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者的童话:丰子恺的漫画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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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者的童话:丰子恺的漫画人生-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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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漫画(2)
1957年1月18日于上海作。
  

穷小孩的跷跷板(1)
有一个人写一封匿名信给我,信壳上左面但写“寄自上海法租界”。信上说:“近来在《自由谈》上,几乎每天能见到你的插画。(中略)前数天偶然看见儿个穷小孩在玩。他们的玩法,我意颇能作你的画稿的材料。而且很合你向来的作风。现在特地贡献给你,以备采纳。此祝康健。一个敬佩你的读者上。七,十一。”后面又附注:“小孩的玩法———先把一条长凳放置地上。再拿一条长凳横跨在上面。这样二个小孩坐在上面一张长凳的两端,仿跷跷板的玩法,一高一低的玩着。”
  这是一封“无目的”的无头信。推想这发信人是纯为画的感兴所迫而写这封信给我的。在扰扰攘攘的今世,这也可谓一件小小的异闻。
  我闭了眼睛一看,觉得这匿名的通信者所发见的,确是我所爱取的画材。便乘兴背摹了一幅。这两个穷小孩凭了他们的小心的智巧,利用了这现成的材料,造成了这具体而微的运动具。在贫民窟的环境中,这可说是一种十分优异的游戏设备了。我想象这两个穷小孩各据板凳的一端而一高一低地交互上下的时候,脸上一定充满了欢笑。因为他们是无知的幼儿,不曾梦见世间各处运动场里专为儿童置办的种种优良的幸福的设备,对于这简陋的游戏已是十分满足了。这种游戏的简陋,和这两个小孩的穷苦,只有我们旁人感到,他们自己是不知道的。
  因此我想到了世间的小孩苦。在这社会里,穷的大人固然苦,穷的小孩更苦!穷的大人苦了,自己能知道其苦,因而能设法免除其苦。穷的小孩苦了,自己还不知道,一味茫茫然地追求生的欢喜,这才是天下之至惨!
  闻到隔壁人家饭香,攀住了自家的冷灶头而哭着向娘要白米饭吃。看见邻家的孩子吃火肉粽子,丢掉了自己手里的硬蚕豆而嚷着“也要!”老子落脱了饭碗头回家,孩子抱住了他带回来的铺盖而喊“爸爸买好东西来了!”老棉絮被头上了当铺,孩子抱住了床里新添的稻柴束当洋囡囡玩。讨饭婆背上的孩子捧着他娘的髻子当皮球玩,向着怒骂的不布施者嚶嚶地笑语。———我们看到了这种苦况而发生同情的时候,最感触目伤心的不是穷的大人的苦,而是穷的小孩的苦;大人的苦自己知道,同情者只要分担其半;小孩的苦则自己不知道,全部要归同情者担负。那攀住自己的冷灶头而向娘要白米饭吃的孩子,以为锅子里总应有饭,完全没有知道他老子种出来的米,还粮纳租早已用完,轮不着自己吃了。那丢掉了硬蚕豆而嚷着也要火肉粽子的孩子,只知道火肉粽子比硬蚕豆好吃,他有得吃,我也要吃,全不知道他娘做女工赚来的钱买米还不够。那抱住了老子的铺盖而喊“爸爸买好东西来了”的孩子,只知道爸爸回家总应该有好东西带来,全不知道社会已把他们全家的根一刀宰断,不久他将变成一张小枯叶了。那抱住了代棉被用的稻草柴当洋囡囡玩的孩子,只觉今晚眠床里变得花样特别新鲜,全不想到这变化的悲哀的原因和苦痛的结果。讨饭婆子背上的孩子也只是任天而动地玩耍嬉笑,全不知道他自己的生命托根在这社会所不容纳的乞丐身上,而正在受人摈斥。看到这种受苦而不知苦的穷的小孩,真是难以为情!这好比看见初离襁褓的孩子牵住了尸床上的母亲的寿衣而喊“要吃甜奶”,我们的同情之泪,为死者所流者少,而为生者所流者多。八指头陀咏小孩诗云:“骂之惟解笑,打亦不生嗔。”目前的穷人,多数好比在无辜地受骂挨打:大人们知道被骂被打的苦痛,还能呻吟,叫喊,挣扎,抵抗;小孩们却全不知道,只解嘻笑,绝不生嗔。这不是世间最凄惨的状态吗?
