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归元-燕倾天下(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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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归元-燕倾天下(出版)- 第1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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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兰悠虽是新主,但出场时的绝世轻功众目所睹,而沐昕虽名声不显,但其人气度渊停岳峙,苍鹰老人威名久震,自无人敢于小觑。

  饶是如此兴奋期待,然而那些望向高台的人们,在注目那两人风华时刻,依旧不自禁的屏住呼吸。

  那两人,面对面立于高台之上,一般的绝世品貌,一般的颀长身姿,一个冷月疏星,一个微云暖阳,远山隐隐,一江烟波间,夕阳余晖缠绵如春水,自两人身前流连不去,映得那白衣银袍交相辉映,真真是满目芳菲的最美盛景。

  这般绝世的少年,这般美丽的画面,谁忍,鲜血溅上绣幕丝屏?

  近万目光里,因这宁静的等待与体悟,渐渐染上惋惜与微憾之色。

  晚风起了,吹破一地落花。

  与花叶同时飘扬起来,比花叶飘拂的姿态更为轻盈无物的那个影子,只一闪,便闪进了沐昕身前。

  所有人张大嘴,短促的啊的一声。

  谁也没想到,最先出手的,竟不是挑战者沐昕。

  而是那个一直很漫不经心的贺兰悠。

  漫天花叶飞舞里,贺兰悠的银影化为迅猛的飚风,半空中十指一张,金光闪现,流瀑连珠如巨网罩落,连一丝缝隙也无,袭向沐昕全身。

  霍地倒仰,流水般后退三丈,堪堪退出金光笼罩范围,沐昕单掌一按,立即翻跃而起,黑发白衣在空中如飞云般划过流畅的弧线,尚自为人们目光追及,便已到了贺兰悠身子上空。

  清啸一声,沐昕单掌拍向贺兰悠天灵。

  轻轻一转,贺兰悠手指一牵,吸水成虹,竟瞬间将他身后座前茶盏内尚自冒热气的茶水凝成冰剑,指尖一抡,冰剑雪光如匹练,就势戳向沐昕双目。

  沐昕一声冷笑,掌至半途忽然转道,姿势流转如水,于万不可能之际衣袖一卷,嚓的一声,贺兰悠身后的楹柱突然爆开,无数碎木尖利如剑,刺向贺兰悠后心!

  那柱紧贴贺兰悠后背,近至无可躲避。

  银影一闪,贺兰悠竟躲闪不及,木刺全数刺入后背。

  我一声惊呼几欲出口,却在最后一刹忽然想起一事,立即忽的站起。

  沐昕,小心!

  乌黑木刺全数打入银影,全场惊呼,紫冥教主,败了?

  只有沐昕,神色平静而肃穆,一着得手,不进反退。

  空气里突起了波荡,宛如烟光渺渺,风卷水波立起水晶帘,晶帘如镜,突现无数银影。

  一般的银衣黑发,身姿翻卷作天魔之舞。

  四面皆是贺兰悠。

  却不知那个才是贺兰悠?

  瞠目的是观者,沐昕的目光一直清明如晨曦,他始终紧紧盯着那被无数木刺钉入的银影----那是贺兰悠的外袍,如今软软铺于地下,刚才的中袭,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然而那只是外袍,沐昕钉住不放,却是作甚?

  我的目光,渐渐亮了起来。

  沐昕双臂一展,凌空虚蹈,飞鹰般已至四面贺兰悠上空,手掌一按,便听一声沉闷的“砰”的一声。

  好似拍打水浪,又似拍裂了空心的球体的声音,刹那间碎玉裂晶飞溅,冷毫穿梭,四面贺兰悠,瞬间光影全灭。

  那四个贺兰悠,都不是贺兰悠。

  那么,他在哪里?

  如轻烟忽然消散,沐昕的身影竟至快得无迹可寻,再一转眼他已飞临那委地银袍前,掌风一掠,轻声叱:“破!”

  有人和声一笑,静静道:“灭!”

