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给他讲凶杀,这够唯物的,朵朵给她出主意。
连续两天她什么稿子也没写,全读这些故事了。
那天她挑出一个歹毒女人的故事。原来这些男人都是她杀的,在他们上床之后,她趁他睡熟,将一种南 美的毒针刺到他脖子上,法医看不出来,他们说他是心脏病突发。她就这样杀了七个。
她为什么要杀他们?小天有些发抖了。
因为她发现他们不爱她了,总是让她一个人独守空房。
他觉得好冷,紧紧抱住了她。你送我去客厅吧,老婆?
我要睡觉,她把自己裹进被子。
我也睡,说着整个人都藏到她身下,可是睡不着,只能看着她睡觉。总要想一个解决的办法,这是李小 天的口头禅。
白天他去图书馆查了查书。回来后,他将一袭长裙挂在衣柜里,藏一把椅子放到窗帘后面。
是的,晚上他讲了这个故事,凶手一直躲在窗帘后面,她醒来时发现她丈夫的尸体正吊在衣柜里。
老公!她怕死了,拼命抓着他手臂,你今晚陪我睡觉好不好?
他偷笑了一会儿,大声表态,我这么爱你,怎么可能丢下你不管?有他在,笑笑很快就睡着了。
深夜里她觉得自己被人碰了一下,侧身一摸发现小天不在床上。老公,她叫道。
没有应答,屋里静静的。黑暗中她看到窗帘鼓鼓地扬起来,是不是真有人在后面?吱的一声衣柜门开了 ,模模糊糊的一个人影吊在那里。要冷静,她想。笑笑轻轻下了床,去摸墙壁的开关。吱的一声门又合了。 她倒吸口气,手在墙上探寻着开关的位置。就在门旁的一米处,她估量着,突然她摸到了一只手!
当然,还没有等她叫出声,那只手就揽住了她的腰,并用嘴堵住了她的嘴。
(未完待续)
《淡蓝时光》39(1)
蒋峰,蒋峰之梦
我现在回头想想,发现我年少的时光并不愉快,好多问题无法改变的时候,老是寄托于遥远的未来,仿 佛时光是一把利刃,年月的磨炼使得一切矛盾都可以解决。前几天失眠我回想起往事,算算这并不一定是件 坏事,至少在那几年里,这些梦想,这些蒋峰之梦,才令我在少年时期不至于绝望到去当小混混。因为梦想 的缘故,我保住了孩童式的高贵人格。
就在一个月前,我在电视上看到一大群孩子看着“神六”飞天时嚷嚷着长大要当航天员。我当时就想, 换作一年前这帮孩子的梦想没准还是当百米跨栏的运动员。确实如此,虽然年幼的人通常都拥有高贵的人格 ,但总由于在平坦的荒原上,根本就不知道向哪里走才更拉近理想的终点。我见到太多这样的例子,他们最 终在现实中失去高贵。
我也曾有过善变的年纪,十岁之前当我明白牛顿是那么棒,笛卡儿是那么神奇,也曾想过整天埋在一些 科技书籍里立志当一位科学家。之后忽然看到科学原来只是哲学的分支,又另改方向,以为在朝更高的山脉 登去。直到十三岁那一年,我在一瞬间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随之而来的蒋峰之梦像剧场里的荧光棒一般足 以令我遥想天空。
五分钟前我还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写下来,我已经在很多地方说了那我以为是中规中矩的话。譬如我 说我会一直写下去的,我说我觉得写作是通往永恒的途径之一。可是这些话在某种环境下是如此可笑。我看 到不少关于写够了就不写了,反正已经成功了的言论,奇怪的是还有很多根本就没写什么却自称自己充满热 情的无耻之徒。在这种环境下,任何一位有头脑的人都应该质问自己该不该讲真话。就好像一群树上的猴子 ,上面几只吃够了桃子跑出去找香蕉,下面根本没爬树的猴子也看着远方的香蕉装腔作势地宣称自己一定要 吃到桃子。那中间还在努力往上爬的猴子却发誓这一生只吃桃子,而且还坚持要摘那只最高的谁也摘不到的 桃子。这不是显得很迂腐很滑稽吗?
