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杜拉斯的真相与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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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格丽特·杜拉斯的真相与传奇-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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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她的批评有时让人惧怕:被她指责为非正义或妥协的人往往都把她当作是一个“疯女人”或者是一个不负责的人。法国媒体,几乎是全部,非常保守的那些,从来不让她进入公共领域。她的言论“在政治上太不正确”,甚至连那些为她辩护的人也感到为难。他们说,他们宁愿她专心去写她的小说,而不要去批评时政……当她就波兰问题、资本主义或政治新闻人物表态时,诅咒和谩骂往往是她的王牌。
  看见她像个长舌妇,回到“荣誉之核”栏目,最终对我们进行讽刺,“谁能让如此执着于新闻界的玛格丽特?杜拉斯离开那里?”《绑住的鸭子》的一名记者这样写道。而有教养的雅克…皮埃尔?阿梅特也在《观点》杂志上坚定地说:“这是一个火上浇油的女人,确实做了不少蠢事。”但她并不把这些批评放在心上,“在好多年里,在我年轻的时候,”她承认说,“我周围的男人们的建议曾把我埋葬:不要引人注目,不要上电台电视台发表言论,干活吧……不要搞新闻,也不要再拍电影,安静一点吧,别像夏约宫的那个疯女人一样。呆在你的角落里写作。这就是一切。”当她想认真地倾听她的时代时,她是想给它以一种浪漫,让它具有历史的必然性,让人听到社会事件在其内心发出的秘密而黑暗的叫声,不可倒流的时间流在了它的身上,直至把它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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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为外面的世界而写作(3)
她身上的一切都归结为写作,归结为这个想占有一切的贪婪的斯芬克斯,她清楚地预感到自己将成为它的第一个受害者。事实上,她真的能够摆脱父亲的名字多纳迪厄?用杜拉斯这个笔名写作的时候,她以为能够避开这个命中注定的名字,这个名字不断地把她拉回到源头。当她说爱扬?安德烈亚的时候,她便吞噬了他,让他站在《奥莱丽亚?斯坦纳》一边,成了作品的主题之一,夜间历险的“目标”,拉辛的那种目标。她不是谈到了克里斯蒂娜?维尔曼,被杀死的小格雷高利的母亲?这是为了立即创造作品中的另一个也淹没在她的小说中的形象。她不是提起苏军坦克进入布拉格了吗?她一味谩骂,真正的共产主义批判变色了的改变了自己的乌托邦起源的共产主义……
  于是,杜拉斯开始根据自己的想象来阅读历史,就像对自己的重大发现似的。大喊大叫成了她“不可避免”的语言,不管说的话是抒情还是诅咒,比如那些甚至连主角都不知道就说出来的话(我们想起了《音乐I》或《音乐II》,或者是《萨瓦纳湾》中唠叨漫长的歌);也不管是咄咄逼人还是不遗余力地打击谩骂,比如她发表在某些“报纸”上的文字,尤其是她在7月14日寄给迪奥尼斯?马斯科罗和让?舒斯特的文章。调子都是一样的:“一种灵感体验”,如同菲力蒲?索莱尔斯1后来所说的那样,内心体验的脆弱联系。那种体验在痛苦中显得十分感人。
  慢慢地,有一件事情得到了肯定:她所写的一切都来自那部作品。描述自然语言的记述语言也很重要,来自她正在挖掘的黑暗的地层。小说的传统形式,她已经在《街心广场》破坏了它的威严,将变好或变坏,她预感到了所有的可能性。心理描写和巴尔扎克式的观念仍被当作是幻想,影响对人类秘密的认识。在她看来,最好还是眼见为实,来探索写作喷薄而出的秘密。她曾与某些超现实主义作家来往,理解了她不知不觉中捕捉到的这种观念,古老的、原始的思维是她所等待的东西之一。她知道,当她倾听的时候,人们会畅所欲言,自我承认。所以,新闻语言是基本的语言,能让她像摄影机一样抓住生活中转瞬即逝的东西,依证据在现场进行判断。所以,她相信自己的本能、自己的直觉和自己的预感。
