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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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醉-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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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英这才镇定下来:“你们一路辛苦,就该在前面歇息一下才好,怎么倒急急忙忙到这个小屋子里。”
  紫衣女子一听,故意把小嘴撅起,对红衣女子:“菊湘,我们走。大老远地跑来,倒看了一张冷面孔,也太显得我们不值钱。”说罢就站起身来。
  胡英急忙伸手拦住,赔笑道:“我说错了,我认账。对不起,我的好妹妹。请坐。”
  紫衣女子露出了笑容,娇嗔地:“表哥,你莫不是当了大老板,看不起我们乡下人喽?”
  胡英急忙地:“我就是当了皇帝,也不敢看不起你呦。菊湘,你千万要替我作证,我么子时间敢看不起你们家小姐啦?”
  菊湘只是抿着嘴笑,不吱声。
  原来,这位伶牙俐齿的紫衣女子就是让吴孝增思念不已的花家二小姐花郁青。
  花郁青随父母亲来给姑丈祝寿,从古丈到沅陵,再经马底驿、官庄,一路翻山越岭,又是骑马又是坐滑竿,足足走了两三天,才摸黑到了安化。要不是爹爹带了一百多人的团丁队伍,那是不敢连夜走湘西的山道的。
  花郁青比胡英小两个月,因为是姨娘所生,所以生下来就被放到了姑姑家里。她与胡英从小在一起耍大,一直到五岁,才被爹爹接回去。虽然两个人已经订了亲,按规矩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随便见面玩耍,但她的性格温柔中带着倔强,要是惹了她,那是天王老子也不怕的。因此,她的行动,大人几乎是不加干涉。她刚进门,就问姑姑表哥是否在家。听说胡英在后花园,就连口茶也不肯喝,径自带着菊湘找来了。
  她正要吩咐菊湘先回前院去,却听外面小厮在喊:“少爷,安福酱园的吴老板与四少爷来了,老爷让你到前面说话。”
  三
  吴仁义带着吴孝增到胡府前来赔礼时,胡嘉宝正在经受一场炼狱般的煎熬。
  那天在岳阳楼前遇见了吴孝勤和吴孝增弟兄两人,开始他没在意。等吴孝增把他带到醉云楼的二层楼上,在临湖靠窗的位置找了一个雅间坐下,把自己的主意说了一遍,胡嘉宝登时浑身抽起筋来。
  吴孝增正说得得意忘形,满嘴冒沫之时,见胡嘉宝的脸皮痉挛,嘴歪眼斜,面无血色,便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嘉宝,嘉宝,你啷个回事?”
  胡嘉宝哆嗦着不能回答,兀自在那里发抖。
  吴孝增起身离座,抓住胡嘉宝的肩膀使劲摇晃,同时带着哭音:“嘉宝,你到底是啷个回事嘛?你可不要吓唬我,我的胆子很小的,你是知道的唦?”
  胡嘉宝眼睛瞪着他,手指着窗外。吴孝增随着他的手势看去,只见洞庭湖烟波浩渺,君山岛云蒸霞蔚。渔帆点点,恍如蓬莱仙境;楚雾湘云,宛若水墨丹青。近湖处,荷擎雨盖,莲吐芳蕊;堤岸边,湘女浣衣,渔妇采菱。一片湖光山影净,未见腥风血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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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醉》第二章(6)
吴孝增看了半日,弄不明白胡嘉宝所指含意,就用了那只六指胖手,拍打起嘉宝的清秀脸庞。噼哩啪啦,一阵耳光,边打边说:“嘉宝,我的亲妹夫,你不要装神弄鬼来害我。你要是真害怕,咱们就不做喽。我刚才说的话算是放屁,好不好?”
  不知是他的耳光还是他的说话起了作用,胡嘉宝忽然清醒过来,只是眼神发呆,望着吴孝增:“你说啥子?咱们真的不做喽?”
