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王子- 第6节

　　
　　所有的一切，已经不仅仅是让我消融在海水里这么简单了。

　　（十）　

　　这是一场一方会让一方死得很惨的战争，四个公主站在我的身后时刻准备这场无情的厮杀。　

　　我把长剑还原成泪晶石握在手里。卡依侬已经运用了所有的魔力，他那几乎光秃的头顶冒着呼啦啦的黑气，周围的雪令其成了黑色，乌烟瘴气。　

　　时间凝固。　

　　卡依侬脚尖点着水向我进攻过来，剑尖划过海面，一道浅浅的痕，听得见剑刃划破水面撕裂的声音，两个姐姐的长裙带像水蛇一样的直射过去，狠狠地勒住了卡依侬的脖子，缠绕。但是很快就被卡依侬的剑削断了，我拿过二公主的剑迎上去，以最快的速度刺向卡依侬的心脏。和挡过来的剑碰撞出许多火星，很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天空大朵大朵的乌云开始慢慢的散去，我看见藤原又跑回岸上来了，在占星师的身旁就这么注视着。这场争斗持续了多长时间我都不知道了，卡依侬刺过我胳膊的剑刃挑起我的血液飞溅在红色的余辉里，融合成一种颜色。　

　　我迎着夕阳以最快的速度冲着卡依侬俯冲下来，用长剑对着他的心脏，但是把灵力运在了我的左手里，泪晶石像一把短小的匕首，在余辉里闪过钻石一样的光芒，冷色凋。刺瞎了卡依侬的眼睛。　

　　我看见暗红的血像激流一样涌出来，卡依侬捂着双眼，红色的液体从五指间渗出来，他扭曲地叫着，终于停止了他美妙幻听的声音，父亲开始恢复过来。　

　　卡依侬试图把像刺一样的泪晶石从眼睛里拔出来，不过真可惜，像是生了根一样。　

　　
　　我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卡依侬在水面上挣扎，我说卡依侬你现在知道什么是残忍了吗？你用幻听害死了母亲，总是让她听见小公主的声音，把她折磨死，然后拦腰折断了五公主，亲人的死亡，这种残忍你现在这种只是肉体上的疼痛是根本体会不到的！　


海的王子（21）
我握紧了长剑准备了结卡依侬的时候，卡依侬的剑却朝向刚刚站起来的踩在水面上的父皇。卡依侬倒在我脚下的时候，父皇已经无声无息的沉下去了。四个公主慌乱地潜到海底去了。　

　　我立在那，僵硬。最后一点阳光终于掉下去了，那些拉的长长的宫殿与人群得影子，一下子销声匿迹。我听见藤原在岸上用力地喊着我的名字，泪掉下来，落进海里，嘀嗒。　

　　
　　这个世界，好安静，好安静啊。　

　　
　　幽蓝的天空滑落许许多多的星星，闪亮闪亮的，我仰起头，依旧笔直地站在水面上。那些星星就像父皇王冠上的海晶，我记得小时候，父皇抱起我的时候总是指着他王冠上亮荧荧的东西说我要。父皇笑呵呵地说小星索，等父皇老了你就有了。　

　　
　　卡依侬的尸体被藤原的侍从拖了回去，是一条百年的海蛇，黑绿的蛇皮，那些被我用剑刺破的伤口层层叠叠，这会儿都在流血，他的一只眼睛依然张着。我把泪晶石从他的另一只眼睛里拔出来，又一股血涌出来，冰凉了。　

　　真残忍。是很残忍。可是我已经习惯了。在一种压迫中意识到了别人对自己的残忍，所以报复，所以恨。从心底里有一个声音说星索，你本不是这样的啊。　

　　
　　跟藤原告别回到父皇寝宫的时候，我看见父皇在床榻上大口大口的吐血，闭着眼睛。　

　　我不忍心去看。姐姐们在为父皇擦拭伤口，可是那些伤口里的血也仍旧止不住，水星师和药师都开始手忙脚乱。外面的水咕噜咕噜地发出很大的响声，使海之上起风了，一定是很大的风，都惊动到海底了。　

　　
　　我没有讲话，站在一旁，看着安静地躺在那像是睡着了的父皇，苍老的父皇。　

　　
　　（十一）－－【结局篇】　

　　——“星索，是你来了吗？”父皇蠕动着嘴唇，发出微弱的声音，“为什么不讲话，还没有原谅父皇……？”父皇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又开始咳嗽，吐出来的血染红了床褥。　

　　父皇的喘息开始变得急促起来，很艰难地叫着星索。我急忙走过去，握住父皇的手说没有。　

　　——星索，你………知………父皇每说一个字都要很费力，曾经的身经百战英勇的父皇如今已经苍弱了。　

　　我知道父皇在问我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处死六公主，处死他的亲生女儿。我说父皇那是皇帝必须的尊严。今天允许一个敢公然在殿堂上顶撞皇帝，明天就会有第二个。皇帝尊严容不得任何人侵犯，包括自己的亲人。姐姐没有寻找更好解决问题的方式。　

　　父皇的眼睛睁开了，褐色的瞳仁。像是晚秋。睁开眼睛很空洞的望着上面，握紧我的手却松开了。所有的水星师和药师都出去了。我听见冗长的叹息。海水在寝宫外面翻滚的正响，我的眼泪滴落下来，挂在父皇的指尖上，摇晃。眼睛里的父皇变得模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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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的王子（22）

