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君弄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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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君弄郎-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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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两旁的草已生得半个人高,若非知道此处有路,怕是难寻此道。

    平日皆是坐在室内办公的石岩,此刻手脚却异常矫健,拨草寻踪的动作看来利落非常。山路崎岖,在他脚下却似寻常平道。实在不像一名身居高位的官员可以做到的事情。

    青铮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尽量不发出多余的声息避免被发现。

    又走了半个时辰,小路似乎终于到了尽头,到达了山顶。虽然之前的路上杂草丛生,但这山顶之上却有一处平坦的草坪,上面似乎种满了星星点点的紫花儿,在夜空下,为那月明星稀的天空增添一些点缀。

    石岩走到这草坪中央的一个隆起的小丘前,将手上的篮子放下,然后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再也没有其他动作。

    青铮躲在林立的树后悄悄的看过去,只见那小丘竖立了一块石碑,上面似乎刻有文字。

    山风轻轻流淌而过,带起一些细碎的发丝以及头上的青巾,却无法令那双凝视着石碑的眸子动摇半分。那身影定在哪儿许久许久,给了偷看的人一个奇怪的错觉,仿佛这一站,就要直到天荒地老。

    也许是山风也放弃了吸引他的注意,停了下来。石岩此刻却有了动作。

    只见他弯身在篮子里找了一阵,略有困惑,然后,他卷了手上袍袖,用自己的衣服抹拭石碑。他擦得很仔细,每一寸地方都重复擦过数遍,确定了没有污垢之后才移到别处。

    青铮实在奇怪极了,他蹑手蹑脚地走近了小丘,躲在离石岩不足五丈的草丛里拼命睁大了眼睛,藉着月亮柔和的光芒勉强看到那石碑上的字:“……妻……石氏……秀容……墓……”

    原来,这竟然是一座埋藏了石岩妻子的山坟!

    在青铮极为惊愕之际,石岩已将石碑打理干净,然后从篮子中取出几碟小菜和酒杯酒瓶摆在碑前。

    清酒入杯的潺潺流音在山头绕荡,给这个本来就宁静非常的地方添上一抹哀愁的孤寂。

    石岩为坟前放着的酒杯斟满酒,又为自己手中的杯盏倒满。

    “叮!”清脆的杯盏撞击声,仿佛要激灵寂寞了许久的孤魂。他昂头,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然后将坟前盏内的琼浆撒在青草地上。清风携了优雅的酒香,送至天外,带赠给异世之魂。

    就这样,石岩一个人坐在山顶,慢慢地斟饮着。

    风,忽然静了下来,似在他身边停驻了脚步,欲伴这散发着寂寞气息的男人。

    可那厢的青铮情况却大为相反,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受昆虫类动物的欢迎,耳朵听到“嗡……嗡……嗡……”的袭击声。那些饿了多时的蚊子见他完全没有反抗,更加肆无忌惮地扑过去,各自寻找最美味的皮肉尽情的叮咬。

    裸露在空气中的脸跟脖子不能避免的成为主要攻击目标,被蚊子们大快朵颐之后肿起一个个又大又痒的包包。他真的很想伸手去抓,以求缓和难忍的痒劲,但稍一移动恐怕就要发出明显的声响让石岩发现。

    越想忽略那种感觉,却越是痕痒入心。

    忽然,有一只极为嚣张的蚊子在他眼前飞来飞去,准备选在最鲜美的部位下手,最后缓缓下降到青铮的鼻头,施施然地准备饱餐一顿。

    青铮终于忍耐不住了,手一伸拍到脸上,清脆利落地一掌将那只踹得要死的蚊子击毙。

    “是谁?”