  比较起上述的种种现状来,我们这匿名的通信者所发见的穷小孩的游戏,还算是幸福的。他们虽然没有福气入学校,但幸而不须跟娘去捡煤屑,不须跟爷去捉狗屎①,还有游戏的余暇。他们虽然不得享用运动场上为小孩们特制的跷跷板,但幸而还有这两只板凳,无条件地供他们当作运动具的材料。
  

穷小孩的跷跷板(2)
只恐怕日子过下去,不久他的爷娘要拿两条板凳去换米吃,要带这两个孩子去捡煤屑,捉狗屎了。到那时,我这位匿名的通信者所发见,和我的所画,便成了这两个穷小孩的黄金时代的梦影。
  廿三〔1934〕年七月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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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像(1)
“画得像”,就是“画得好”么?思虑疏忽的人都说“然”。其实不然。画得好不好,不仅在乎像不像。“像”固然是图画上一要点,但图画上还有比“像”更重大的要点,不可以不知道。
  现在先讲几个关于“像”的故事给大家听听,然后再说出我的理由来。
  从前希腊有两位画家,一位名叫才乌克西斯(Zeuxis),还有一位名叫巴尔哈西乌斯(Parrhasius),都是耶稣纪元以前的人。他们的作品已经不传,只有一个故事传诵于后世:这两位画家的画,都画得很像,在雅典的画坛上齐名并立。有一天,两人各拿出自己的杰作来,在雅典的市民面前比赛技术,看是孰高孰下。全市的美术爱好者大家到场,来看两大画家的比赛。只见才乌克西斯先上台,他手中挟一幅画,外面用袱布包着。他在公众前把袱布解开,拿出画来。画中描的是一个小孩子,头上顶一篮葡萄,站在田野中。那孩子同活人一样,眼睛似乎会动的。但上面的葡萄描得更好,在阳光下望去,竟颗颗凌空,汁水都榨得出似的。公众正在拍手喝彩,忽然天空中飞下两只鸟来,向画中的葡萄啄了几下,又惊飞去,这是因为他的葡萄描得太像,天空中的鸟竟上了他的当,以为是真的葡萄,故飞下来啄食。于是观者中又起了一阵更热烈的拍掌和喝彩的声音。才乌克西斯的画既已受了公众的激赏,他就满怀得意地走下台来。请巴尔哈西乌斯上台献画。在观者心中想来,巴尔哈西乌斯一定比不上才乌克西斯,哪有比这幅葡萄更像的画呢?他们看见巴尔哈西乌斯挟了包着的画,缓缓地踱上台来,就代他担忧。巴尔哈西乌斯却笑嘻嘻地走上台来,把画倚在壁上了,对观者闲眺。观者急于要看他的画,拍着手齐声叫道:“快把袱包解开来呀!”巴尔哈西乌斯把手叉在腰际,并不去解袱包,仍是笑嘻嘻哨地向观者闲眺。观者不耐烦了,大家立起身来狂呼:“画家!快把袱包解开,拿出你的杰作来同他比赛呀!”巴尔哈西乌斯指着他的画说道:“我的画并没有袱包,早已摆在诸君的眼前了。请看!”观者仔细观察,才知道他所描的是一个袱包,他所拿上来的正是他的画,并不另有袱包。因为画得太像,观者的数千百双眼睛都受了他的骗,以为是真的袱包。于是大家叹服巴尔哈西乌斯的技术,说他比才乌克西斯更高。
  中国画界中也有关于画得像的逸话,也讲一个给大家听听:我国六朝时代的顾恺之。据画史逸闻所说,人物画也画得极像。有一天,他从外归家,偶然看见邻家的女子站在门内,相貌姣好。他到了家。就走进画室,立刻画了一个追想的肖像。把画挂在墙上,用针钉住了画中人的心窝。邻家的女子忽然心痛起来,百方求医,都无效果。后来察知了是隔壁的画家的恶戏,女子的父亲就亲来颐家乞情,请他拔去了针,女子的心痛立刻止了。这是为顾恺之的画画得太像了,竟有这般神奇的影响。
  读者听了这种故事,一定笑为荒诞。不错,逸话总不免有些荒诞。但这无非是要极言画家的画得像。其事实虽不可尽信,其道理却是可信的。诸君听了这些话,心中作何感想?画得像是否可贵的?画的主要目的,画的好坏的标准,只在像不像,抑另有所在?一般人都误以为画以肖似为贵,画的好坏的标准就在肖似。但我们应该晓得其另有所在。
  绘画的主要的目的,绘画的好坏的标准,说起来很长,其最重要的第一点,可说是在于“悦目”。何谓悦目?就是使我们的眼睛感到快美。绘画是平面空间艺术,是视觉艺术。故作画,就是把自然界中有美丽的形与美丽的色彩的事物,巧妙地装配在平面的空间中。有美的形状与美的色彩的事物,不是在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地方常常是美的。故必须把它巧妙地装配,才成为美的绘画。水果摊头上有许多苹果,桔子,然而我们对于水果摊头不容易发生美感。买了三四只回家,供在盆子里,放在窗下的几上的盘中,其形状色彩就显出美来了。又如市街嘈杂而又纷乱,并不足以引起我们的美感,但我们从电车的窗格子中,常常可以看见一幅配合极美好的市街风景图。由此可知使我们的眼睛感到快美的,不限定某物,无论什么东西都有美化的可能。又可知美不在乎物的性质上,而在乎物的配合的形式上。故倘用绘画的眼光看来,雕栏画栋的厅堂,往往不能使人起美感,而茅舍草屋,有时反给人以快美的印象。绘画是自然界的美形、美色的平面的表现,又不是博物挂图,不是照相。绘画是使人的眼感到快美,不是教人某种知识,不是对人说理。由此可知肖似不是绘画的主要目的,不是绘画好坏的标准。因为肖似是模仿自然物,是冒充真物,真物不一定是美的,故可知求肖似不是求美,不是求悦目,与绘画的目的全属两途。诸君大家见过那种蜡细工或火漆细工么?模仿苹果,香蕉,橄榄,杨梅,辣椒,枣子,完全与真物无异。(有一个人曾经被别人作弄,误咀火漆橄榄。)然而这等不能说是艺术品。做这等东西的人,不能称为艺术家。庸愚的人误认这等为美术,有识者看见了,至多觉得希奇而已,却说不上美。然而绘画并非绝对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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