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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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步- 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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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堂内,周皖放眼一看:正中是位于西侧面向东方的镶玉石的雕花木椅,应当是阁主的位置。北侧依次是邱锦、薛无黛、左步岩三位城主的座位,南侧则是平川道长、林湘、淳于寿三大高手的座位。全场这七人的座椅与前桌雕装得颇为华美。余下的位子上都写着各人名号,也普通得多,周皖目光扫过,便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临时名号:白远。“你来熟悉熟悉情况就是,千万不得轻举妄动。”邱锦嘱咐了一句,就步向前方。

    有几位分舵的香主坛主已然带着弟子到了,正在座上等待。邱锦一进来,端茶倒水的弟子们纷纷行礼,其余人也连忙起立,给大城主问安。也有称赞邱锦年轻有为的,但这是极少数。因为邱锦不喜欢被恭维,不喜欢趋炎附势的人。

    闲言少叙,且说众人到齐落座之后,那阁主仍然没有出面。邱锦也并不急,坐在台前只是饮闲茶。薛无黛瞥了眼角落的香,已烧了半柱,便起身道:“今日众位齐聚一堂,共庆新春,可堪是我寸步阁阖家团圆的好日子。此聚是为诸位接风洗尘,阁主他老人家要在今夜亲临,现正在斋戒,足见今夜盛宴之隆重。”

    台下掌声雷动,众人对这期待已久的寸步一聚赞不绝口。“既然薛城主说到这儿了,身为本次盛宴的谋划者,我还要向大家宣布一件事。”左步岩突然起身。他着紫袍,乍一看好像一品大官的官服。

    邱锦一凛,暗道:“终于要说了吗?”

    台下顿时鸦雀无声。

    “这么紧张做什么?是阁主让我给诸位传话,今日之食,随时可尝;今夜之饮,还请不醉不归!”左步岩大笑,在众人的掌声与叫好声中经久不息。

    邱锦有些失望,又有些庆幸。

    玄城中弥漫着欢乐的气氛,泼茶酌酒,好不快活!周皖只是安安静静地喝小酒,似乎置身众人之外。他在人群中看到了谭命九,那个小胡子的,穿着素黑道袍,戴着一块雕竹玉佩的精瘦男子;他也看到了吴守,马脸大眼,长辫结半分轻佻,散发展半分粗犷,上着虎皮短袄,下着青布长裤与棕皮靴——虽然有些不搭,却也是他不羁的独特本性吧。周皖认得别人,可别人只认他脸上的面具。这使他既觉得熟悉,又觉得异样。

    接风酒宴已罢,周皖以白远的身份随邱锦和谭命九回到邱锦住处。

    “这位白兄甚是面生啊。”谭命九忍不住开口问道。

    “谭先生不必疑虑。”邱锦淡然道,“事成之后,我自会以诚相告。”

    “那谭某就不多问了。”谭命九果然闭上了嘴,也不再看周皖乔装的“白远”。

    周皖只得讪笑。

    很快就到了夜间。

    风开始起了,雪渐渐止了。

    众人再度重聚于“聚荻”。门口的弟子抱着各式各样的烟火鞭炮奔走——虽然风这么大,不过过年放炮是理所应当。况且这次大费周章,总是要给各分舵的弟兄们些惊喜。左步岩指挥着弟子们,丝毫没有意识到人群中多了几分杀气。

    这夜晚,绝不会平平淡淡。

    夜已临,堂内灯火通明,上百枝蜡烛照亮着屋内的各个角落。各人桌上都摆了一坛子酒,一碗酒,一碟小菜。场内一片寂静,众服侍的弟子齐齐站在一旁。堂内唯一的空座就是阁主的宝座。

    “诸位既已到齐,我先敬大家一杯酒。”左步岩依然穿着紫色官袍模样的衣服,举着酒杯,示意众人,又举杯一饮而尽。

    台下诸人忙举起酒碗,将酒喝了个精光,倒过碗底以回应左步岩。

    “很好,现在,有请金阁主入座!”

