听起来像从水桶里流出来的水声,银幕上自上而下画出的雨帘跟声音一起构成了相当和谐的悲欢离合。
  “胶片漏雨漏得够呛,不打伞也行吗?”载佑憋不住又说起了俏皮话。
  贞美目不转睛地盯着银幕,一本正经地堵住了他的话:
  “即便如此,这部片子依然有独特的魅力,现在那些画面精美、声音清晰的电影根本没法比。”
  喻宁快活地望着载佑眨了眨眼,载佑吐了吐舌头,不吱声了。
  看完电影,他们去了附近的快餐店,一人拿着一杯饮料坐了下来,因为贞美说要一起谈谈对电影的感想。
  “看完就得了,干吗还谈什么感想!”要是提议的人是载佑和喻宁中的任何一个,另一个肯定会这么回答,但提议的人是贞美,他们也就顺从地一起走进来,对着吸管一个劲儿喝饮料。
  “朴前辈觉得怎么样,电影?”
  “啊哈,卓别林走路的样子真可爱,像个小企鹅,摇摇摆摆。”
  “你这家伙看的是南极纪录片吗?既然欣赏了好电影,就该用赞赏的态度诚心诚意地谈谈感想,这难道不是年轻人应有的上进行为吗?”
  “那……喻宁,你说说看。”贞美看着喻宁。
  喻宁干咳一声,翘起二郎腿,抬起下巴,摆出一副慷慨激昂的表情,逗得贞美扑哧一声笑了,他却认认真真地开了腔:
  “嗯,一句话,卓别林的电影无论看多少遍都不觉得厌烦,这可能是因为他的电影反映了小市民们的苦闷与哀愁,表现了生活精髓的缘故。”
  “哟!干吗非要故弄玄虚啊?这似乎是你们学校的校风吧?才二十出头的人,要学会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表达想说的意思,恐怕你还力不从心吧?哈哈!”
  “别打岔!我已经是第四次看卓别林的系列作品了,每次都觉得他的确是天才,出手果真不同凡响。”
  “怎么说?”
  载佑翘起下巴。
  “片中的讽刺入木三分,连岁月也无法损毁其锋芒,而且举重若轻,以最轻松的形式表现最沉重的生活,整部影片中,这两种武器运用得挥洒自如。一个穷困潦倒的人,用自己的方式解读爱情、社会、权力、战争和世界,这种独特的符号我真的很喜欢。”
  “嗬,又来了!真深奥啊,那种符号到底是什么?”
  喻宁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接着说下去:
  “我觉得啊,人生就像卓别林的步子,步履轻快,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就这样走过人世所有的沉重和暴力,虽然比不上在水面上行走的耶稣,但卓别林是用最人性的姿态走过生命旅途的,以喜剧的方式承受悲剧的人生,个子虽小却强韧无比。不是开玩笑,坦白说,难道这不是很了不起的吗?看着他,内心不知不觉就被感动了,那种感动要用百万亿吨作为单位来计算。”
  “又一位评论家诞生了!”载佑拍着手高声揶揄道。
  贞美像是没听到载佑的话,十分真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我的想法跟喻宁差不多。似乎只有卓别林,才最完美地用影像解读了日常生活的悲剧性。无论遇到什么难关总是面带笑容的人,比那些随着感情的起伏时哭时笑的人更强大。他超前地提出了这种理论,他的表达方式现在依然通用,不,现在还没有人能比得上!”
  “是啊,生活依然支离破碎,俗不可耐。”喻宁随声附和道。
  贞美尊敬卓别林,喜欢卓别林,她的房间里挂的惟一一张画片的主人公就是卓别林。对贞美来说,他是伟大的电影人,是时代的巨人。喻宁和载佑本来提议看别的电影的,是贞美硬拉着他们来这个小剧场的。
  贞美希望自己尽可能按照他的解读方法来度过人生,即使泰山压顶,也能像对待一片羽毛一样轻松;即使面对非常艰难的事情,也能乐观地处理。因为,那样才是坚强美丽的人;因为,事物的两极最终相交于一点。

6卓别林的步子(3)
  在这方面,喻宁的想法跟贞美不谋而合。
  “对,把悲剧当成轻松的喜剧,就是所谓穆罕默德·阿里的战术,飞的时候像蝴蝶,攻击的时候像蜜蜂,眼睛在哭,嘴依然在笑,只有大彻大悟的人才会有这么绝妙的表达。”
  “今天喻宁跟我总是能说到一块儿啊!”
  双手抱在胸前听他们讲话的载佑突然嘿嘿笑了几声。
  “这是什么笑声啊?你嫉妒了吗?”
  “别管他,随便他怎么样。”
  “你们现在无视我的存在,把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