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眠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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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眠不醒-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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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了,但是我没有许多可说的。我今年三十三岁,上过大学,如果需要的话,我还能说舞文弄墨。我干的这个行业没有多大意思。我给地方检察官怀尔德先生当过探员。他的探长,一个叫伯尼·奥尔斯的人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你要同我见见面。我还没有结婚,因为我不喜欢警察的老婆。”
  “你还有一点儿玩世不恭,”老人笑了,“你不喜欢在怀尔德手下工作?”
  “我被他开除了,因为我不听话。在这方面我是很有点儿本领的,将军。”
  “我自己也是这样的,先生。我很高兴听到这种话。关于我的家庭你知道些什么?”
  “我听说您的太太已经去世了,您有两个女儿,都非常漂亮,也都有些野性。一个已经结过三次婚,最后一次嫁给了一个曾经贩卖私酒的人,这人在干这个营生的时候用的名字是鲁斯蒂·里甘。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情况,将军。”
  “在这些事情当中,你觉得哪件有些特别?”
  “也许是鲁斯蒂·里甘的事。但是我本人同贩卖私酒的人一向很合得来。”
  他尽量节省力气地μμ一笑。“好像我也同你一样,我很喜欢鲁斯蒂。一个卷头发、大块头的爱尔兰人,生在克隆梅尔。眼神忧郁,却总是乐呵呵的,笑容像威尔希尔大道一样宽。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给我的印象可能同你想象中的差不多——一个冒险家,在一个偶然的机会,用天鹅绒外套把自己装扮起来。”
  “您一定很喜欢他的,”我说,“您已经学会了使用他这行当的语言了。”
  他把两只没有血色的手放在毯子底下。我把烟蒂掐灭,喝光了±里的酒。
  “他是我生命的呼吸——在他还在我身边的时候。他连续几个小时地陪着我,浑身冒汗,像口大猪,一升一升地喝啤酒,给我讲爱尔兰革命的故事。他在爱尔兰革命军里当过军官。他在美国住还是非法的。这场婚姻当然很滑稽,也许夫妻关系还没有延续到一个月。我告诉你的是我的家庭秘密,马洛先生。”
  “到我嘴里仍然是秘密,”我说,“他后来怎么样了?”
  老人木然地望着我。“一个月以前他走了。突然不见了,谁也没有告诉一声。也没有向我告别。我感到有些受了伤害,但是他不是文明社会培养出来的。有一天他会给我写一封信来的。与此同时,我又在受人敲诈。”
  我说:“您是说‘又’受敲诈?”
  他把手从毯子下面抽出来,拿着一个棕色信封。“当鲁斯蒂还在这里的时候,不管哪个人想要敲诈我,都是自找倒霉。在他到这里来几个月以前——就是说,大约###个月以前——我给一个名叫乔·布罗迪的人五千块钱,叫他别再纠缠我的小女儿卡门。”
  “啊。”我说。
  他把他那稀疏的白眉毛挑了挑。“‘啊’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也不是。”我说。
  他继续瞪着眼睛看着我,半皱着眉头,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把这封信拿去,看一看。再给自己倒一±白兰地。”
  我从他的膝头上把信拿过来,又坐了下来。我擦了擦手掌,把信封·过来。信是寄给“加利福尼亚州西好莱坞区,阿尔塔布里亚克雷桑三七六五号,盖伊·斯特恩伍德将军”的,姓名、地址是用墨水写的倾斜印刷体(工程师都喜欢写这种字体)。信封已经拆开。我从里面抽出来一张棕色名片和三张硬纸片。名片是一种用亚麻制的很薄的棕色纸,印着金字:“阿瑟·格温·盖格先生”,没有住址,只有下边左角上有几个小字:“收售珍版书籍”。我把名片·过来,看到背面另外写着几行斜体字:“将军阁下:随信附上借条三纸,均系赌债,从法律角度虽无法索取,但仍望阁下以信义为重,如数清偿为荷。盖格谨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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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眠不醒 2(3)
我查看了一下信里面的几张白色硬纸,都是用钢笔填写的期票,日期是上个月——九月的几个不同的日子。“兹向阿瑟·格温·盖格先生借到现款壹仟圆,盖格先生如需用此款,我当随时奉还,并无利息。卡门·斯特恩伍德。”
  用钢笔填写的字写得歪七扭八,又是勾又是圈,该?黑点的地方都?的是小圈。我给自己调了另一±酒,一口口地慢慢喝着,把名片同借条放在一边。
  “你的推断?”将军问我道。
  “我还没有。这个阿瑟·格温·盖格是什么人?”