    二十年了,二十年没有一个人见过这“金笛”到底是什么模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大门,等待着大门的开启。

    只有一个人例外。

    他戴着人皮面具,穿着白衣,是某分舵的弟子打扮;他的手指弯曲着,用力抓着桌面,兀自有些颤抖;他的袖口中露出了一缕金色的光;他似笑非笑。

    门开了。

    一个面遮黑纱,身穿朱色蟒袍(蟒再加个爪子就是龙了),腰系翠玉的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阁主!”人们的心里都在这么呼喊着,“这就是寸步阁的阁主!金笛!”

    可就在刹那间,堂内所有的火烛都灭了。漆黑一片!

    “怎么回事!”

    “发生什么了!”

    “快点火!”

    “谁有火折!”现场瞬时间变得混乱。

    “大家不要乱!”左步岩连忙怒吼着整饬秩序。

    与此同时,银光熠熠。角落中迸射出一条可怖的银龙,它冲向门口——那个黑纱遮面的“阁主”!

    “快去保护阁主!”这声音似乎是淳于寿张皇失措的呼喊。

    “真正的金笛在此!这个冒牌了二十年的家伙是冒牌货的事实,即将大白于天下!还请众位切莫插手!”

    这是赫连春秋的声音。

    堂中忽然静了下来。“冒牌货?”在场之人吃了一惊,正想着怎么回事,便闻某处传来了悠扬的笛声。笛声悠然又凄然,呜咽却又刺耳,使人心生惶然。

    淳于寿果然是个粗人:“叛贼!吃我一杯酒!”他怒吼着把半坛子酒掷向声音的来源处。笛音未止,笛音未滞,只是清脆一声“叮”,酒坛子已然不再飞了,它落在了桌上,悄无声息。

    “别急,静观其变!”平川道长连忙拦住了正在准备下一发“暗器”的淳于寿,“的确……二十年来就不曾听见过阁主的笛声……今日,颇为熟悉……”

    不仅仅平川道长有如此想法,林湘、薛无黛也都觉得大为惊异。那些分舵的旧人也都愣住了。年轻弟子们更是惊得呆了,不知所措。

    笛声。

    刀光。

    风声!

    “阁……阁主……”各人在两方之间难辨是非,难以抉择,只得静观。他们入堂时多半没有拿武器,此时满心焦躁也无可奈何。

    春秋的刀光只是幌子。

    她在黑暗中解开束在外衣袖上的布带,甩开束缚,舞动水袖,卷劲风,携戾气,载杀机,扑向那阁主。

    那阁主先是一愣,随后大笑。笑声尖锐,竟难以分清男女。黑暗中难以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二人在斗,赫连春秋在大喊:“这贼子好厉害!”

    “那么,让我来会会他!”笛声猛然间止住了,那低沉的男声骤然如春雷般震响堂内。

    金光泛起,金波涟涟。那是金笛,他的武器是金子铸成的笛子!

    “这冒牌货篡夺阁主之位,攫取不义之财,有违寸步阁之名……”赫连春秋退下来后依然喋喋不休地控诉冒牌货的罪行。左步岩可按捺不住了:“哪里来的乱臣贼子长舌妇!来啊!把他们抓起来!无中生有诬陷阁主,可是粉身碎骨之重罪!”

    “左步岩!你以为你的丑恶行径没人知道么!”赫连春秋反唇相讥,“你喜欢女人,下至九龄幼童,上至花甲老太,下至农人少女,上至贵族皇……”“贼娘们,不想活了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贱……”“老娘让你尝尝什么叫‘袖舞乾坤’!闭上你的鸟嘴!”这二人怒骂着,从众人头上跃过,打了起来——一打起来,他们可谁都说不了话。高手对决,最忌讳的就是精力分散。

    “袖舞乾坤?那是……”“赫连春秋么!”“这左城主……”有几个人开始议论了,也就有几个人开始点火烛了。

    那阁主的踮足斜踏,未避开迎面劲风,面纱被金笛扫落,露出了脸。

    周皖险些将他的名字脱口而出:顾茂笙!