    突兀的声音让石岩警觉,锐利的眼睛直视发出响声的地方。

    青铮知道躲不过了,只好站起身来,一脸死定了的表情。

    “青铮?”石岩拧紧了眉毛,对他在此出现甚感意外。

    “大人……”青铮不敢看石岩的脸,之前想好的说辞早就跑到九霄云外,只懂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前,不敢退。

    踏过草地的沙沙声逐渐靠近,青铮更是全身紧绷,紧张地握紧了拳头等待山洪暴发般的怒火。

    石岩却没有如他所料般愤怒,只是走到他跟前,停了一会儿,藉着月光看清了他,随即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小撮绿草,别到青铮衣襟上,说道:“野外跟踪需带备驱蚊虫之用的香茅草。此处毒虫甚多,看你这模样,恐怕明日定是满脸红肿。”

    “大人,我……”想自己这样偷窥石岩的私隐,更插入了他与过世了的夫人单独相处的空间,若是换了别人想必已是大发雷霆……但石岩却关心着他是否被蚊虫叮咬……

    抬头对上那双朗若日月的眸子,在那里完全地倒影着他的存在,在提刑府被众人冷漠对待,视如无物的委屈突然像裂了坝口的洪水般汹涌而出……酸涩、苦楚、无法谅解的情感一直压抑在心底,不熟悉的环境,怀有敌意的同僚,一切以前都不曾经历过的磨难令他未经挫折的心不堪重负。

    但他倔强的不愿让石岩担心,拼命按耐着不让思绪在这个属于石岩夫妇的地方爆发。

    “果然……”石岩轻轻叹了一声,温柔的大手轻轻抬起,揉了揉青铮的头发,“不该让你留下来的……”

    仿佛与忧愁绝缘的男人,此刻却被一抹淡淡的愁思包裹着。

    “这官场本就不适合你,还是回去吧。”

    “不!不要!”一想到要离开石岩,青铮只觉得像要被切开两半一般恐惧非常。

    “……”并非看不到别人对他的排斥,可是他却完全没办法施以援手,若他偏袒与他,恐怕青铮在府内更不好过……一开始,他就不该因为私心而将他召来,更不该为了私心而将他留下。

    眉间的皱褶本来该已习惯,但此刻看来却令人心痛。青铮像着了魔般,伸手轻揉那凹凸的痕迹。手指触摸到温度的瞬间,顿时如同触电了般弹开了去,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动作有多么失礼,青铮慌忙垂首。

    眼睛凝视着石岩被泥污弄脏的袖子,他不知为何感到特别难过,似乎比被那些衙差欺负还要来的难过。

    “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可以吗?……”

    呢呢喃喃的问句,在寂静无声的夜空中也能令人清晰明辩。

    石岩看着这个明明比自己还要高大,但沮丧得蜷缩在一团的男人……怎么有种欺负路边小犬的错觉?

    “可以吗?”

    “我不会认输的!只不过是几个白眼而已,以前也没少挨过哥哥跟弟弟们的白眼啦!而且如果说欺负的话,怎么也不可能比三哥恐怖!!”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否则没有资格留在石大人身边!

    昂起的头颅,脸上是坚毅的神色,眸子中透露着的是绝不放弃的光彩,比月光星华,甚至比太阳更加夺目耀眼。

    “我只要,留在大人身边就好……”

    “……好吧。”可能是扭不过这个看来简单却异常坚强的男人,更可能是扭不过自己的私心……不想直率的视线从他身上抽离……

    “太好了!谢大人!”欣喜若狂的青铮几乎要在这荒野之间手舞足蹈起来。

    石岩淡淡看着他,似乎被那毫不掩饰的愉快感染了。

    “也是时候翻新书柜上法典了。”

    “大人……我是绝对绝对不会犯错的!那些厚得砸死人的典籍,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去抄的!!”

    本来冷寂的山头,忽然温暖的热闹起来。

    一大清早,青铮拿着大扫帚在院子认真地打扫。

    几天前的话言犹在耳,虽然一大早就被揪起来委派了打扫庭院的工作,但他绝对不会因此而感到沮丧。不管所作的事情多繁杂,只要他用心做好,始终会得到众人的认同的!

