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归元-燕倾天下(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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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归元-燕倾天下(出版)-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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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声音柔而缓,拖着微带迷离之气的尾音,音质不算清越,不算琳琅,只是淡而雅的语调,偏偏听来却隐约盛世浮华般的妖娆,每一字都令人,心醉神迷。

  我从未想过声音也可如此美丽。

  抬头看去,幽深曲折的秘道里,缓缓浮现出一道修长的影子,长发宽衣,衣袂飘然。

  那人在众人凝视的目光中曼然踱近,步履间无限潇洒,薄薄的银底紫色镶边的长衣不束腰带,就那么四散于风中,衣角蝴蝶般飞舞,他走过来的姿态犹如一曲余音迤逦的绝妙清歌,或是一卷读至佳处正当击节的绝顶好词,一举一动,满目华光。

  那只突然又变得如猫般温柔的雪色云奴喜呼一声,雀跃着奔过去,绕膝挨蹭,呢喃不已,他微笑着伸出手轻轻一抚……真真天上谪仙,绝色倾城。

  近看,才发觉那男子年纪似已不小,眼角淡淡几抹逸散的云纹,然而年龄在真正的美面前根本不成威胁,反而为他的神情气韵平添了几分吸引,那种不辨雌雄的极致的慵懒的美,具有无可比拟的风采,沐昕的清贵英朗,贺兰悠的和雅温丽,都是绝顶的美少年,然而和这人跨越年龄与性别的无限的风情比起来,都显得略有些真实和青涩。

  
[正文:第五十一章 欲将沉醉换悲凉(一)]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们:“云奴很乖的,你们一定是吵了它睡觉了,它最喜睡在这曼陀藤叶下,你们却把它被子给扯走了,叫它怎会不生气?”

  我见他言语温和,笑容平静,心中颇有好感,遂也笑答道:“抱歉抱歉,实在是无心之失,云奴,没打招呼就扯了你被子,实在失礼,这便给你赔个不是。”说着微微一躬。

  那狮子红睛大眼一翻,仰首望天,一副嗤之以鼻样。

  我笑嘻嘻看着那狮子,实在觉得妙得很,脚下却悄悄往后退后些许,护在了方崎身前。

  早已退后的沐昕心有灵犀的站到了近邪身侧。

  对面的美人怡然抱着云奴,目光悠悠的打量着我,轻轻道:“真是个妙人,我很喜欢你呢,随我去作客如何?”

  我笑:“阁下就住在这里么?”

  他轻轻“嗯”了一声,随即笑道:“这山居陋野,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不过天色已晚,你等总不能餐风露宿吧?”

  我点点头:“既然如此,多谢阁下盛情了。”

  那美人笑得如我一般开怀:“请,请。”

  正待举步,忽听有人静静道:“难得有贵客光降,叔叔竟也不令侄儿迎客,若不是侄儿听见云奴啸声,只怕便失了礼数了。”

  我一震,只觉得浑身鲜血如潮一涌。

  啪的激起心头巨浪,再啪的坠落。

  这个声音,我想我就算死了成灰魂落地府,也必记忆清晰得一听便知是谁。

  贺兰悠。

  你,终于,出现了。

  抬起突然重如千钧的眼皮,我努力神色不动的向对面望去,昏黄暮色里,一人银衣飘然,长发散披,施施然踱出,神色温柔,微笑羞涩,明朗如阳光,耀亮了这阴森的峡谷入口。

  我暗暗咬紧嘴唇,仔细打量这个我不知道该以仇人还是知己来称呼的少年,一别数月,他看来清瘦了些,微微苍白,越发显得眼睛大而幽深,那种幽沉的光芒,竟连他素来努力维持的温柔和煦表象也无法完全掩盖。

  我心里微微一紧…贺兰悠看起来有些不对,这几个月,他发生了什么事?

  突然有些恍惚,想起西宁卫外,那男子深深的叹息:“他有不得已处…”

  “哼。”

  身侧近邪的冷哼犹如一盆冰水浇熄了我突燃的希望之火,我懊恼得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巴掌,怀素啊怀素,你当真是昏了头了!眼前,是伤你师傅,负你情意的万恶之人,是你发了无数次誓要复仇的对象,却在一见他之后就忍不住要为他开脱……你一向自负的冷静理智,公允决断呢?你真是昏了头!

