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神馆之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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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神馆之蝶梦-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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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慢慢擦拭柜子的女子转过身来,先对着亦然叫了声“小公子”,再疑惑地望向离春,所见形貌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寒战。

  亦然怕她失礼,连忙说话:

  “红羽,快来见过离娘子。”

  “离娘子?”红羽睁大双眼,“乱神馆的?!公子,你莫非是要……”

  话说到一半,便好像悟到了什么,一双美目紧紧地盯着离春,全无初时的畏惧之色。

  离春也回视着她,一会儿以后,忽然皱起眉头,半张开嘴像要说什么,最终却又抿起双唇,迈步在屋里转起圈子来。

  先走到柜前,用手轻抚一下,看看指上,半点灰尘也无。柜顶上扔着的那幅完成一半的绣品,也拿起来端详一番。旁边是一张样子普通的胡床,上方垂下纱帐,帐上绣着几只颜色鲜丽的彩蝶,被走过掀起的风一吹,便翩翩舞动似要飞出来。角落里的妆台上,摆着一只镶金的妆匣。离春走过时,顺手抓起铜镜,盯视着镜中昏黄的人影很久。

  红羽趁着她不注意,冲亦然比手势,使眼色,想要他说清这不速之客的来龙去脉。亦然全然不觉,只不明所以地看着离春摸这里动那里。

  离春站在琴台边,低头审视着台角的香炉,手指挑动琴上丝弦,“嗡”地一声。伴着琴音,她突兀地开口:

  “亦然,你不是说,想向你父亲引见我吗?他现在多半在和大理寺的人谈事情,你去他身边等着,看他什么时候有空见我。”

  亦然点头,应声出去了。

  离春见门关闭,反客为主地坐到屋正中的桌旁,默默瞧着红羽,眼神往对面的椅子上一带。红羽犹豫片刻,便坐到那里。离春却还是只望着她脸,一言不发。

  被那双看不出心绪的眼睛盯了半天,红羽终于忍耐不住,口气难免有些不善:

  “你把小公子支开,到底要干什么?”

  “姑娘聪明。”离春一笑,“只因为,我下面要说的,不太合适他听。”说完眼睫一掀,眸中鬼气乍现,“你家夫人,是溺死的吧?”

  红羽肩头一耸,被她的语调冻僵,谨慎问道:

  “你怎会知晓?”见她只是笑,就擅自揣测,“小公子告诉你的?不,应该没有人说与他知道……”

  但他却看见,尸体搬动时嘴角流水。

  离春笑得更深,语气也更为阴寒:

  “自然是知道的人告诉我的。我一进这屋子,就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救命啊!好多水呀!快喘不过气了,胸好闷,谁来救救我啊!!”

  越说到后来,越是声嘶力竭,鬼腔鬼调,直把红羽吓得脸色发白,急忙否定:

  “你,你骗人!”

  “你听着不像,也是应该的。她的声音,和我的并不一样……”

  “是不是,”小心翼翼地试探,“带点闽南腔?”

  “是啊,如果不是太过凄厉,还很好听呢。”

  离春凑近些,言辞恳切:

  “最初,我还以为是你在说话,可是看了你半天,都不见你嘴动。正想问你时,脑中灵光一闪,忽然知道了对方的身份,顾虑到亦然在这里,也就没敢出口。我为了证实,就走到镜子前往里面看,屋子里明明只有我们三人,镜中却恍惚有四条影子!”

  忆起刚才对视时,离春确曾欲压,后来也拿着镜子仔细端详,红羽的表情便越来越古怪,到最后脸色一沉,直从凳上滑跪在地,仰面大叫:

  “夫人!是您吗?您出来啊,您再说句话啊!您告诉红羽,是谁害死了您啊?!”

  离春离座搀扶:

  “姑娘,你不必如此。你家小公子叫我来,是想见他娘一面,如果你有事问夫人,不妨请出来后一块说了。”

  见红羽有些动容,就又把那套“气血论”搬来讲了一遍:

  “你现在也该明白,如果我要完成亦然的请托,就必须知道很多事情。虽然可以招来夫人的魂魄自己向我吐露,可那样耗费时间功力,所以,还请姑娘相助。”

  红羽惊吓过后,反而冷静下来,重新坐回椅上:

  “离娘子果然有法术!既然你有心帮忙,我一定知无不言。只不过你讲得笼统,什么经历喜好牵挂的,我不知从何说起。”

  “那就由我来问吧。先从集气开始。你可知,什么地方死者的气息最多?就是他亡故的当场。死亡的一刹那,所有的气瞬间散在周围,远比其他地方浓郁。这些气忽聚忽散,偶尔聚得多了,气的主人就有可能借此现身……”

  “所以冤魂才总会在他枉死的地方出现吗?我懂得了!”

  “就说姑娘聪明!”

  “那你就应该去井边收集。尸首就是在那里发现的。”

  “你们府里的井吗?”

  “是,就是柴房旁边的那口。”

  “哦。”离春频频点头,“那么,她进入阴间时,是什么状态?”见红羽结舌,“我换种说法:她的尸首,是什么模样?”

  “夫人躺在井边,长发披散,面孔惨白,身上穿着素色的里衣。”

  “里衣?”离春眼神一厉,但面色如常,“不错,不错。我在镜中看到的影子,正是这般装束。”

  “原来辞世时什么样子,魂魄就是什么样子,难怪你要问这个了。”

  “不光这个,我还要问,阴阳之间的通路,是何时打开的?呃,我又忘记你不明白……”

  “这句我倒明白,你想问死亡的时间吧?”现在的红羽不但镇定,还像研习一门学问般专注,“仵作检验时,正是我在伺候那些官爷。恰好从旁边听到,夫人死于五天前子时到丑时的一个时辰内。”

  “我本没想到,会知道得这样详细。姑娘真是细心。”离春状似惊喜,“那么,你一定知晓,你家夫人,是怎样走入阴间的?”