    怎么会是他!他怎么会是寸步阁的阁主!他不是加入南水寨了么!他的武功怎么会精进至此!那笑声……

    “哟,原来是那个冒牌货的儿子,怎么这么娘娘腔的?你这家伙穷追不舍,看我不把你打回去!”春秋三下五除二把左步岩打到了一边,又施展绝世轻功跑到堂侧看他二人争斗,并且再次发表言论,说完就又与左步岩打了起来。

    “冒牌货?嘿嘿,阁主既然能选中我,我可不是冒牌货,更……不是……他……”顾茂笙初始太过轻敌,以拳掌克金笛,又年轻好胜,非要和赫连春秋争个口舌之快,不过一忽儿就被逼得连连后退。他不得已下,亮出了另一件兵器。

    一把半月形的木梳!

    木梳?这不是女子闺阁用的……他想怎么用?金笛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到了木梳,大为奇怪。可他毕竟身经百战,不怕那兵器如何奇怪,招魂幡、锁链锤、燕子梭他都破过,至于这木梳应当只是用于近战。于是他虚晃一笛——又开始吹起了笛子!

    只不过这次吹起,笛子中突然窜出了暗箭。顾茂笙冷笑一声,轻举木梳,在身前一划,如少女梳理长发一般自然,那暗箭就被挡飞出去,而木梳完好无损。不过金笛的能耐可比顾茂笙大得多。

    上次顾茂笙和周皖相遇,他的本事还没有周皖高——所以才假装急病,不想被三夜先生发觉。这才几天,他根本不可能有武功的大成,就算是一些邪门歪道的武功配以神药,总会因为时间太短而出现各种漏洞。但是抵抗一阵子确实没有问题。

    金笛又放个虚招,转身只是一点,一扫,一荡,脚下未动。他冷笑:“小子狂妄,不要命了!”

    顾茂笙顿觉胸口憋闷,透不过气,身上的血脉突然被阻滞。金笛顺手一兜,就把他撂倒在地。

    “说,你这个冒牌货到底是谁!”金笛用笛子指着顾茂笙的脑袋低声怒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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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玄城战起
    “英雄饶命!小……小民还想活到嫁……娶一个媳妇……”顾茂笙突然腆着脸大叫饶命。

    “呸,怎么是这样个草包贼子!说,你是谁!”金笛哪里笑得出来,他还道这假冒的家伙功夫倒是有,只是脸多半不真——他仍然觉得顾茂笙就是二十年前的石瑾。因为他和赫连春秋都认为这个计划天衣无缝,没有其他人会知道。

    “饶命啊,都是阁主让我做的!”“阁主?”金笛和赫连春秋同时大叫道。“原来这小子是冒牌货的冒牌货!”春秋恨恨道,“金蝉脱壳,混蛋!”她怒骂,猛舞水袖,把左步岩绊了个大马趴,飞起一脚踢晕了他,提着左步岩衣领,赶到了金笛身旁。

    “别急,他已经露出狐狸尾巴了!既然他刻意回避某件事,那些个之前的设想,可能就是真的了。”金笛虽然更恨,可他认为既然已经二十年了,多耗些时间也没什么——只要最终让自己优秀的儿子当上阁主,那自己也无愧于寸步阁了。

    “阁主是谁?”金笛沉沉地问了顾茂笙一句。“阁……阁主是不用刀剑的是带爪子的……”“胡扯!”春秋冲过来,丢下左步岩,改揪住顾茂笙的衣领,“他叫什么名字!他是不是姓石!还是姓付?”“他五十多岁……”“废话。”金笛暗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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