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纽扣杀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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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纽扣杀人案- 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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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点了。谢谢。”他勉强答道。
  “头还痛吗?”那人又问。
  还是不想回答,但是,既然回答了第一句,第二句就更不好拒绝了。
  “还好。”他答。
  他想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那次在河边他才会跟元元说那么多话的吧。她不断地问,他就不断地回答。现在想起来,这真可以算是他人生中最要命的一个坏习惯。就因为回答了太多无法回答和不该回答的问题,他把自己推入了绝境。
  他的知觉已经恢复了九成,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头发是湿的,全身只穿了条短裤,身上还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肥皂水的味道。他没低头去看那条短裤,他知道那不是他的,他已经许久不穿内裤了。好奇怪,扔掉的时候,觉得是挣脱了一层束缚,现在重新穿上,却好像是从兽又变回了人。想不到一条内裤就能带来如此翻天覆地的感觉。
  他知道,有人给他脱了衣服洗过澡了,还给他换上了干净的内裤。是谁干了这一切?是眼前这个人吗?一想到这个男人曾经对自己的身体一览无遗,他就觉得无地自容。
  “能起来吗?”那个男人的声音很冷静。
  “你是谁?”他躺着没动,问道。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见过,你还朝我身上扔了个肉包子呢。”那人笑了笑。
  他记起来了,在他曾经栖息的屋子里,他遇到了两个男人,他们站在他身后,其中一个叫了他的名字。他无法形容当时听到自己名字时的感觉,他只是莫名地感到害怕,发疯般地想逃,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感到害怕。
  “对不起。”他轻声说。现在在日光灯下,他看清楚了这个被他袭击的人,像他以前工作那栋大楼里的白领,时髦的正常人。他喜欢正常人。
  “没关系,我没受伤。”那人笑了笑,把两件衣服扔在他旁边,温和地说,“这是我堂弟的旧衣服,试试看吧。你的衣服我已经扔掉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那件衣服,棉质的,很厚,带着樟脑丸的气味,忽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我的包呢?”他紧张地盯着这个人,问道。
  “你的包我没动。”简东平指了指床下面,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尼龙包就在床下面。
  “在你身上和鞋里还找到3250元,都放到你包里去了,你可以点一点。”简东平说。
  他翻过我的包了,王木想。
  “这是哪里?”
  “这是我家,你现在睡的是我堂弟的房间。我叫简东平。”那人自我介绍道,同时站起了身,“很抱歉,我的朋友打伤了你,但请你不要误会,我们没有恶意。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谈,是关于元元的。如果你能起来,就请穿好衣服,我们好好谈谈。我在外面等你。”
  这个显然看过他的男人,表现得很坦然。
  “好。”他不得不这样回答。
  简东平走到门边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是我们家的保姆给你洗的澡,内裤是给你新买的,别把我想得太伟大,我不是雷锋。”
  说完,他开门走了出去。
  保姆应该是个女的,也许还是个老年妇女,这应该就没关系了,他心里忽然一松,忽然对这个简东平的人由衷地产生了一种信任感,他喜欢这人的态度。冷冰冰的,但足够正经。
  
简东平不得不承认,刮完胡子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后的王木看上去精神多了,而且的确长得很俊,只是跟照片相比,活生生的王木显得更加单薄憔悴,简东平怀疑他已经很久没吃过饱饭了,那只不由自主向他掷来的肉包子,也许是他一天的饭食,所以可想而知,当时他有多恐惧,但是他在怕什么呢?是真的在怕一个具体的人,一件具体的事,而是因为童年的惨痛经历,使他本能地害怕陌生人——陌生男人?
  “感觉怎么样?”他望着那张灰蒙蒙营养不良的脸,琢磨着该从哪儿说起。
  “还好。”王木拘谨地坐在饭桌前,望着眼前的几碟小菜和那碗香喷喷的大米饭,好像有点不知所措。
  “别客气,随便吃点吧。只有荷包蛋是新做的,其余都是剩菜,希望你不要嫌弃。”他尽量使自己的口吻显得随便些。
  王木瞅了他一眼,道:“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尽管吃吧。”
  他看着王木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红烧肉后,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很好吃。”王木对他说,虽然没有说谢谢,但语气中含着谢谢的意思。
  “百页结烧红烧肉是我爸的最爱,要不是我事先打电话来让保姆留下一些,恐怕你就没这口福了。”
  王木一口就将红烧肉吞了下去。
  “我好久没吃到红烧肉了。”他说,身子好像放松了一些。
  “最后一次吃红烧肉在什么时候?”简东平随意问道。
  简东平本来以为以王木的个性,他会沉默不语,谁知道王木竟然回答了。
  “2001年4月16日,午餐。”
  简东平真没想到这个有些无聊的问题会得到如此清楚的毫不含糊的回答。2001年4月16日是元元出事的前两天,他们两人被目击在商场买过厨房用品。
  “你是跟邱元元一起吃的午餐?”他问道。
  “是的。”
  “在外面吃的吧,元元应该不会做菜吧。”
  “在一家小饭店,我请她吃的,不过大部分都被我吃了,她不喜欢吃肉。”王木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他比刚才又放松了一些。
  “元元可以算是你的女朋友吧?”
  王木把一口大米饭放在嘴里。
  “怎么才能算是女朋友?”这次他反问了一句,让简东平有些意外,他觉得这句话里藏了一根小小的刺,于是他问:
  “你们不是在谈恋爱吗?”
  “她曾经对我说过她爱我,我也说过这句话。”王木说。
  为什么呢,简东平觉得他说这话的口气里含着否定的意思,所以他打算干脆顺水推舟试试看。
  “说过这句话,也许并不意味着双方相爱,我是这么觉得的。你怎么看?”他用若无其事的口吻说。
  “有些人喜欢爱别人,有些人喜欢被爱。我属于后者。”王木说。
  简东平明白这话的意思。
  “你爱邱元元吗?”他问。也许在人家在吃红烧肉的时候,不该问如此鲁莽的问题,但他对王木实在太好奇了,实在太想知道王木和邱元元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王木低头吃饭,好像是准备拒绝回答这个问题,但几秒钟后,他还是开了口:
  “我爱的是,被爱的感觉。”王木的声音很冷漠,也很清晰。
  “既然你不爱她为什么对她说你爱她,还由着她为你做那么多事?”简东平觉得这问题问得并不高明,但王木还是回答他了。
  “我……容易被感动。而且,我总是想讨好别人,这是我的弱点。”王木异常平静地看着他,好像在对他说,瞧,我现在就在讨好你,为了吃这顿饭,我被迫回答我不一定要回答的问题,这是我的弱点。
  