  吴孝增轻轻地拍了一下嘉宝被打红的脸,揉了揉发胀的手腕子,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你差一点点就把我吓坏喽。你说不做就不做。”
  胡嘉宝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起身就要走:“那就这个样子了啊?嘉良还在分号等着我哩,我走起喽。”
  吴孝增立时醒悟过来,生了气,一把抓住胡嘉宝的衣领,把他按坐在椅子上,双手叉在腰间,瞪着他:“你莫不是把我当呆子耍呦?我告你讲,”他用一根粗粗的手指点着自己的鼻子说,“看清楚了冇得?我叫吴四宝!啥个意思哩?就是吃饱喽,冇得事做。”
  他围着胡嘉宝转了一圈,然后停下来,继续道:“有句诗你晓不晓得?我今天就教给你,叫做‘踏破铁鞋冇得处找,功夫不负有心的人’。我,就是那个有心的人。你,还有你的那个兄弟伙胡英,还有啥子云啥子雨的,一伙伙,都是那个铁鞋,今天就要被我,踏破喽!”
  胡嘉宝的脸色急剧变化,胸脯起伏不定。他已经听不清吴孝增说的啥子话了,只是看见这个像猪一样蠢的大舅子的胖嘴唇不断地翻动。随着吴孝增肥厚的红嘴唇不停地翻动,胡嘉宝的胃终于承受不住了,“哇”地吐出一股酸臭的污物,照直奔吴孝增的面门而去。
  吴孝增来不及躲闪,只见一股泔水样的水柱把自己的脸给包围了,随之,一小团东西从他张大着的口里长驱直入,竟差一点就要被他习惯性地咽下去。吴孝增用手抹了一把被污物遮盖的脸,使眼睛睁开了,然后努力地把喉咙里的东西咳了出来,用手掌接了一看,竟是一小块未消化的臭豆腐。吴孝增的胃里也一阵翻腾,张嘴就吐,反把胡嘉宝吐了一头一脸。
  等吴孝勤在府衙门口把正在向站班的衙役打听他的大名的云飞鸿和欧阳春霆,领到了自己的下处,安顿好了又返回醉云楼之时,吴孝增与胡嘉宝正在互吐得热闹。
  吴孝勤推开雅间的格子雕花门,一股臭气扑鼻而来,把他醺得连连倒退。定下神来一瞧,吴孝增狼狈不堪地正在臭骂胡嘉宝。吴孝勤赶紧唤来酒保,拎一桶水把地上和吴孝增两人头脸衣物上的脏物擦抹干净了,才迈进雅间,把门重新关上,走过去把窗户打开了。
  吴孝勤倒背着手,立在窗前看了一会儿,等他们两人镇静了,才转过身来,问道:“老四,你们这是搞的么子名堂?那边人我已经稳住了,你却在这儿耍起儿戏?此事到底如何去办,要赶快拿个主意出来,耽搁不得的。”
  吴孝增指着胡嘉宝:“都是他搞的鬼!又是装死又是装疯,想耍弄我们哥子唦。我们的爹爹是好糊涂喽,咋把那么好的妹妹许配给这样的傻子!”
  胡嘉宝这才开口说话:“你放啥子屁来?是你胡说我弟弟他们是长毛军的奸细,要我去举告,把他们抓起来。你好狠的个舅子。就凭这一点,我就不稀罕娶你的妹妹!”
  吴孝增眼一瞪,就要站起来揍胡嘉宝,被吴孝勤拦住了:“不许动粗。嘉宝老弟,我的话你总该相信的吧?”
  胡嘉宝点了点头。
  吴孝勤说:“老四说的千真万确,胡英和他的老师就是长毛贼的奸细。他们约好了,趁你父亲祝寿的日子,要在岳阳府起事。”
  胡嘉宝惊愕了,他怔怔地看着吴孝勤,像不认识他似的。
  吴孝勤笑了一下,温柔地:“我所说的都是真的。因为我和老四,也是长毛贼的拜上帝教的会众,胡英的老师就是来找我们的。”
  胡嘉宝彻底呆了。他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但吴孝勤在他的心里,是一个忠厚的人。他是不会说谎骗他的。
  吴孝勤见他的模样,劝说道:“可是我们现在改了主意喽。我们都是富人大户的子弟,为么子要造反嘛?弄不好就要掉脑壳的,朝廷的江山还稳固得很哩。我们要立功,就在此时。”
  胡嘉宝问:“那你们为啥子不去举告哩?反倒叫我出头,这不是害我唦?”
