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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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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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ME
初冬夜里的街道上空空荡荡,有一股淡淡的,冬日特有的焦味。有晚归的路人经过,瞥我一眼。

  我倚坐在路灯下的公共长椅上,脑中一片混沌。像有人用棉绳透过颅骨轻轻地勒我的脑子,既不非常难受,也不舒服。

  长椅上随意放着一堆啤酒,开了三瓶,由于是我刚刚从自动贩卖机买来的,腾腾地冒着热气。我拿起一瓶,嘬一口热酒。远方传来马达的轰鸣声,很快,夜晚的飞车党从我面前闪过,消失了,街道再次安静下来。

  “哈。”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高大男子站到我面前,直接拿起一瓶未动过的酒,打开,仰头就灌。

  “你的名字?”他问。我并不觉得不妥或者奇特,用热酒捂着手,说:“我叫…”(雷洛德)(本杰明)(里克斯)

  由于出声而吐出的白色水汽从我眼前消失。

  我是谁?显然我记得我的名字,就像一个想同时往两个方向走的人一样,要么摔跤,要不就原地停下。在我回忆我的名字的时刻,这三个名字由不同的声音同时在脑海中说道。

  我羞郝地对对方说:“对不起,我要想一想。”“没关系。你想吧。”他坐到长椅的另一端,鼓励般地说。我——是谁?不,应该说,我是哪一个?我明白都是我,然而我是只有一个的。

  (啊山本君要回国了呐)

  对了,这么晚了,我为什么坐在

  (蠢才警告过你的)

  这里呢?再早些的时候

  (没工作只能拿低保的酒鬼去来一点)

  我在哪里?做什么?没关系,想不起来的话,在想想更久以前的事好了。勒住脑子的棉绳加大了力度与节奏,有点想吐。我咽着口水,继续回忆。

  长着络腮胡子的正在种樱桃树的父亲。

  正在倒塌的金碧辉煌的赌场。

  一枚锈迹斑斑的硬币。

  簇新的黑色燕尾服。

  墨绿,褐黄,灰,脚下是模糊的铁轨。在扒火车吗?

  一个小女孩的歌声,有回音。

  “很久以前我做过一个梦。”我说:“我梦见,我和一些朋友在坐火车旅行,

  一个楼层,一面墙是巨大的落地窗,几个望远镜,有一些人零零落落的,在眺望远方。

  我记不得他们的脸,(恐怕根本没看见,我想)打算去一个城市,但是,火车忽然停了,告诉我们必须在这里下车。我们都认为理所当然,车上也有很多人没

  大火,山林漆黑一片,像新年的狂欢,金色,与黑色。

  有下车。火车急驶而去,咕当咕当…我们向山中走去,途中我们失散了,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朝看得到的山顶奔跑,四周都是黑黝黝峡谷,是个很长的梦哩。”我对风衣男子说,喝了一口酒,酒已经温了。“然后?”他问。“当然。后来,啊,我并没有生出和他们失散了好伤心这种想法,只是不断感到高兴,暖融融的。想着马上就要到了。而且,从火车上下来开始,一路都有野果,山花,溪水泉流,瀑布温泉,松鼠,甚至木质桌椅,小屋,布娃娃,破败的战斗飞机,子弹壳……越过山顶,眼前出现了一个

  堆雪人,两个小孩,两个父亲,络腮胡也在,另一个长得较年轻,卷发。总觉得有点难过。

  巨大的圆形土丘,那一定是个球,下半圆被葱葱郁郁的树林灌木掩盖,挡住了我的去路,要继续前行,要么绕过,要么跳上去笔直前进,我就跳上去,但是,它比

  房间内阴森森的,窗外灰蒙蒙,渗着暗光。

  想象中的软,我一下子就陷进去,但这一刹那,持续不断的快乐升到了极点(我想是极点,我从未感到如此快乐)恐惧一闪而

  (我将以你感到自豪上帝保佑)