  “我一点儿也不知道。”
  “卡门怎么说?”
  “我没有问过她。我不想问。我就是问,她也只是嘬弄着大拇指不说话。”
  我说:“我刚才在进门的大厅里碰到她了。她就是做您说的那套动作。她还想坐在我怀里。”
  将军脸上的表情一点儿也没有变化。他的两手握在一起,仍然一动不动地放在毯子边上;屋子里的热度把我变成了新英格兰式滚烫的大菜,却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叫他暖和过来。
  “我说话应该客气一点儿呢,”我问,“还是有什么说什么?”
  “我发现你什么忌讳也没有,马洛先生。”
  “她们姐妹俩常常在一起混吗?”
  “依我看,不大在一起。依我看,她俩各有各的走向地狱的道路。维维安被宠坏了,非常爱挑剔,尽管聪明,心肠却非常狠。卡门还是个孩子,喜欢从活着的苍蝇上揪下翅膀来。两个人的道德观念都不见得比一只猫多。我也没有。斯特恩伍德一家人都没有道德观念。接着问吧。”
  “她们俩都受过很好的教育,我想。她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事。”
  “维维安上过贵族女子中学,后来又上大学。卡门上过半打左右风气越来越开化的中学,上到最后,同她刚入学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如果我做父亲的这样说话语气有点儿幸灾乐祸,马洛先生,这是因为我的生命只在旦夕之间,容不下维多利亚式的虚伪了。”他把头靠在椅子背上,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他又突然把眼睛睁开。“我想其实用不着再补充这样的话了:一个人活到五十四岁才第一遭当父亲,现在遇到的这些事谁也怨不着。”
  我又喝了一口酒,点了点头。他的灰土一般颜色的细瘦的脖颈上有一根脉管在跳动着,坐在我那边看得非常清楚;但是跳得非常慢,简直不像脉搏。一个身体三分之二已经死掉的老人,却仍然固执地相信自己能够活下去。
  “你的推论?”他突然说了一句。
  “要是我的话,我会给他钱的。”
  “为什么?”
  “这是一个花不了多少钱就能省却一大堆麻烦的问题。在这件事背后还藏着点儿什么。但是谁也不会叫您心碎,如果您的心还没有破碎的话。非得要不少骗子敲诈您很长时间,您才会有点儿感觉的。”
  “我是有自尊心的。”他冷冷地说。
  “有人就是要利用您的自尊心。这是最容易的一种愚弄人的方法。或者利用自尊心,或者借助警察。除非您证明这是骗局,盖格是能根据借条索回这笔欠款的。但是他没有硬要,而是把借条寄回给您,而且坦白承认这是赌债。这就给了您自我防卫的权力,即使他还留着借条也无济于事。如果他是个骗子,可以说他是精通此道的;如果他是个老实人,偶然放点儿债,这笔钱是应该给他的。您刚才说给了一个叫乔·布罗迪的五千块线,这个布罗迪是什么人?”
  “一个赌棍。我记不清楚了。诺里斯,我的管家,会记得。”
  “您的两个女儿自己手头有钱吗,将军?”