　　我走出父皇的寝宫，看见外面的海枣树上挂满了一枝头的海枣，白色的海枣挂在上面像是人间的雪，落寞。那是父皇亲手为我植上的一棵海枣树，只因为我跟父皇说星索喜欢吃。　

　　
　　几年生长，几年开花，在父皇离开的这一年，终于结满了海枣。可是父皇尝不到了。海枣从枝头坠落，在地上滚动。　

　　
　　我走进自己的房间，父皇给我的圣诞礼物还在我的床上，盒子闪闪发光。我打开看见里面有个大大的水晶球，水晶球里面装满了蓝色的海水，海水里面有间小屋子，有个男人和女人跟他们的孩子躺在房边的海草里，头顶上水樱花瓣一片一片的飘落，覆在身上。数数这些孩子，一共八个。我的眼睛涩得难受，那肯定是父皇母后，还有我们了。　

　　可是，我们现在，支离破碎。碎到我拾捡不起来。　

　　父皇睁着眼睛离开，是因为心事未了。我知道他在等着看着他的儿子登上王位。　

　　新王登基的那一天，父皇被安置在王位旁侧的位子，神态怡然，睁着眼睛，微笑着，那样地慈祥。就像是真的没有离开一样。我似乎听得见父皇在叫我的名字星索。　

　　我含着泪戴上父皇早已经为我准备好的王冠。　

　　当侍卫宣布新王星索正式登基的时候，父皇的身体分散开来，变成一颗又一颗闪亮的海晶，在我眼前飞舞，然后一颗一颗地镶嵌到我的王冠上。　

　　
　　——父皇，我要你王冠上发光的那颗水晶石头。我指着王冠对父皇说。　

　　——父皇把我抱起来举过头顶：呵呵，等父皇老了，星索就能有了。到时候不想要都不行。呵呵~！　

　　我突然又想起这些，眼泪掉下来。我低着头，不让叫人看见。　

　　
　　按照惯例，卡依侬的巫师居是要被烧掉的。许多侍卫举着明晃晃的火把跟在我的身后。我站在卡依侬的房居的门前。走进去，依然黑暗，有几条小海蛇迅速地逃之夭夭，各个角落长满厚厚的海苔，踩上去软绵绵的，屋子的墙角还在不时地冒出乌绿的气体。像是看见的昨天，看见了那个曾经把什么都不屑一顾的星索。我突然想起六公主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在我们小的时候，我们总是不顾一切的去不顾一切。而等到我们长大了，就开始不顾一切地去顾及一切。可惜许多都已经来不及了。　

　　以前不明白，现在终于懂了。　

　　我转身准备叫侍从把火把扔下去点燃的时候，去看见了黑暗里蠕动着一个黑影。看清了，是个老女人。抱着个黑色的箱子，眼睛老到什么都看不见，她摸索着爬下来说道依侬你回来了吗？你叫我看着的箱子我一直好好的看着，谁也没碰过。卡依侬，快过来，这些天你哪里去了？我一个人活得好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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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的王子（23）

　　卡依侬的女人，一个巫婆。　

　　她被东西绊倒，黑箱子啪啦滚砸到我的脚下，散开。里面有一个黑色的东西。我捡起来，是个不薄的本子。上面写着《Kaynong’s　Dairy》。　

　　我冷笑着，这么绝情地人还会写日记，真是个笑话。　

　　我随便翻了翻，准备扔回去的时候看见两个极其醒目的红字：槿苒。——母后的名字。　

　　一页一页，前半部分大多都是母后的名字。　

　　——我最爱得女人槿苒今天跟着王宫的那个王子走了。她可以享受荣华富贵了。我是那么的爱着她，可是他不爱我。我趴在王宫教堂阴暗的角落，看着我爱的槿苒跟着王子走在鲜红的地毯上，幸福洋溢在她的笑容里，但是她永远注意不到我所在的这个角落，她看不见我……。　

　　——我那个女人跟那个皇帝终于又有了个小王子，我恨。我带给他们的伤害似乎已经结束了。我恨这个皇帝，恨槿苒，我不想他们快乐，不想他们怎么可以这样的幸福……。　

　　——我用小公主交换给我的声音终于折磨死了那个女人，我是流着眼泪看着她倒下去的。可惜她永远体会不到，我是怎么跟一个我不爱的女人一起生活这么多年的。这更是一种折磨……。　

　　——我得死亡，或者皇帝与星索的死亡……。　

　　我把日记横到地上，转身离开了巫居。一切原来潜在了这么多的阴暗，这么多纠缠的瓜葛。不顾一切得去不顾一切，胜利的与失败的都是这么的难过。经受不起感情的失落。　

　　火把扔下去了，火焰很快的焚烧起来，熊熊的大火燃烧的劈劈啪啪。海蛇滋滋的到处逃窜。我听见大火焚过的声音，听见所有的东西塌陷的声音，听见那个女人喊着卡依侬的名字惨叫的声音。　

　　残忍，惯例。　

　　可怜的女人，卡依侬根本没有爱过你！但你得陪他受过这样的惩罚。　

　　新年伊始。　

　　我和藤原的婚礼一共举行了两次。一次在岸上，一次在海底。　

　　在岸上的婚宴上，我听见人们说，看那个星索，好像我们以前的那个王子！　

　　在海底的婚礼上，我听见亲族们说，看，新娘多像我们的那个小公主！　

　　我转过身看我的新娘的时候，她也再看我。　

　　我们的眼泪落在彼此的掌心。　

　　
　　菩提葬花－２００４年１２月完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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