  过,陷入昏暗之中,四周是瓦楞箱的那种黄光。此时,我平和下来,进入无比宁静的,波澜不惊的心境,对未知的恐惧感也完全消散。”“哦——”他说,“真是奇异的梦境。”“我想做这个梦是因为白天才和朋友们远足,那时我初中二年级。

  地球异常迅速地转动,太阳极缓地,像雪崩的刹那,在崩溃,炽热赤红的液块。

  可是,我的导师告诉我,这代表我将毕业,然后与同学们分开,开始自己的人生。”“唔——,我想,”他说:“这代表你的出生。山谷代表女性的生殖器,火车以及同伴、当然了,梦有多种解法。正如在牛顿提出万有引力之前,一片叶子的落下有上百种原因,而即使万有引力被提出,叶子的落下还是有上百种解释。”“这样么……”(对了,这个梦里克斯对我说过。)(啊,我居然记得这些…)他举起啤酒罐,反客为主:“再喝些吧?”

  (干杯我们都是穷光蛋要是有钱弄些***我最近有一笔钱明天)

  他的动作,让我想起一些事,并且这些事与他的行为重叠了。

  对——对了,昨天,我和我的两个流浪汉朋友——不,是我的青梅竹马——在一起——一起——喝酒?不,不不,当时,我们凑了钱,弄到了毒品,真正的毒品,还有酒,狂欢,对了,我记得有蛋糕、切的一塌糊涂的草莓巧克力大蛋糕,庆祝?

  “我想你的梦可能还有一个含义……”风衣男子又说,“可能…”“本杰明!”我想起来了:“我是本杰明·莱特。”“……没错,本杰明,你被逮捕了。”风衣男子从衣服内侧拿出警察执照与手铐,“你杀害了雷洛德·贝斯特与里克斯·莱特,你记得吗?”记得啊,我当然记得。昨天晚上,我们划拳,喝烈酒,毒品早就吸完了。雷洛德输了,告诉我们他如何杀害了他的父亲,他拿起花园砍圣诞树的电锯比划一下,砍掉我孪生弟弟的半个头颅。“哈哈哈哈,嗝,这样子、”他反手一挥,墙上溅了一片黄黄绿绿红红白白。我记得我当时想:人呢。然后,啊,然后我将他们的脑子和心脏在火上烧了烧,吃掉了。我确实不知道他们死了。所以才剖开他们的胸腹。对了,昨天是没有蛋糕的。

  是这样。我微微笑了笑。

  “那么,本杰明·莱特,我将逮捕你。”“好的。”我配合地伸出手,身后黑暗中埋伏的警车亮起警灯,鸣笛。他迟疑地顿了顿,说:“你梦中的的那个球,可能代表了监禁。”

  我可能不会进监狱,而是精神病院。

  雷洛德是我幼时的邻居兼伙伴,我是里克斯·莱特,本杰明是我弟弟,这个梦是雷洛德做的,那个球,既代表新生,也代表死亡。他的父亲是络腮胡。

  我想,灵魂是一种波,如此是可以用水滴与大海来举例子,死亡不是消失也不意味存在,也许一个人的死亡会让没关系的一群人产生一个什么念头,也许会干扰其它生物信号,也许会被另一段同频率的波吞没。

  ……吞没?

  ……算了,我早已无所谓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有一天晚上呢,我从地下铁里走出来,在楼梯底部看见一个吹箫的乞丐。箫声清丽,但乐曲有些奇怪。我用手机录像,发现他的手指很笨拙,这是他吹不好的原因。但他看起来只是落魄,并不潦倒。

  寒风从地铁口灌下来,我缩着脖子,给他扔了些钱。当我快步走过他时,他的箫被地铁里惨白的日光灯反了光,让我停下脚步,仔细端详,发现那是一支很漂亮的箫。通体莹白,有些地方有蜂窝状的褐色的凹陷。

  我决定买它,询问道:“请问,你手上的箫,能卖吗?”

