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脸- 第1节

第一章　血色黄昏（１）
夕阳西下，倦鸟归林。

　　天边最后一抹彩霞隐入云层，渔子溪古城亮起万家灯火，将古色古香的街市映得灯火辉煌。

　　天快要黑静时，下起了入冬以来第一场小雨。雨点飘飘撒撒，随风轻扬，不一会儿，青石板铺成的路面，就闪现出过往行人及灯火模糊的影子。

　　街市上响彻时下的流行音乐、少男少女的嘻闹声、小贩的吆喝声、车声铃声，在这组奇特的都市乐章中，响起一些不和谐的音符——戏曲的锣鼓声。几天前，省里来了一个剧团，几个名牌大腕联袂演出他们的连本拿手好戏《白蛇传》，演员精彩的演技与动人心弦的剧情，吸引了古城朴实的市民和来此旅游的人们。今夜演出白娘子为救出许仙水漫金山，与法海大打出手，是这本大戏中最为精彩的一幕。还不到演出的时间，剧团就敲响锣鼓，催促人们赶紧入场。尽管天公不作美下起了雨，人们还是抵挡不住一睹为快的诱惑，扶老携幼，冒雨前往位于镇中那株千年老树下的万年戏台。

　　淅淅沥沥的雨下响了，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滴。

　　古城一条小巷，曲折幽深。

　　小巷两边，多为深宅大院的高墙。石板路顺着坡势，起伏不平地向前延伸。半明半暗犹如鬼火的路灯，在风中摇晃，昏暗的灯光下，飞舞着细细的雨丝。

　　一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老人出现在巷里。他背上插着竹竿挑着的灯笼，手上提着一面铜锣。他每走上一段路，就敲响手里的锣，放开嗓子喊着。古城保留着纯朴的民风，一到夜里就有打更人出行，敲锣报出现在的时辰，并叮嘱住户夜里应该注意的事项。

　　老人在雨中禹禹而行，他身后隐隐传来万年戏台激昂的锣鼓声。他敲响手里的铜锣，嘶哑的喊着：“一更天到，关好门窗，小心火烛，防火防盗……”

　　凄风苦雨的小巷中，响彻着沉闷的锣声，与老人苍老的回声。

　　老人走到一户宅院，停下了脚步。大门前两只高大的石狮子被雨淋透了，湿漉漉的身子被远处的灯光映得斑驳陆离，虽然历经了多年风雨，在若隐若现的灯光中仍然显得威猛狰狞，映衬出主人曾经有过的威严。

　　这是一个姓侯的大户人家，历代都出过高官。奇怪地是，侯家人丁并不兴旺，几代都是单传，只有这一代是兄弟俩。弟弟叫侯雨，在省城当市长，平时少有回来，因此很难在古城看见他的身影；哥哥叫侯玉良，不到花甲之年，就放下教鞭回到老宅，很多年过去了，他从此再也没有走出渔子溪一步。侯老平日里深居简出，偶尔在镇上到处走走，或在茶铺里喝喝茶，登上高高的城楼晒晒太阳，一到晚上就关门闭户早早歇息了。老人从不多言多语，也不与左邻右舍来往，偌大一个院子就住着他一人。紧闭的院门只在每周的第一天早上打开，两名固定的清洁工人前来打扫院子，帮他整理室内的事务。

　　姓侯的这户人家是古城唯一的名门望族，加之侯玉良孤身一人，打更人每次经过这儿，都要刻意的将锣敲响，大声吼上几句，提醒他关好门窗，小心火烛。老更夫平时走到侯家大院，黑漆大门都是紧闭上的，此时门何故虚开一条缝？他走上前去轻轻一推，沉重的大门吱呀一声向后退去，一股风扑面而来，差点儿吹息他挑在背上的灯笼。更夫背过身子挡住风，护住灯笼，待灯火不再跳跃，重新放出光明之后，他从背上取下灯笼，转过身举起灯笼往里望去。走过萧墙，依稀可见有着东西厢房的大厅，厅后面一幢三层的古式楼房。院里漆黑一片，只有三楼一间房里依稀有着光亮。