  然而她也知道,对“外面的世界”的探寻,不管多么重要,毕竟没有一本真正的书那么有力。所以,当书即将出版时,她马上把它摆到头等重要的位置,满腔热情,而且有些神秘地投入其中。
  于是,手只需记录,听写超越自身的东西。她和世人不同,她在写作所展现的“令人目眩的杂乱中”写作。
  然而,在她交给《法兰西观察家》或《浪潮》的短故事中,她仍保留着一种温柔,确信这些短故事会成为她正在写的一本书的组成部分。写凶手的非理性场面、活活地被关在修道院里的加尔默罗会修女、展现在观淫癖眼前的电影明星,在她看来都是一些充满浪漫的激情,它们将继续解释这些不断被人窥视的不可思议的东西。悲剧的死结已经出现在那里,挂在世界的舞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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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太阳不再为谁而升(1)
根据让?凯罗尔的小说改编的《夜与雾》获得了成功,制片人想让阿兰?雷斯纳导演一部关于广岛的电影。雷斯纳接受了计划,但想请一位女性来写剧本。“弗朗索瓦丝?萨冈?”有人向他建议。“还可以再想想……”雷斯纳反驳说。可是萨冈,甚至根本就不屑于赴约。“西蒙娜?德?波伏瓦?”雷斯纳进而提出。但这次,是制片人们觉得这个主张太荒唐。“波伏瓦,”他们说,“那是第二性,太聪明了……”“那就杜拉斯?说到底,她更女性一些……”
  1959年,在杜拉斯生命中的那个时期,雅洛已经慢慢地与她疏远了,热情减退了,杜拉斯总想在爱情中保持的那种激情消失了。她开始酗酒,喝得很多,照片上的她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更加浮肿,更胖,根本就不像她。她同意写剧本,接受了对方提出的可笑的价格:100万旧法郎,一次性包干……她对雷斯纳说:“我会给你写些东西,不过请你放手让我干……”雷斯纳同意了。他很喜欢杜拉斯的那种絮絮叨叨的风格,他知道,他也可以用杜拉斯正在创造的这种新的语言来打破电影创作的枷锁,发明另一种电影。
  在杜拉斯的推荐下,摄影组选择了埃玛纽艾尔?里瓦。那是一个年轻的女演员,五官极为匀称,皮肤光滑,富有人情味,而且很聪明。杜拉斯喜欢里瓦是因为她在里瓦身上感到了一种内在气质,它完全可以跟她《音乐》中“如歌的中板”所歌唱的东西媲美。
  电影在日本拍了两个星期,在讷韦尔和欧坦1拍了12天。杜拉斯从未去过拍摄现场,而是根据拍摄的进度从巴黎寄对话过去。她每天都写,好像在写作的过程中发现了故事,好像那是一种仪式性的、自发的游戏,是自己从黑夜中出来的。她所有的主题都上场了,回忆与遗忘之间的冲突、人类为了战胜时间而进行的斗争、爱情的背叛,尤其是发现了遗忘破坏记忆,使其面目全非,甚至以此来肯定自己的巨大的创造力。这一发现以后将成为她未来的作品的动力。
  雷斯纳被杜拉斯勇敢地展现的这种圣诗般的絮叨风格折服了,而当时,新浪潮还没有完全成为时尚。马尔罗2在戛纳审片时说,在《黑人奥尔菲》、《四百下》和《广岛之恋》这三部得奖电影中,《广岛之恋》“是最好的一部”3。评论界的意见分歧很大,简直是一场新的《艾娜妮》4之战,如同杜拉斯后来在1975年戛纳电影节推出的另一部电影《印度之歌》一样。
  评委会主席阿夏尔在审查《广岛之恋》的时候说:“简直是一团垃圾。”而导演夏布罗尔却大喊:“我看是500年来最好的电影。”马克斯?法瓦莱里声称:“一个真正的天才的作品。”米舍利娜?普雷勒说:“一首动人的诗篇。”还有人说:“一部迷人的电影”,“一部深具魅力的电影”,“一部美得让人难以置信的电影”,“银幕上的一首杰出诗篇”,等等。
  没有任何人怀疑,创作了这部电影的不仅仅是雷斯纳的镜头,更重要的是杜拉斯的那种如此特殊的断断续续的风格。她从文学的角度创造了拍电影的另一种方式。她还创造过什么,除了这种重复的艺术,除了这种抒情的诅咒、最终被寂静所代替的窒息的声音?
