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蛇在野(更名为枯叶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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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蛇在野(更名为枯叶蝶 )-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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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厅外的大雪悄无声息地停了,四下里寂静无声,只听见死神的脚步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空洞回声,此外还有女人的粗重急促的喘息声。 

    整个京都此刻都陷入了深沉的睡眠。在冥冥中,一只无形的手拨动命运和历史的轮盘,然而却没有一个人窥见了历史的悄然颠覆。他们都等待着自己的航向,或者守望着过去的尘埃,他们静止了,停住了,他们睡着了。 





第十章 魍魉 
在那个多事惊变的风雪之夜里,姜沣和诘忍离开燕水泊头,与方、元二人挥手告别,径自返回“陀摩山”。一路上大雪无休无止地飘洒着,天寒地冻,路滑难行。马车上了山道后,行驶得便愈发艰难了。 

    姜沣撩开窗帘,窗外一片黑暗,只有车前面的小小风灯,随着马车跳动而摇摆,阿寮的身影在灯光中晃来晃去,马鞭劈空声和吆喝声衬得黑森森的山林愈发寂静。 

    不一刻便可以到了。姜沣拉上帘子,回过头来,只见火光中,诘忍盘膝正坐,双眼紧闭,正在入定。当下也闭上眼睛,细思起了一套琴谱。 

    猛地,马车剧烈地颠簸起来,原来走上了一条崎岖多石的山道。 

    姜沣不由睁开眼,心中忽然一阵没来由的烦躁,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山林中充满了阴瘴鬼气,似乎在他们走后便出现了什么改变,有怪异的大事情发生。又忽然念及苏度情,顿时坐立不安,恨不能立刻身化双翼飞回禅院去。 

    诘忍微微一笑,睁开眼,道:“姜居士初时心境平和,犹如青天一碧,潇洒去来,无物萦身。自然是在念着一支气象开阔的曲谱了。却又忽然乱了,掺杂进鬼狐之声,又时而跳出苏杭柔媚的山歌俚唱,可是心中牵挂一个人么?” 

    姜沣叹了一口气,道:“果然瞒不过大师。大凡世人只能听有形之音,大师却听得懂心曲,知音者难觅,知心者更是难寻。这……这……唉……” 

    诘忍道:“窥人心术只是旁门左道罢了,流于道法下乘,殊不可取。须知世人皆有情自苦,你我更非人类,虽一在空门,一在闹市,但或青灯礼佛,或痴心于琴,向来疏懒俗事,远离人群。何必自堕情障,自寻烦恼呢?” 

    姜沣道:“大师说的是。不过,自我龙族拟态为人以来,除了形体变化外,潜移默化中,也拟态了人类的贪、嗔、痴、疑。我本龙子囚牛一脉,天性痴狂音乐,心中有痴念,便易痴于外物,这自堕情障和自寻烦恼,便是心中痴念所致了。” 

    诘忍叹道:“痴情也是无妨,不过终究是自酿苦果而已。” 

    姜沣默然无语。 

    诘忍自顾自说道:“人族痴情,多源于其身体,单单有情还不行,繁衍后代,孕育子嗣,还需身体交合,行敦伦大礼才行。我等异类,自古便不能与人行房事。只能靠其他——类似花传粉、鱼布卵的方式——” 

    诘忍顿了顿,又道:“在人类的传说中,他们的始祖‘女娲’因感受天上绚丽的虹光,而生‘颛顼’,其实那虹光便是一条龙;‘华胥’有一次无意中踩中了龙的足迹,感应而怀下‘伏羲’;‘安登’受感于神龙而生下‘神农’。而‘庆都’因邂逅赤龙而有了‘尧’。‘女节’被一瞬而过的流星照射而生‘少昊’;‘禹’是因其母‘女嬉’吞食‘薏苡’感应而生,‘薏苡’其实是龙的遗精;‘简狄’吞食了玄鸟之孵而生下‘契’,周人的祖先‘后稷’,因‘姜都’踩了熊迹而感应孕胎。即便是人类的大圣智哲‘孔子’——也是他母亲到尼山夜祷时,感应天地之气而生的,故而孔子叫仲尼,尼即尼山,所以自古有‘圣人无父,感天而生’的说法,所以有‘民知有母而不知有父’的传言。这些人类的圣人们,都是因为身体中有了龙族的血液,才能变得如此聪明睿智。” 