  银光一闪,贺兰悠身形再现,依旧如前,银衣完整,掌间一柄银紫小琴,上搭七弦。

  他再一笑,手指一拨,如斯细弦,起风雷呼啸之声,直袭沐昕前心。

  沐昕身形一荡,已抓住飞弦,指若牵丝,点戳抹弹,七弦被他刹那连成一线,他顺势一甩,弦线霍霍有声缠上台柱,借势一振而起,已到贺兰悠身后,银白手套在内力催动下,光芒越发氤氲,印向贺兰悠后心。

  贺兰悠突然一旋身,也不见他作势,那维系沐昕身形的冰弦立即反弹,碎成万千,当当当当撞上沐昕双手,每一碎片,都闪现幽幽磷光!

  沐昕双手立如枝干伸展的树,根根展开,与冰箭碎片快速连撞在一起,闪出星星火花,幽黑的颜色于银白手套上忽闪忽没,竟是将贺兰悠鬼魅般布在箭上的毒瞬间解去。

  两人都是以快打快,以诡胜诡,往往前一招招式未老,后一杀着已接踵而至,每一着都是杀手,每一着都暗含机锋,变招换招令人目不暇给,不过眨眼的功夫,已经过了数招,武功高的人看得气透不过来,武功低的只知道白影银影纠缠一起,瞻之在左忽焉在右,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却根本分不清招式。

  一众首脑看得神色凝重,我依稀听得有人喃喃叹息:“这般惊人武功,更难得的是两人那机变凌厉。。。。。。果然英雄出少年啊。。。。。。我等老矣。。。。。。”

  这都是事不关己的喟叹与自怜,无如我此刻,眼见那一着不慎立即万劫不复的战局,焦心如焚。

  实在看得心惊,我闭上眼,再睁开,以询问的目光看向近邪。

  他眉头比我更深,道:“不能久战。”

  我微喟一声,黯然道:“看来他会拼了。。。。。。”

  只一分神,台上形势果变。

  沐昕突如一道烟般扑向贺兰悠,银色手套光华如月,展袖之间月华满了天穹,夹杂着无与伦比的霸气,撕裂深冬寒冷的空气,和万众屏息的寂静,一往无前的,直贯望月之人眉心。

  贺兰悠目光一闪,竟不再施展他绝世的天魔步法,左脚向后一撤,身子后仰,整个人身形拉直如漂亮的箭,双手横结成桥,悍然抬起。

  他双掌之间,紫雾弥漫,如同江水涨潮,波光涌动。

  刷!

  幽幽紫雾,与银白月华,决然悍厉的碰在了一起。

  嘶-----

  极轻微的一声。

  紫光银毫,交织一起,初为一小点,渐渐扩散,成扇形,带着锐利如冰刀的凛冽,缓缓卷开。

  两人的眼睛,越来越亮,衣衫也开始无风自抖,澎湃的劲气如浩荡潮水,于此刻狂然涌出,瞬间便冲没堤坝,所经之处,万里田园皆毁。

  啪!

  三丈外所有几上茶盏尽皆粉碎。

  却无一滴茶汁溅出。

  银光摧毁茶盏,紫毫吞噬茶汁,竟是不分先后,便将一切摧毁无形。

  咔嚓。

  银紫二光延伸至高台后,座椅四角,莫名全断,首领们狼狈跳起。

  目瞪口呆看着地面坚硬的松木板,缓缓出现了裂缝,那裂缝越来越大,犹如巨人张开的嘴,无声无息咧来饕餮的血口,最后裂至再无可裂,直贯整个高台。

  惊呼声如浪而起。

  很多人为了不错过高手对战,抢挤在台前,如今惨遭池鱼之殃,轻功强的,衣衫全裂的逃开,弱点的,遍身是被紫银二光割裂的伤口,鲜血喷溅的栽倒,轻功差的,则无声无息倒下,身上突起紫斑,瞬间僵化。

  两人终于以内力相拼,致数千人惊惶无伦。

  我咬着下唇,不顾牙齿深陷唇中,眼看着这两人竟成了不死不休的战局,知道此刻任谁也难以上前分开两人,否则不仅那个人要受伤,沐昕和贺兰悠也会被反噬,然而要我眼睁睁见他们以死相拼,却又情何以堪?