  吴孝增假惺惺地:“让你出头,是成全你。你是首告,到时就不会去死,还会封你个官官来做。我们要是首告,你就是叛逆的同党,玉石俱焚。你的脑壳掉了,我们的妹妹不就要守一辈子活寡?她连男人的味道还冇得尝过,不是亏得很?”
  吴孝勤听得皱起了眉头:“老四,你胡说啥子!嘉宝,你想想看,你本来就不是胡家的亲生儿子。他们养你,是因为胡世倌没有男娃儿。谁知你命不好,偏偏就来了个胡英。现在你的地位,很不好喽。胡英接了班,你还是个白丁,啥子权力也冇得。你也是读书识礼的人,莫非要一辈子寄人篱下,讨一口饭吃?”
  胡嘉宝似乎有点动心,喃喃地说:“我要是举告了,出卖弟弟,那世人还不得把我骂死?”
  吴孝增把嘴一撇:“啥子出卖?你这叫大义灭亲,忠君报国。”
  吴孝勤笑着:“嘉宝,你说得也有道理。可是,你要是不举报,后果也是严重得很哩。到时候你们家要被抄斩,你的性命也保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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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醉》第二章(7)
吴孝增添油加醋地:“你又不是胡家的人,却受胡家的连累而死,也太不划算喽。好了,我们哥子是看在你是我们妹夫的面子上,才救你的。你要是不愿意,那咱们就只有先祝你走好。你放心,每年的清明,我们都会给你烧一笔纸钱,好让你在阴间里玩耍。”
  胡嘉宝哆嗦了一下,迟疑不决地说:“那,我就听你们的。不过,能不能不让我举告的事让人知道?”
  吴孝勤一拍胸脯:“这个要得,我去跟知府大人讲起。”
  三个人点了几样饭菜,匆匆地吃了,算了账,就下楼直奔府衙。
  岳阳知府叫张槐,陕西南郑人,道光十八年进士。他平生嗜茶如命,喜爱结交茶人茶客。来到岳阳之后,与胡世倌等茶商巨贾交往颇多,诗词酬和,不亦乐乎。最近太平军攻进湖南,湘北一带虽然尚未遭兵燹,但长沙一旦失守,岳阳也危如累卵。他忙于筹饷运粮,接济官军,成立团练乡勇,防备太平军。另一方面,他又接连获报,说是岳阳一带有长毛军的奸细与会众密谋起事,这比太平军打来还让人头疼,因为这种捕风捉影的传闻无法控制。
  张槐严令各县,要外松内紧,加强盘查过往旅客行人,在水陆要道码头等处多派捕快能手,注意形迹可疑之徒,先抓捕再说。各乡镇里保,要监视有无聚会、串连、游荡的闲散人等,密切关注动向。府里刑房还组织了马步捕快搞了两次拉网式的搜捕,乘机抓获了一批赌徒和嫖客,还有一些彻夜狂饮的酒鬼,把监号都关满了。谁要是能拿出罚金,三五十两到一两百两不等,就交保走人。有些捕快,为了捞外快或者泄私愤,竟然把许多无辜的人都抓来了。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唯恐自己不小心被当作长毛同党拿了。
  张槐听吴孝勤回说有人密告长毛军贼党,喜出望外。抓了这么多人,审讯的结果,却没有一个人承认是长毛党。现在终于有了结果,也许就能打开突破口,立一个不世奇功。
  等吴孝勤把吴孝增和胡嘉宝带到张槐的密室,说首告者就是胡世倌的儿子胡嘉宝时,张槐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他认识胡嘉宝,于是沉思了一会儿,让吴孝勤弟兄俩到外屋暂避,对胡嘉宝说:“贤侄,你可知晓这举告的厉害么?”
  胡嘉宝两腿发抖,回答说:“回大人,小民清楚。”
  张槐宽言道:“我与你的父亲,乃是至交好友。你在此不必拘礼,只管大胆回话。我来问你,你一个娃娃,只知读书学习,是如何知道长毛党徒在岳阳的呢?”
  胡嘉宝回话:“我随弟弟从北京回来时,他的老师云飞鸿也一同随之南来。今天在岳阳楼上,会聚他的徒弟,也就是我弟弟胡英的师兄,复姓欧阳名叫春霆的,一起会商要在八月十五,一齐起事,策应啥子西王攻取长沙。”
  张槐一听,冷汗就流了下来,暗叫一声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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