    诘忍叹了一口气,道:“你也不是不知历史,龙族中人自古便无法人道,只能靠授粉遗精的方法和人交合。你我都是龙族贵胄,精血纯正,一脉相传,不曾掺染半点人类血液,自然都不能与人类行房。那苏度情一烟花女子,自幼卖入妓寮,不是什么名门淑女,更无半点守节观念。你们彼此爱恋也就罢了,然而情深必定动欲,动欲必定渲导,渲导不出必定郁结,郁结不除必定生心魔,心魔生必定恨怨,这便是徒然自苦了。” 

    姜沣长叹道:“确是徒然自苦,却也无可奈何。” 

    诘忍厉声道:“大舍大取,是为大气所在。智者挥慧剑斩情丝,才是潇洒大气。” 

    姜沣默然无语,诘忍也不再说话,径自闭目入定,忽然间,漫声说偈道: 

    “心如虚谷何所乐,情恨缠绵两皆空。但凡智慧是真禅,道法自然无折冲。” 

    姜沣一听之下,极是烦恼,一时间心中便如生了芒草一般,怔怔地出了神。 

    猛地外面一声吆喝,马车倏然停住,姜沣恍惚惊觉,拉开窗帘,原来已经到了“陀摩禅院”的山门外了。 

    却见偌大一座寺院灯火皆熄,死寂得令人心中发怵。姜沣大惊,回顾诘忍,脸上也是忽阴忽晴,惊疑不定,不由分说,跳下车去。 

    三人疾步入了山门,一路行去,穿过大殿、长廊、大殿、巷道和庭院,却见灯火全熄,更寻不到一个比丘沙弥,不由惊惧更甚。 

    不一刻到了苏度情的厢房中,还是找不到她的踪迹。 

    姜沣心中一片冰凉,如坠冰窖,脑子乱糟糟的,一时手足无措,呆立当堂。 

    诘忍还算镇定,命令阿寮道:“你去其他院落厢房看看,是否有苏姑娘留下的……留下的……痕迹。”虽然强自镇定,语音也有些发颤了。 

    阿寮答应一声去了,诘忍不知怎的叹了一口气,却觉得这一声叹息没头没脑,甚是突兀,自己也觉得奇怪,似乎因为心中压抑,胸口堵得发慌,不由自主地叹息。可是叹息过后,依然抑郁难伸。 

    姜沣目光发直,身体僵硬,呆傻了一般。诘忍又叹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他。两个人在厢房之中,一站一坐,谁都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忽听房外有人漫声说道:“河洛一别,距今已是三年,大师、姜兄别来无恙否?” 

    诘忍一呆,姜沣却好像中箭一般窜了出去,也不及多想,跟在他后面出了厢房。 

    只见房前的空场上,不知何时点燃了无数松明火把,照得人影祟祟,都列成了严整的方阵。刀枪剑戟闪耀寒光,旗帜飘舞,却无半点声息。 

    当前一人全身披挂重甲,兽骨嶙峋,满头白发,眼神锐利逼人,给人一种周身利刃、极端危险的感觉。正是戍边大帅龙子轶! 

    龙子轶笑道:“姜兄风采如昔,大师神光内敛,心性的修为更有精进,可喜可贺。可怜我这老杀材却在塞北苦寒之地历尽风霜,头发都白掉了,真是一天一地,不可同日而语啊。” 

    这时姜沣已然镇定下来,和诘忍互换眼色,都知道龙子轶这杀人魔王的忽然造访,必定不是为了叙旧情的,跟苏度情的离奇失踪定有重大关联。 

    姜沣忍不住道:“京都祸变,龙帅千里迢迢从塞北赶回来,拱卫王畿,为国为民,天日可表。我这等世外散人,怎敢与龙帅并提。只是有一事不明敢问龙帅。” 

    龙子轶道:“姜兄请问。” 

    “敢问龙帅,适才是不是见过我的一位朋友?” 