  我原以为,以贺兰悠的奸狡城府,大仇未报,定会珍重自身,纵使沐昕有心死战,他也一定会想办法避开,不想他今日吃错了什么药,竟似也起了意气,居然一力和沐昕相拼。

  怔怔看着台上,我心中转过千万个念头,却觉得都万不可行。

  心底冰凉而双手灼热,我连手指都在轻轻颤抖,有生以来,我未曾如此束手无策过。

  近邪抬头看看天际,不知咕哝了句什么,我缓缓将目光转向他,他又紧紧抿嘴,随即站起身来。

  我一惊。

  然而不待近邪冒险,台上,两个目光亮得能杀人的人,突齐声低喝,双臂一振,贺兰悠手掌自不可思议角度突然现出,直攫沐昕咽喉!

  与此同时,沐昕手掌一滑,趁着贺兰悠让出的空门,反肘直袭他胸膛!

  轰!

  尘烟腾腾弥漫而起,这生死一刹,几不可见的浓雾突然遮掩了我几乎滴出血来的视线,迷蒙中只见那两人纠缠在一起,如狂风般卷过高台,呼啸着撞入黑色的巨洞中!

  原本已经裂成两半的高台,经不得两人最后一刹以死相博的真力催动,完全倾塌。

  我的一声惊呼,生生卡在咽喉里。

  
[正文:第一百五十二章 光景旋消惆怅在(一)]


  我茫然立于黑暗中。

  好奇怪啊。。。。。。

  刚刚不是黄昏么,怎么一眨眼,就变成夜里了?

  沐昕和贺兰悠,哪里去了?

  转目看四周,景色影影绰绰,似乎还是金马顶峰,只是景致变成了夜里,却又没有月亮,一片模糊。

  我隐隐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却心内混沌,心思全挂在撞入洞中的那两人身上,他们那最后杀着。。。。。。怎样了?

  还有,人呢,那么多人,到哪去了?

  “喂!”

  有人讥笑:“喂,阎王来传你上堂了,还不快去?”

  扑哧一声。

  “咳咳”

  有人故意咳嗽的声音,微微苍老的声音,却听来明朗。

  “真是奇怪,红尘里走一遭,怎么就把那个千伶百俐的丫头变成如今的傻大姐儿了?”

  “哼!您哪只眼睛看见她千伶百俐过?”

  “说得也是啊。。。。。。”有人沉吟,“我倒记得那丫头初到山庄,就是傻兮兮的,整天跟在我身后叫叔叔,后来多亏我耳提面命,她才多少聪明了些,难道如今我一不在身边,她又跟那木头久了,近木者呆了?”

  “呸!”

  “滚!”

  “你先滚,他就来。”

  “哈!叫我说,”讥诮的声音,“是思春!思春的女人最蠢!”

  。。。。。。

  我呆了一呆。

  忽然觉得失去了移动的能力。

  这些可恶。。。。。。却又无比可爱的声音啊。。。。。。

  你们终于来了!

  浓浓的喜悦和酸楚,只一刹那间,便如潮水狂涌而上,淹没了我,再化为丰盈的泪水,无可遮掩的倾泻而出。

  “外公!”

  我纵身扑入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中。

  ……

  有一刹那的沉默。

  我不管不顾,只深深的将脑袋扎在那怀抱中,不肯放开。

  怀抱的主人,还是那个很奸诈的腔调,笑道:“你们几个说人家越活越傻,我看她德行却象是好了些,瞧瞧,居然没喊我老头,忒不容易了。”

  然而他的姿态却不是语气那回事,如此轻轻的拥住了我,手指温柔的在我发中穿梭,我感受着他熟悉的微带俱无山庄松木香的气息,感受那手指细腻而轻柔触及长发的微痒,眼前突有幕幕场景飞电般流转而过,血色里辗转的娘,惹祸的沐昕乌黑惊惶的眼,屋顶上俯视我的贺兰悠,紫冥宫九针激魂,李景隆大帐前沐昕胸前绽起的血花,夹河战场遍地死尸里父亲惊惶转过的脸,朱高煦浓重的喷到我脸上的呼吸,山洞中熙音似笑似哭的神情,艾绿姑姑苍白的头颅。

  一闪。

  我的泪,层层复层层,湿了老头厚厚的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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