  深吸一口气,我云淡风轻的笑看向贺兰悠:“贺兰兄,别来无恙?当日荆州城外一别,我很是挂念你呢。”

  他的目光在听到我那声称呼后似是微微一黯,然而立即恢复如常,淡淡道:“姑娘好,多谢挂记,姑娘也一切安好?”又向沐昕施礼:“见过沐兄。”

  沐昕默默还了一礼,却是一言不发。

  我只觉得指甲已陷在掌心里…姑娘好…好好,真的很好,好平静的对答,好热络的称呼。

  那些千里相伴的情意,真的早已云散了。

  美人一直抱着云奴,笑意盈盈的看着我们对答,此时突然轻轻向贺兰悠招了招手:“好侄儿,你过来。”

  贺兰悠一直紧紧盯着我,听到这话,他一直平静的面色突然一变,随即笑了笑,走了过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哪里不对,忍不住看了沐昕一眼,他目中也有思索之色。

  贺兰悠在那美人面前三尺远处停住,微微躬身:“叔叔有何吩咐?”

  美人轻轻抚摸云奴的皮毛,如玉的手指竟比云奴的雪色长毛更白,他斜睇着贺兰悠,声音柔和入骨:“好侄儿,你站这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贺兰悠声音里居然有微微的笑意:“叔叔您自然不会吃了我,侄儿却是怕云奴吃了我。”

  美人轻笑:“你倒是越来越滑头…我问你,你巴巴的跑出来,却又是为什么呢?”

  贺兰悠声音平稳:“宫里难得有贵客光临,侄儿忝为宫中一分子,自然是要来迎客的。”

  美人“哦”了一声,赞许的点头:“敢情你是觉得我来迎接客人分量不够。”

  贺兰悠连眉毛也不动一分:“不敢,侄儿怎会如此想。”

  那美人饶有兴致的看了看他,又转头盯了我几眼,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他笑得如此突然如此狂放,身体猛烈摇摆犹如风中乱荷,高亢尖锐的笑声直冲云霄,惊飞了天空的苍鹰,他持续而近似疯狂的长笑,地面的尘沙竟也被音波震弹四处乱飞,而激起的音浪更如尖石利箭直钻人肺腑,声声刺心!

  这个美丽温柔的人笑起来却象个十足十破坏力极强的疯子!

  也许他就是个疯子!

  我惨白着脸退后一步。迅速将一颗药丸塞入方崎嘴里,同时一手搀扶住已将软倒的她,近邪早已在笑声方起的同时已经吃了一颗,此时也禁不住嘴角沁出了血迹。

  一声哀鸣,一只苍鹰如坠石般狠狠砸落地面,身躯僵硬,尚未落地,已经死去。

  那美人笑声戛然而止,突然一掠衣袖,冷冷道:“好侄儿,你怕什么?人家聪明得很,哪用得着你巴巴的赶来护着?”

  贺兰悠一直微微俯首站在那人身前,动也不动,他离得最近,大半的音波都落在了他身上,此时他微笑不改的抬起头来,张了张嘴似要说话,然而口一张,立时喷出一口鲜血。

  我勒紧了手指,命令自己站着不动,绝不能奔上前。

  高山上渐起的夜雾令我看不清贺兰悠面上表情,然而听得他语声悠悠若无其事:“是啊,我也觉得我多事了,可是若不多了这个事,有人就会有事了。”

  美人看着他,温柔得象看着一朵即将绽放的花,然而说出的话绝不是那回事:“我说,你是怎么出来的呢?”他微笑着摇摇手指:“让我猜猜……嗯,雷无霜呢?”

  贺兰悠的语气好像是在述说刚吃了一碗粥,味道不错,:“自尽了。”

  “德坤?”

  “死了。”

  “战将?”