    龙子轶微微一笑,道:“朋友?我还以为是奴仆呢。”说完拍拍手,几个虎贲之士带了阿寮出来。 

    姜沣道:“我说的不是阿寮,却另有其人。” 

    龙子轶点头道:“明白了,都带上来吧。” 

    只见方阵中间分开一道人巷,一众兵士推了数辆独轮车出来。姜沣和诘忍定睛看去,不由得睚眦俱裂。 

    原来车上堆满了禅院中众多沙弥比丘的尸体,都是鲜血淋漓。或开膛破肚,或头骨粉碎,或颈椎断折,都死得惨不忍睹。 

    饶是诘忍那么好的养气功夫,也忍不住惊怒交集,合十叹道:“善哉善哉,龙帅作下的好大杀孽。” 

    龙子轶“格格”地笑起来,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生杀予夺,操之我手。我这次携五千精兵入京,便是要为皇上清洗似你这等放肆乱言的异端叛逆。这些僧侣附逆为祸,多少知我龙族隐秘,并非无辜,也说得上死得其所。” 

    姜沣看着阶下的惨象,依稀看到了苏度情也在其中,披头散发,七窍流血,瞪大一双无神的眼,死不瞑目。只觉得心中剧痛,头一晕,大叫一声“苦”,向后直挺挺地摔在青石砖面上。 

    诘忍吃了一惊,连忙伏身察看,搭一搭脉,知道他只是急怒攻心,一时昏厥了,并无大碍。 

    站起身来,肃容面向龙子轶的军阵,忽觉在松明火把的光影浮动中,那众多兵士的面孔阴森冷漠,充满鬼气,心念一动,恍然道:“这便是龙帅威震边塞的‘虎贲神兵’么?” 

    “不错。”龙子轶哈哈大笑,道,“‘神兵’怎么说得上,不过是一些土木风水之精,恶兽异怪之灵,边塞都称它们是‘鬼将妖兵’。哈哈,哈哈。” 

    诘忍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道:“魑魅魍魉,京都中群魔乱舞,必将大乱,可不是要经历一场浩劫么。” 

    此际,天风呼啸,四野苍茫,熊熊的火光照在大殿、佛像、香炉和庙堂楼阁,院墙上仿佛有无数只隐形的小兽,急不可待地跃跃欲试。 

    龙子轶抬头看天,天色已然发白,说道:“大师,时辰到了,就让我这个老相识送大师和姜兄上路吧。” 

    却说方伐柯和元畏鲸离开燕水泊头,与姜、诘二人分手后,也不骑马,步行取道向京都而去。 

    一路上风雪交加,路滑难行,但两人都是毫无惧色,不急不徐地向前大步行去,神态从容,衣袖猎猎振风,衣梢、发际、眉头、鬓角都积了一层雪,不多时结成冰花,看上去甚是滑稽。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到了京都,此时,大雪却悄无声息地停了。 

    却见城门紧闭,城墙上的火把光芒,像一条火龙蜿蜿蜒蜒地伸开去,照得满世界通红彻亮,宛如白日一般。火光中,但见兵刃寒光闪闪,如同一双双警觉的眼,凶神恶煞似地盯着城墙下看。 

    元畏鲸道:“龙子轶生性残忍好杀,性情不定,喜怒无常,他手掌重兵,这一回来,实际上已是扼住了京都的命脉咽喉。” 

    方伐柯道:“不错,真不知道皇帝老子是怎么想的?唉,没人能猜透它们的想法,否则也不是龙子‘椒图’一脉了。” 

    说话间,两人来到城墙之下,看看左右无人,方伐柯托着元畏鲸腋下,深吸一口气,忽然纵起,便腾云驾雾一般掠上了城墙。 

    两人躲过盘查士卒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城内。元畏鲸道:“夏大哥要我们查那棺材,可是此等大雪夜,又值京都宵禁,万巷皆空,却不知从何查起。” 

    方伐柯微微一笑,神情颇为神秘,道:“再黑暗的角落也有蚊蝇滋生,再寂静的陋巷也有声色歌舞,我们就要去这种地方。你可知一条消息的传播,就像瘟疫一样,都负载于老鼠和苍蝇身上。这些消息有时是无端谣传,有时却也经得起考证。我们便要去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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