中间的猴子应该说什么呢?他们该对记者说,妈的,这树皮真好,我当磨爪子了。然后暗中使劲向上爬 。
我现在住在1306,打开窗户可以看到十二层以下的北京。我刚刚对着窗口抽烟的时候就想,把这些写下 来也无妨。至少我以前在半斤酒下肚突然觉得对方很真诚的时候,也曾讲过这件事。要是在写和说只能选择 一种途径讲真话的话,可能写下来是最真诚的方式。这样以后就可以对那些不读书的记者放开了扯,我说老 子写书就是玩票,赚钱维生,赚钱恋爱,赚钱去赌,要是哪天中了头奖,老子才不跟这些方块字搅成一块。
上节说在十三岁,好像是一九九六年,美国一个叫丁肇中的华人获得诺贝尔奖。因为学校组织观看他的 录像,我们第一次知道这是一个多有影响力的奖。我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这份录像。丁肇中,这个起着有板 有眼的中国名字的科学家,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中国话,他不会中文。
我清楚地记得语文老师在之后那节课的凝重表情。她没有翻开课本,更没有在黑板上写过一个字,她只 是就她所知的从炸弹之父讲起了这个奖项的历史。“没有一个中国人,”她说,“如果不想受辱的话,我们 倒是能找到无数理由安慰自己。”后来的一些原话我记不清了,大致说诺贝尔和平奖的得奖者的身份不确定 ,而经济学奖及其他科学奖项必须拥有一个团体或者高级实验室。“唯一靠我们一己之力就可以做到的是, ”她以这样的一句话结束她的语文兴趣培养课,“驾驭我们的文字,写出最好的华语作品。”
二00五年春节前我在长春和几个初中同学打麻将,他们奇怪我怎么就混成了一个作家。他们早已忘记那 堂课里所听到的话。然后总还是有人放在心里,那一天我就没有上课,骑着车跑到书店乱转。几个小时我翻 遍书架所有此类的书籍,有一篇提到中国曾有四位作家被提名—我至今无法考证是否真实—鲁迅,老舍,艾 青,北岛。
我的初中同学已经忘了那年冬天的语文课了,还好他们记得语文老师的名字。就在去年夏天有人还曾经 碰到她。我同学告诉她,那个蒋峰,现在都出书了。十多年过去了,她早已想不起来有谁能用这么帅的两个 字当名字。几句敷衍她又问起其他人的近况,显然我同学对此还不满意,他不断提示她,“就是那班长,想 不起来了?总考第一那个。”我的老师坚定地摇了摇头:“那我就更不记得了,我就能记住你们这些流氓。 ”
回到前面那话题,我再一次承认语文老师所做工作的意义。的确,三千多天之后,杜老师实在是没理由 再记得我们。我妈妈在我报考那年希望我当名老师,我没同意。我对她解释我想在更广的范围内散布我的想 法。可是这至少要取决于是否有人读你的书。这点我发现我想错了,讲话不好玩不忧伤的话,没人愿意听你 扯什么。而老师不一样,他可以拎你耳朵对你讲,相比书籍而言,他们能够如此直接有效地对那些高贵的孩 子们指点此生的终极目标。可能她自己也没能想到,她年复一年的授课曾经给多少孩子指引过方向。
写感激的文字通常都会生涩,可我最应该做的就是不停地喊出谢谢。我几次想联系到杜老师却归于失败 。有的时候,一个人被很多她想都想不起来的人默默感激该有多棒。
《淡蓝时光》39(2)
十三岁之后的六年里我阅读了大量的好小说和坏小说,九七年接触到王小波让我明白自己今后注定要成 为一个讲故事的人。我无意把这篇后记写成像《我为什么要写作》那般精彩的文章。事实证明我还没有能力 跟在上世纪华语最优秀的小说家的后面。我越来越看清楚自己要走的路其实还有很长,就仿佛我渐渐发现并 不是每一个蒋峰之梦都可以在时间一到自动展开。
我从二00一年开始写作,到启动这本书前已经完成了三个长篇和几十个短篇。二00五年九月我在《南方 都市报》记者的诱导下,顺着他的观点说多出书不如多看书。我朋友在见报后质问我就你丫出书最多,还劝 我们别写书。后来想想我应该把这观点拿掉。写好小说的人都知道,我们所遭受的最大折磨不是才华枯竭无 从下笔,而是有那么几个故事不时晃在眼前挥之不去,直到你把它写出来。《淡蓝时光》是其中一个,它使 我在路上又可以扔掉一个包袱。
本书从二00五年五月写下第一个故事,到十月中旬修改完稿。全书都写于长沙的一个六楼阳台上。中间 曾因事去过两次上海,两次北京,一次千岛湖和一次武昌,几乎每一次的出门都会改变我的想法。第一个版 本有一百个故事,因为担心篇幅的短小及风格的雷同,我大刀阔斧地删掉了三十六个故事,留下第二个版本 。几经修改,我将一些元素融在同一个故事里,就成了现在五十个故事的版本。
本书出版前曾在《上海青年报》开专栏,感谢编辑周怡倩的刊登。另外美女张悦然也为本书作序,相比 这篇不知所云的后记,那篇序言非常出色。
插画由廖凡提供,为了不干扰文字他费了很多心思,我以前看过他的摄影作品,很棒。
《淡蓝时光》40(1)
关于献辞,关于爱
我年少的时候立志写好第一部属于“蒋峰”的小说,比这更美妙的想法是把每一部写好的小说献给我正 爱着的女孩。随着现实的推进,我越来越发现这想法仿佛夜晚的繁星一般美丽而不可触及。写书的进程远远 比不上恋爱的速度,即使0五年我奋发图强,一连出版了五本书。
虽然我时刻都流露出对于才华和聪明的自恋,但还不至于自大到连这一点也拿出来现世的地步。无论长 相厮守,露水情缘,还是偶遇新欢,在我看来,一个人对于爱情的经营,永远不足以成为他骄傲的资本。
然而无奈总是事实。恋爱中难免会出现或她离开你或是你离开她的事实。两个人花了那么多心思及青春 编织的一张网,偶尔就会被某人激动的喘息或是不知何处而来的一阵冷风给吹破了。
在宁波的一个大学里,有人曾问过我觉得现在的恋爱好,还是过去的,还是将来的好。我现在帮《FHM 》问别人,问一些有名女人各种不着调的问题,比如我问她们什么季节恋爱成功率最高,我问睡前莋爱还是 醒后莋爱最愉悦。她们的回答也全不相尽。有一次我想起了那个别人问过我的问题,我想知道她们是怎么恋 爱的。可能是她们并不真诚,不然就是真和我有很大区别。她们充满幸福地回答:正在的恋爱最好啊。我不 这么想,我记得当时的情况。在环视会场一周,确定没有记者(只有几个校报的记者)和电视台的人在场后, 我极其认真地告诉她,我觉得过去的恋爱最好,我无时不在想过去,即使在前女友还是女友的时候。会场在 短暂的骚动后,又有了些更没劲的问题。我激动时人们会兴奋,我乏味时会场会陷入一种停滞的静默之中。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们看见,我们听见,有一个女孩在角落里低声哭泣。我的话彻底伤了她的心。在中午 她坐了五个小时的客车从上海赶过来,悄悄地混入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