王木居然不爱邱元元!这对简东平来说,真无异于吃米饭吃出根鱼刺来,非常意外且难以接受,他本来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心心相印的有情人呢,想不到竟然是这样。但等他冷静下来后一想,又觉得这其实也不难理解。他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因为在他的固有观念中,软弱无能且迫切渴望得到爱的王木被有性格,有激情的邱元元爱上,予以相同的热情是理所当然的,但其实他忽略了一点,即被动的那方也有选择的权利,处于弱势的那方也有自己的评判标准。我不出色,但我有权利不爱比我出色的你,何况邱元元外形并不出众,也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乖女孩。
  “你是什么时候清楚自己的这种感觉的?”他问道。
  “在我们第一次约会之后。其实,在她失踪之前,我已经提出分手了,我也跟她把话说清楚了。”王木咬了一口荷包蛋,慢悠悠地咽下去后才说,“她付出很多,要的也很多,而我无法给她同等的回报,所以我跟她说清楚了。”
  现在简东平明白,为什么王木的事,王木本人没有参加,只有邱元元一个人在那里忙了。邱元元是想向王木证明自己的爱,也许还想给他个惊喜,但是王木对她的行为认同吗?不见得,也或许他并不完全知情。
  王木的话让他想起了邱元元最后写给王木的那封信,昨天,他用100元向陈金弟买下的那封信,内容如下:
  木:
   你说的话我不能同意,但也不想跟你争论,我想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我不是因为“人血纽扣”好玩才导演这个游戏的,我是因为爱你才这么做的。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是谁杀了华云吗?你不是一直怀疑是他们五个中的一个吗?那么,为什么我们不把事情搞搞清楚呢?我真好奇啊,到底是谁呢?难道你不想知道吗?爱不爱她,跟寻找事情的真相并不冲突啊。你不爱她,也可以找到杀她的凶手。如果你把她当作一个邻居,一个陌生人,大概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了吧。想想这是多么有趣的事啊。
  我向你道歉,我不该在你流泪的时候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觉得你的说法很好玩。为什么你总说你看见的世界是个公共厕所?你说,“它不是我的,又臭又脏,但我又离不开它?我的世界就是个公共厕所。”你说话的神情好严肃,我能不笑吗?对不起,我笑完之后,才知道你不是在开玩笑。我理解你的感受,如果我是你,我大概也会这么想的。可是,木,别太悲观了,悲观真的是没用的,还是给自己的人生找点乐趣吧。
  你好好养病,我这两天不来看你了,我要出趟远门。我前几天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突然发现某个人出现在不该他出现的地方。他不是张,也不是程,是另外一个。等我回来后再告诉你。
  不要为我担心,不要任何有心理负担。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爱你。
  所以,我很开心。
  
   元元
   2001年4月18日
  
“这是我从那个流浪汉那里要回来的。”简东平从口袋里掏出那封信和王木的身份证递到他面前。
  王木扫了一眼信和身份证,没说话,继续吃饭。
  “抱歉,我看过那封信了。”简东平说。
  “我知道。”
  “你知道元元在信里说起的那个人是谁吗?”
  “我不知道,她说她回来后会告诉我。”王木皱起眉头,呆滞地望着面前的那一小盘青椒土豆丝,低声说,“我没想到,她一去不回。如果我知道……”他停了停,颇为泄气地说,“当然,就算我知道,我也拦不住她。”
  “你跟她发生过关系吗?”简东平脱口而出。
  “没有。”王木瞄了他一眼,很冷漠地说,“我们没有那种事。”
  “瞧不起元元?你没兴趣?”简东平有点为邱元元抱不平,他相信这个早熟的女孩肯定给过王木这方面的暗示。
  “的确没兴趣。”王木用极其平常的口吻说。
  对了,他不爱她,这也可以理解。但简东平听他这么说,还是觉得心里一凉,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望着王木脸上的表情,简东平决定问得再深一步,倒不是想知道答案,而是想知道王木的底线。
   “你小时候,到底是哪两个人欺负你的?”他问道。
  王木默默咀嚼着一块酱茄子,过了一会儿才说:
  “为什么你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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