  “维维安有,但是不多。卡门年龄还小,要等成年以后才能拿到母亲的遗产。我给她俩的零花钱不少。”
  我说:“我可以把这个盖格给您打发走,将军,如果您要我做的仅仅是这件事的话。不管他是怎样一个人,干的是什么营生。也许在您付给我的酬劳之外,还要您破费一点儿。当然了,他将来会不会再来捣乱,我不敢保证。给他们一点儿甜头绝对不会叫他对您死心的。您的名字已经记到他们的账本里了。”
  

长眠不醒 2(4)
“我知道了。”他的宽大、瘦削的肩膀在他的褪了色的红浴衣里耸了耸,“几分钟以前你说应该把钱给他。现在你又说给他钱也不顶事。”
  “我的意思是,让他敲一点儿小竹杠可能是一种更便宜的、更省事的解决办法。这就是我的全部看法。”
  “我怕我是个性格急躁的人,马洛先生。你的费用是多少?”
  “我一天挣二十五块钱,外加必要的开销——如果我走运的话。”
  “我知道了。如果要从脊背上去掉瘤子,这个价钱并不高。手术要做得轻巧。我希望你了解这一点。做手术的时候尽量别让病人感到震动。也许瘤子还不止一个,马洛先生。”
  我喝干了第二±酒,把脸和嘴擦了擦。肚子里装上白兰地之后,一点儿也没有感到室内的燠热好受一些。将军对我眨着眼睛,手不断地在扯毯子边。
  “如果我认为这人还多多少少讲点儿义气的话,我能不能同他达成一项D议?”
  “可以。这件事我已经交到你手里了。我做任何事决不三心二意。”
  “我一定把这家伙搜寻出来,”我说,“他会觉得一座大桥在头顶上崩塌下来的。”
  “我相信你能做到。对不起,我不能同你多谈了,我累了。”他伸出手去,按了一下安在椅子扶手上的一只电铃,电铃线接着一道黑漆电线,电线沿着那些栽着腐烂发霉的兰花的墨绿色的木桶一直蜿蜒到室门。老人闭上眼,又重新睁开瞪了我一下,然后就仰卧在靠垫上。他的眼皮又耷拉下来,不再理会我了。
  我站起身,把我的上衣从潮湿的藤椅背上拿起来,穿过一盆盆的兰花走出去。我走出里外两扇屋门,站在室外,深吸了两口十月的清新空气。暖房对面车库前面的司机已经不在了。管家从红石板路向我走来,步伐轻快,脊背挺得很直,像一块熨衣板。我把上衣穿好,站在那里看着他走过来。
  他在离我两英尺左右的地方站住,一本正经地说:“在您离开这里以前,里甘太太想见见您,先生。关于费用的事,将军通知我给您开一张支票,您觉得需要多少都可以用支票提取。”
  “他是怎么通知你的?”
  他愣了一会儿,接着就笑了。“啊,我明白了,先生。当然了,您是侦探。他通过按电铃告诉我的。”
  “你给他开支票吗?”
  “他给了我这个权力。”
  “这个权力不错,你死了以后用不着埋在乱坟岗子里了。现在我不需要钱,谢谢。里甘太太要见我做什么?”
  他的一对蓝眼睛笔直地扫了我一眼。“她对您到这里来的目的有些误解,先生。”
  “谁把我到这里来的事告诉她了?”
  “她的窗户正对着暖房。她看见咱们走进去了。我只好把您的身份告诉了她。”
  “我不喜欢这样。”我说。
  他的蓝眼睛蒙上了一层寒霜。“您是想告诉我我的职务该是什么吗,先生?”
  “没那意思。但是我对猜测你的职务都包括什么范围倒有极大兴趣。”
  我们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地互相凝视了一会儿,接着,他那对蓝眼睛又瞪了我一眼,便转身走开了。
  

长眠不醒 3(1)
这间屋子太大了一些,天花板过高,房门也大得出奇,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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