  贺兰悠笑起来:“去陪伴德坤了。”

  美人妖娆的笑:“好,好,好,我果然没猜错,你确实有一手,”他转向我,笑意越发艳丽:“我还真看不出来,是什么让你放弃一贯的把戏,头一回这么直接,你可不是这风格。。是为了她?”

  贺兰悠却看也不看我:“是,也不是。” 

  美人啧啧赞叹:“你就算出来了,只怕也多少吃了亏吧?”微笑沉思,眼眸如少女纯真:“嗯,欲解禁制,九针激魂……好侄儿,了不起,想不到贺兰家,居然也会出了个情种。”

  贺兰悠居然不否认,还笑得羞涩:“叔叔夸奖了。”

  美人眼风飞得如同一个绮丽的梦境:“好侄儿,你终于长大了,不枉我苦心抚养你这许多年。”

  贺兰悠满面感激:“是,叔叔养育之恩,悠一刻不敢忘,父亲若能知道,也必要相谢的。”

  美人上挑的眉墨玉的眸在这一刻夕阳的光影里看来阴媚入骨:“兄长去的早,留下你孤儿寡母,自家兄弟,我不照拂谁照拂?如此,也不必特特的提起了。”

  贺兰悠笑容越发温柔:“提起母亲,倒是想起,母亲前日托梦和侄儿说,那紫金参汤,果真十全大补,嘱咐侄儿,将来叔叔老了,必也要如此侍奉。”

  美人宛然一笑:“那就托你的福了,”转目笑看了我们一眼,道:“人家还晾在这儿呢,咱们尽顾着说些家长里短,好像有点失礼?”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只觉得心一阵寒似一阵,这一对叔侄,叔慈侄恭,言笑晏晏,对答优雅宛如春风拂面,可我却觉得每个字都阴寒入骨,凉意森森,每个字都张着惨白的啮齿,似要生生要将对话的那人,咬下肉来。

  这是一对什么样的叔侄!

  垂下眼睫,我努力看着地面,怕自己会落下泪来。

  贺兰悠,这就是你,虎狼环伺,一窝狐狸的家么?

  
[正文:第五十二章 欲将沉醉换悲凉(二)]


  然而转瞬我就将情绪掩了,抬头,向美人微微一礼:“怀素见过教主。”

  美人笑:“果然聪明得很,却不好玩了,”轻轻拍拍手:“人家叫破身份啦,还不摆出场面来迎接?当真要人以为,紫冥宫就一个光杆宫主么?”

  随着击掌声,几乎是瞬间,我眼前光彩大亮。

  一盏盏白色微带幽绿的灯光自远处接连亮起,远远看去如同星光自幽深天幕一颗颗亮至眼前,如带如练般跨越银河,倾泻而至,原本阻挡在前的重重绝壁犹如被巨斧斩裂,突然缓缓分开,灯光照耀下,一大片极其开阔的平地神奇的出现面前,那地面土壤都是白色,满地生着深紫色的异草,巨大的深灰色石块铺成了宏伟的阶梯,迤逦铺向远方,而远方,路的尽头,一座宫殿,犹如天上宫阙,静静悬浮在半空中。

  我惊叹的望着那巨大的宫殿,望着那隔了很远距离依然能看见的巨石上精美大气,形态奇异的浮雕,琉璃碧光的楼阁,宽直的楠木楹柱,极其高阔的殿身,展现无限匠人神奇手艺的独特的飞檐斗拱,想起长门赋里,陈后下兰台,所见的“刻木兰以为榱兮,饰文杏以为梁。罗丰茸之游树兮,离楼梧而相撑……五色炫以相曜兮,烂耀耀而成光。致错石之瓴甓兮,象玳瑁之文章。张罗绮之幔帷兮,垂楚组之连纲。”其华美精致也许相近,然而那宏大气势,霸气风范,却只怕亦有所不及,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宫。

  只是这灯,这宫,怎么都会浮在半空中?

  仔细一看,才发觉,这灯居然不是挂在灯杆或提在手中的,每盏灯其实都是一个人,那些人着黑衣,覆黑色面具,胸腹位置亮着灯光般的亮光,直立如偶,于黑暗中看来,便只能看见那亮光处。

  而那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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