  “你不是已经知道,是溺死的吗?”

  “但我不知,她是如何溺死的。”

  “你……”红羽僵硬地一笑,“真是说笑了。这个‘如何’,现在连官府的人都在追查,我又怎么会知道?”

  “这个不能明了,招起魂来,始终是个缺憾啊。”离春一叹,“算了,你讲讲那晚的事情,我听了或许有个补偿。”

  “你是说,出事当晚?与平时并没什么两样啊。”

  “我哪里知道,你们平日是怎样过的。”

  “那日晚膳之后,夫人坐在房里看书,我在旁边端茶递水,不时剪剪烛花,就这样陪伴着,一直到很晚。我看她盯着一页许久没有翻,就提醒说‘夫人,您累了吧?很晚了,也该休息了。’夫人这才从书中抬起头来,很困倦的样子,揉着眼睛问我‘什么时候了?’,我回答‘已经子时了’。她扔下书,说‘真是很晚了呀’,然后吩咐我可以下去了。我在临出门时,又回头看了一眼,见夫人把蜡烛移到妆台前,打开妆匣,借着光看着里面的钗环首饰。我知道夫人又想起那件事了……”

  “那件事?是哪件事?”

  “就是……”红羽咬咬唇,颇为踌躇,“夫人丢了东西。”

  “噢?”

  “在妆匣里,有个特别的格子,里面放着一只锦盒。盒子里装的,就是夫人最珍爱的珠宝——一颗罕见的黑色珍珠!十多天以前,夫人把锦盒打开来,想要看看那宝贝,结果,盒子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会不会是放在别的地方,后来又忘记了?”

  “我见夫人着急,也这样劝她。她说她从来只把珍珠收在盒子里,绝没有随手乱丢过。话虽如此,夫人、我还有红翎,还是在房中各处找了一通,可连个影子都没有。红翎不死心,跑到院子里去找。这一来可好,把全家人都惊动了,都知道夫人屋里少了东西,多半是遭了贼。”说着噘起嘴,似乎不满红翎做事的莽撞。

  “那后来呢?一直没有找到?”

  “可不是!那之后几天里,夫人很是烦闷,我们就一直劝她。直到她出事的前几天,似乎终于想开了,不再那么挂心。而那晚,我见她盯着妆盒发呆,怕她又忧虑起来,就说‘夫人,您可别多想。这珍珠呀,我觉着没丢。或许咱们不找时,它就自己跳出来了。’夫人回头一笑说‘倒是你,不用惦记了。珍珠我已经知道在哪里,大约明天它就会回来了。’我很惊讶,正要问,又听夫人说‘对了,你帮我把红翎叫过来’。这话一入耳,心中忽然有些触动,就站在门口,总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夫人背对着我,又说不出口,就出屋去了。”

  “可是,你心里并不踏实,还残留着那不祥的预感?”离春眼睛眯起,更显诡异。

  红羽一楞,忙不迭点头:

  “是的。一路走回下人房,心里头都七上八下的。到了和红翎同住的屋子,进门时险些与她撞个满怀。她正往外走,神色看起来有些焦躁。我觉得不对,就问她作什么去,她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当时我也没深究,只告诉她夫人找她。她去了以后,我就铺床睡下了。”

  “那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不,她根本没有回来。”

  “姑娘休息时,很容易惊醒吗?”

  “我知道,你疑心我睡得太沉,不晓得她回来过。以前我睡觉时,确实雷打不醒,但那天不是,我几乎一夜都没合眼。”

  “为什么?”

  “因为,早上我曾遇到小公子,他害怕地跟我说,夜里他在井边看见鬼!”

  “鬼?”离春眼神一闪,“哪口井?”

  “就是后来夫人的陈尸地点。我当时听了不信,可他言之凿凿,也就将信将疑地放在心里。伺候夫人时,她发觉我战战兢兢,问起来,我就说了。夫人还为此骂了小公子一顿。”

  原来这就是亦然说的那件事情。

  离春一笑:

  “你就是为了这个,睡不着觉的?”

  红羽脸红起来:

  “是啊。辗转反侧,总是不安宁。拥着被子,不敢闭眼,看着摇窗的树影,越看心里越打鼓。总盼着红翎快回来,我好和她挤着睡。结果她一直都没回房。直到天蒙蒙亮,我才有了睡意,但也是迷迷糊糊,没有睡死。如果她那时回来,我怎么也会知道的。”

  “那么,次日清晨,又发生了什么?”

  “因为睡不安稳,我起得略微晚了些。看看红翎的床,确实没有睡过人的样子。我来不及疑惑,就先到夫人房里去。和往常一样,里面干净整齐,被褥也叠得好好的。唯一不同的是,那个时候,红翎该在服侍夫人梳妆才是,可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我还以为红翎收拾好屋子后,陪伴夫人散步去了,就决定先上厨房吃两口东西,再赶去伺候。我往厨房走,路过那口井时,见莫成惊恐地坐在地上,小公子楞在一边,而井旁……”红羽语调瞬间忧伤起来,“你也知道了。后来官差们闻报赶来,要询问府里人的口供。清点人数时,发现红翎不见了。”

  说到这里,红羽忽然停口,蹙起眉头,似在思考什么,专注得忘记了还有个人在身边。离春也不打扰,只默默等着。

  “难道,是这样?!”红羽醒过神来,脸上露出惊恐和惊喜,探身越过半张桌子,紧盯着离春,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离娘子,我知道,你这样谈起鬼神面不改色的人,一定瞧不起我胆小懦弱。不怕你笑我,说实话,自夫人去后,我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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