　　侯家太大意了，这么晚了门也不关，更夫走下台阶进入大厅，欲到楼下叫侯玉良下来关好院门。忽然之间，背后吹来一股阴风，刺骨的寒意直透老人心里，他不由打了个寒噤；与此同时，身后响起悉悉率率轻微地响声。他觉得似乎身后有人，心里一下抓紧了。打更人素来胆子比较大，深更半夜一个人独自出行，从来没有怕过。然而，阴森森的大厅，院内犹如怪兽的树木假山，风吹树木晃动的黑影，暗处若有若无的响动，他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打更人慢慢转过身子，壮起胆子往后一看，霎时惊得他目瞪口呆，大门关上了！他明明推开了大门，还从开着的门走进院里，怎么会关上了呢？老更夫周身毛发倒立，手里的灯笼颤抖了。风，一阵紧似一阵，吹得院中的林木发出奇异的响声。这种响声他从来没有听过，犹如传说中的鬼哭狼嚎。他的心咚咚地直跳，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四处张望。

　　看了、听了一会儿，周围什么也没有发生，老人自嘲地笑笑，他真是疑神疑鬼了。想起刚才那股寒冷的阴风，也许是风吹得门关上了。他宽慰着自己，慢慢走到楼下。

　　小院里静得出奇，能清晰地听见雨打树叶的沙沙响声。

　　楼上原来似有似无的光亮，没有了。揉揉眼再看，楼上又依稀可见人影。老更夫有些奇怪，决定亲自上楼去看个究竟。小楼的楼梯修在外面，成之字形盘桓而上。老更夫高举着灯笼，拾级而上。

　　远处的锣鼓声隐隐传来，且一声响似一声。

　　万年戏台上，锣鼓响得铿锵激烈。戏台下聚集着黑压压的人群，人们高高举着雨伞遮挡风雨。大幕拉开之前，演员在表演人们百看不厌的变脸。一身着古装的演员，头戴金盔，肩披金色披风，手里拿着一柄降魔的照妖镜。他挽了一个云手，面对观众嘴一张，一股火焰从他嘴里喷出；他用镜子在脸前一晃，原来黑脸的张飞变成红脸的关公；其手脚之快，动作之敏捷，大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观众还未反应过来，他的脸又变成卖马的秦琼……

　　人们兴奋了，大声地叫着好，忘情地向演员鼓掌。

　　震耳欲聋的锣鼓越来越响，淹没了人们的喊叫声。　。。

第一章　血色黄昏（２）
锣鼓声由远而近，铿锵激昂。老更夫望着黑惨惨的楼梯，阴森森的楼房，心里开始发毛了。脚也变得不听使唤，战战兢兢地一级一级往上走。已经上了二楼，总不能前功尽弃吧？他在极度惊恐之中摸索着上了三楼。

　　楼上第一间宽敞的大厅是侯家的书房。更夫走进书房，室内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不知何故，灯笼的光亮也变得非常微弱，只看得见眼前一两步远的地方。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周围静得来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忽然，一道白光划破夜空，随即响起一声猫叫，老更夫瞬时全身沁出了冷汗。在闪电的一刹那，他看见书案前似乎坐得有人。紧接着响起一声惊雷，震得脚下的地板都在晃动。雷声之后，他听到有重物落地的响声。他大着胆子走上前去，扬起灯笼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书案前坐着一具无头的尸体！正当他惊魂未定之时，一阵阴风从窗外刮进，随之响起令他心悸的啸声。他扭头一看，黑暗中闪出一个传说中披头散发、长伸舌头的厉鬼！

　　老更夫吓得倒在地上，灯笼从他手里滑落，他往前爬，想捡起灯笼给自己壮胆，因为鬼怕火。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挡住了灯笼，他爬近一看，竟然是侯玉良的头！侯玉良圆睁双眼，脸上的神情狰狞得令人恐怖。他吓得缩回手，一动不动地看着侯玉良的人头。