    肚子传来抗议的咕咕叫声,方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没吃早饭。抬头看看完全光明的天色,现在去膳房的话恐怕连一个小馒头都没剩下了吧……提刑府的公差都是天没全光就吃早饭,然后各自跑公事去了,恐怕不到晚膳也不见回来的。所以早膳的时候通常都会将午饭的干粮都一并做好让他们带去,迟去的人很多时候连饼都没得吃。

    “看来只好等待午膳了……”

    青铮勒紧了腰带,叹了口气继续挥舞大扫帚练写大字。

    忽然从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很可怜的样子啊!”

    转头,突见一个打馒头凌空袭来,青铮连忙抄在手里,定睛一看竟然是宁子。

    “咦?不是说二十日之内不会回来吗?”记得那日他走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啊!也管不了其他,青铮将大馒头几口啃下肚子,稍缓肚皮的虚空感。

    宁子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啊!反正就是大人让我先回来,本以为有什么事情急着要我办,可大人居然说让我先歇息两三天。真是奇怪……不过大人的吩咐总有他的道理啦!”

    心,有点暖。暖到连肚子都受惠没有饿得那么难受了。

    那晚是让那个人担心了吗?所以才召回跟他唯一熟识的宁子?……呵呵,他可不可以这样想啊?因为这样想,感觉很舒服呢!

    没有注意到青铮有点呆的表情,宁子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看你今天早膳都不来吃,还以为你成仙了呢!想不到原来在这里修炼啊?”

    调侃的语气居然让青铮觉得十分高兴,看来他最近的压力确实是太大了,原来那个人早已注意到了啊……害他还白痴的以为瞒过了那双锐利的眼睛……

    “哪的话?!难得你回来啊!不如今晚咱们去喝酒吧!”

    “喝酒?”宁子眯了眼睛,似乎很感兴趣,“我说,千杯不醉是我的外号噢!”

    “哈哈……你是千杯不醉的话,我就是万碗不倒!!”

    “好你小子!今晚看谁先搁了!!”

    “走着瞧!”

    两人正聊得兴高采烈,就听院外传来吵杂之声。

    宁子奇道:“谁敢在提刑府内喧哗?该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吧?咱们去看看!”

    “可是……”青铮看了看手中的扫帚。

    “走啦!”

    “好!”

    扭不过心中的热血沸腾,青铮将扫帚丢在一旁,跟宁子一块跑了出去。

    出了大院,只见大门房有一群农服打扮的人跟守门的差役吵嚷不休,其中更有几名壮年男子怒目圆瞪,大有发生冲突之势。

    “何事喧哗?!”宁子踏步上前,脸上威严将一众人等稍稍镇住,“此处乃提刑司府,不容恶意滋事!”

    “我等并非恶意滋事。”一名年长的老人家上前拱手,道,“我等是来替受冤屈的茶农李栋请愿而来。”

    “章老伯!你怎么来了?”青铮认得此名老人。

    那章老伯也同时认出了青铮,脸上自是露出欢喜的神色:“阿铮!原来你在此当差,此事便好办了!”

    宁子戳了戳青铮,小声问道:“你认识这个老人?”

    “啊!章老伯是杭州最老资格的茶农了,我大哥喜欢品茶但又最讨厌长途跋涉,所以我经常替他出入茶场,所以就跟章老伯比较熟识。”

    “我说阿铮啊,就算是认识的人也不可以感情用事哦!”

    “说什么啊!!”青铮瞪了他一眼,“我是这样的人吗?”

    宁子倒是答得爽快:“你是啊!”

    “才怪!”青铮懒得理他,转头询问章老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章老伯述道:“我们茶农每年种的茶都是售与官府榷茶使,不允许私自出售给其他茶商的。怎料山场的榷茶使何秉将茶价压得极低,不单让我们血本无归,按他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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