  直到电影的结尾,杜拉斯才显示自己的真正本性,反叛、惹事、多疑。她毫不犹豫地谈论女性的孤独及其巨大的欲望,并通过一个从荒凉的渔村经过的年轻的德国士兵的嘴,大胆地承认了这一点。她总是反潮流,对世界和事物的态度模棱两可,感情捉摸不定,说话与别人不一样。她最想说的,是谁也不能对别人有偏见,谁也不能指责别人生活失控、冲动和产生命中注定、不可避免的欲望。那怎样才能理解凶手呢?“我觉得应该承认关于黑暗的真实”。早在1958年她就在《法兰西观察家》的一篇题为“舒瓦西勒鲁瓦的恐怖”的文章中说过。
  她坚决地离开了雅洛。激情好像疲惫了,离开了她,但她仍感到失望和痛苦。她一直靠着的那扇门“关上了”,她再一次感到不知所措。在讷韦尔拍摄的那段《广岛之恋》中所说的“黑夜里不可避免的东西”,气势汹汹地向她涌来,避也避不开。电影的成功没有在物质上给她带来任何好处。她被合同欺骗了。她草草签就了合同,她习惯了这种轻率,跟母亲当年被地籍官欺骗一样。然而,她从这场冒险中学会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她以后所写的东西将摆脱必不可少的心理描写和浪漫情节,她将投身于黑色的夜晚,专注于在她身上活动的一切,让人在遗忘一再光临的这个深不可测的深渊中晕眩。《琴声如诉》宣布了这种方式的开始,《广岛之恋》肯定了这种方式和计划。
  

第五章 太阳不再为谁而升(2)
就在这一时期,她放弃了自己的生活,好像生活对她来说不再重要了似的。她将见证另一个更加有趣、更加神秘、更加富有传奇色彩的故事。她只要这种生活,她将把它写进作品之中,努力让它来到人间。难以忍受的生活、她的流浪和激情、她野蛮而悲怆的狂迷将只有在作品中,在她钻入的这个拥挤的鱼塘中才能得到体验。说实话,她只爱过罗贝尔?昂泰尔姆,然而,她也离开了他。她的其他情人,其他艳遇,只不过是盲目流浪的结果,是自我迷失。现在,必须收拾自己的心情,专注于写作,从写作中得到绝对的满足,她已经预感到写作的巨大威力。孤独是她的天命,她将用这种内心的故事,用它苛刻的专制来弥补种种孤独。
  在那些年里,有什么东西被破坏了。敏锐地感到失望,尚未到达她以后所说的“愉悦”阶段,但她将对事物和感情表现出一种虚荣,一种圣经般的直觉。“世界上的任何爱情都不能替代这种爱情。”她在《塔吉尼亚的小马群》中已经这样写道……
  她很喜欢她用《抵御太平洋的堤坝》的版税购置的诺弗勒堡,她孤独地在那里度日,躲避他人,她在那里觉得很放松,进攻凡尔赛的革命者曾在这座屋里暂住。
  她在那里抽烟、喝酒,喝得很多。长期以来,她觉得很烦闷,老想起童年时期恶劣的气候,想起既让她感到心情沉重又让她喜欢的那种孤独。让她激动的,是她自身。“让我想哭的,是我的暴力,是我自己。”她承认说……
  从来,一切都来之不拒,把它们砌到作品中去,添加写作素材。她只给自己留下位置,为她已经一再推迟在她身上出现的那种神秘的歌。
  在她所渴望的这种永恒当中,她还能留得住爱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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