  他抬头,迟疑着,然后摇摇头,继续吹他的致爱丽丝。

  “那,我能拍吗?”我无比欠扁地说。

  他踌躇着用右手将箫伸出来:“嗯。”

  拍完,我略带遗憾地收回手机,和他说:“谢谢…圣诞快乐。”

  他略为惊讶,但还是恢复了猥琐的样子,继续吹曲子。

  回到家,我把手机里的录像与照片导入电脑。

  直到反复看了多边后,我才发现,这箫,是他的左手臂骨。

蝴蝶
在花园里散步的时候,我在一株恹恹的玫瑰枝上发现了一只蛹,有我一节大拇指这么大。她藏在一丛半枯半绿的叶子下,一身的伪装让我差点没看见。

  我忽然很好奇,就像瞄见了圣诞树下特别难看的礼物盒一样。我用剪刀把连着虫蛹的这一段枝叶剪下来,丢在一个大玻璃杯里,盖上一张细细密密的铁丝网。安置好后,我将它放在我的工作台边,这样我就可以一边做设计图纸一边看着她了。

  过了两天,她没有动静,我将工作台搬到窗前,并且将蛹换到巨大的鱼缸里,贴着窗。鱼缸里还放了一盆长势很好的茉莉花。

  每天都要帮茉莉浇水,同时看看她,很久她都没有动过,我甚至怀疑是否幼虫已经死在里边了,但是我仍没动她,因为在一堆工作稿里搬动半个冰箱大小的鱼缸非常、非常不方便。

  七月下旬时,我工作时余光看见她在扭,于是我兴致勃勃地俯身看她,结果她在这之后又不动了。

  直到一个星期后,她才破茧而出。我有幸看到了全过程。她奋力挣扎了近三刻钟才湿漉漉地爬出来,那时她像一个邋遢的满脸鼻涕的小鬼。然后她不停地抖她的翅膀,伸展,持平,接着扑扇着飞起来。然后她飞到开得正盛的茉莉花上觅食。她的翅膀呈湖蓝,在阳光下朦胧地泛着白光。真感谢茉莉的花期并不短。

  我已将大部分的工作完成,每时每刻都盯着她看。出生后的两天里,她时而在茉莉的枝丫间觅食,休憩,时而撞击玻璃,或者在玻璃壁上爬行,之后倒吊在铁丝网上。我有时悄悄凑得很近,那时,她的一切纤毫毕现。她的影像已深深印刻在我的脑中,就算现在,我还是可以很快地把她画给你看。

  我猜想茉莉花的蜜该快没了,在花园里采了新鲜带露水的花放进鱼缸。她飘过来轻轻点在上边,把她的吸管伸进去。

  五天里,除了更换鲜花,我几乎寸步不离她。拍照,录影,或者用水彩临摹。她像一只活力四射的精灵,从不停息,即使是她在花瓣上小憩时,她的触须微妙地摇晃;她的翅膀也总在微微拍动。

  第六天,她的动作没有以前矫健了,我这才想起蝴蝶需要*来繁衍后代。我张皇失措,因为我没见到过她的同类。我在她黑色柔软的腰上仔细地绑了棉线,带她出门。

  我小心地牵着她,不让她往人多处走,呵斥好奇的野猫,拉扯她不让觊觎她的鸟类威胁到她。

  她果然是最美丽的蝴蝶呵。

  我和她逛了一整天,她不停地寻找鲜花,找到了,就在花瓣上轻轻一点,接着毫不留恋地飞走,寻觅下一朵。碰到其他蝴蝶,她也视而不见地掠过。天色昏暗,我将她拢在手心,带着似是不甘心的她回家。

  她很快停在她的茧上,轻轻拍动翅膀。

  “晚安罗,小蝴蝶。”我惯例地向她道别。

  清晨时分,我一边刷牙一边看着她。她还是停在茧上,腰上绑着棉线。打理完后,我准备再带她出门。

  牵她时,她却缓缓地飞到院子里一株玫瑰上,不动了。我盯着她,在那株玫瑰上呆到了中午。我感到好奇。可是这株玫瑰不是她曾经寻求过保护的那一株啊。

  下午两点二十八分,阳光热烈地洒在我的花园里,天空湛蓝,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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