　　那犹如厉鬼的怪物，两眼闪着绿幽幽的鬼火，身子飘浮在空中，在凄厉的哭声中，如幽灵般飞跃回旋。

　　突然，怪物向更夫扑去，

　　更夫从地上撑起身子，连滚带爬地奔向楼梯。就在他刚跑出大厅之时，背上被一只冰冷的爪子抓住，一股难闻的腥气扑鼻而来。怪物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面对面的看着更夫。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老更夫，看着一张没有人皮的脸，往下滴血的长舌，全身直是哆嗦。贸然，怪物往后一仰，变成了青面獠牙的夜叉；它再一摆头，瞬间又化成*的牛头马面；随着一声啸叫，又变成夺命的黑白无常！

　　老更夫发出一声恐惧的尖叫，往后就倒。打更的铜锣从手里掉在地上，沿着楼梯往下滚，一路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响声。

　　万年台上，变脸在激越的锣鼓声中进行，人们的欢呼、尖叫的声音响彻古城的夜空……

　　渔子溪发生一件骇人听闻的凶杀案，当地一位年近古稀的文化名人遇害，且身首异处，死得十分神秘和蹊巧。据说，这位老人独居一处四合院，收藏颇丰，其中不乏价值连城的文物。

　　省会Ｇ城报社总编接到线报，马上意识到这是一条重大新闻，立即叫主管社会新闻的楚辞前来见他。

　　楚辞三十出头，英俊的脸上有着木刻似的皱纹，脸上冷漠的神情，给人饱经苍桑的印象，一头曲卷的长发飘逸的垂到肩上，黑色的西服外面套一件藏青色的风衣，使他高挑的身材更显得匀称。

　　楚辞对文物有几分爱好，听总编介绍完大概情况，对这件案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答应马上前往渔子溪。渔子溪离省城Ｇ市五十多公里，楚辞刚从首都来到Ｇ市不久，对周边的城市还不熟悉。独来独往惯了的他婉言谢绝总编要找人给他带路的建议，开上他的越野车，凭着卫星定位的导航仪很快就找到通往渔子溪的公路。

　　渔子溪历史悠久，是座名闻暇尔的旅游古城。它纯朴的民风、民情，保存完好的明清风格建筑，吸引着海内外的游客，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人从四面八方涌进古城，将古城几条主要街道挤得个水泄不通。

　　停车场，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

　　上下车的人们在车场里来来往往。

　　一个卖花的小女孩，追着游客买她的花。

　　楚辞停好车，提着他的像机，打量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人们，在寻找他感兴趣的目标。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子引起他的注意。那男子有着一双冷漠的眼睛，坚毅的脸上留下岁月的风尘，看得出他本来是个英俊之人，可惜左眼下一道深深的伤疤使他破了像。他头上理着时下老板流行的寸头，一身名牌休闲服打扮，非常精明干练。无论怎么看，楚辞都觉得他长得像自己。天下还有这么怪的事？他对着汽车的后视镜看了看自己，再看那男子，真是像极了！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留着长发，而他是寸头。楚辞趁他不注意，从不同角度一连拍了好几个镜头。

　　突然，一辆小车以极快的速度冲进停车场，卖花的小女孩没有看见，横着跑向在上大巴的香港游客。

　　周围的人们看到这危险的一幕，发出惊恐的叫叫声。

　　小女孩离楚辞有一定距离，他想冲上去救她已经来不及了，就迅速将镜头对准小女孩与冲向她的汽车。

　　小女孩听见人们的喊叫声，回头一看，她吓傻了，一双眼里闪出惊恐万状的神情。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男子冲进楚辞的镜头，只见他双手从地上提起小女孩，然后灵巧地原地转身往上一跃，躲过与他擦身而过的汽车。失去平衡的他抱着小女孩在空中扭转着身体，随即在人们的欢呼、赞叹声中稳健地落在地上。

　　围观的人们鼓起掌，那男子不以为然地笑笑，放下他抱着的小女孩。

　　楚辞拉近镜头，认出了救小女孩的人，就是他刚才注意的那个男子。他非常惊讶，此人出手之快及敏捷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