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得日记- 第1节

偶得日记开篇　我也当妈了
编辑说，新浪给你开了个BLOG，你去说点开篇吧。
　　可我不知道说什么。确切地说，我最近尽量约束自己的嘴巴，否则一张口就是孩子，奶，大便。逮谁都跟谁说。谁都不许在我面前提“你家孩子”这几个字，否则，我就开始泻洪了。以前特讨厌那些已婚有孩妇女，烫着鸡毛卷发乱七八糟，发质枯黄，满脸雀斑，腰身不是干瘪就是肥胖，站当街跟人拉呱，哇啦哇啦没完没了说孩子，心想怎么一当了妈都这么没出息呢？
　　我是先出息再当妈的。
　　当完妈也一样没出息了。跟人说生产过程的苦痛，抓着没孩子的传授怀胎###，见个小丫丫就要跟人家结娃娃亲，还硬把那个屎尿孩子往人家怀里塞，好像自己喜欢，满世界的人也得跟着喜欢一样。
　　我得改。
　　我的人生不能按照所有预定的轨迹，沿着所有前人的脚印前行。
　　我决定开始记录点优雅的东西。据说，完美的女人得有15个优点，其中对生活品质有帮助的优点分别是：浪漫，爱读书和听音乐，打扮。
　　昨天我浪漫了，带着妈妈去secret　recipe吃cheese　cake，喝咖啡。但吃相很坏，因为我没把这件事当浪漫的来做，想赶紧吃完了去给儿子换尿布，孩子在我吃蛋糕，一小勺一小勺品味的期间哼哼唉唉，我怕他公众场合拉了，影响其他老饕的胃口。我又没富裕到，丢下蛋糕就走人，于是三扒两扒把蛋糕吃了，并指着妈妈杯子里剩的咖啡说，你不喝？那我喝了啊？浪费了怪可惜的。
　　我以前满爱读书的。至少在国内的几十年里，在我认字的生涯里，我每月都读收获，当代，钟山，清明，中篇小说选刊。出来以后没条件了，改网上阅读。我今天也看书了，0…1岁宝宝的发育状况指南。我其实想把以前古尔德的CD找出来，翻半天，最上面一叠都是儿童音乐和宝宝故事，就做罢。
　　至于打扮，还没把自己塞进怀孕前的衣服里，而且差距比较远。拾掇来拾掇去，最后就把头发盘了盘，这是唯一不受身材限制也可以打扮的地方。
　　有朋友推荐我看三岛由纪夫的春雪。一想到日本文学里漫无目的的景物描写，光樱花盛开都能写三个章节，我就有点懒。但想想，自己哪怕就算不是文学青年了，也至少得冒充一下文学中年，打算明天买一本放在床头，夹杂在一堆育儿书籍中间装蒜。
　　我对读者表示抱歉。我对自己前三十年幻想的美丽生活表示抱歉。
　　

中弹（5周）
科学也会晃点人。大家千万别掉以轻心。
　　去年回国，在双方父母的押解下，我与劳工被送到不孕不育专科门诊去检查。尽管我们再三辩驳一直避孕着，双方父母也不相信，说查查没坏处。两个自以为健全的人悠哉游哉地去查，结果背着不孕的包袱和一千多块钱的药就回来了。
　　医生还把药说得神道道的，什么这个男人用，这个女人用，这个贴肚脐儿，这个事前服，记得事后还得拿大顶。我们夫妻俩表情惊诧！看满大街跑的孩子，原来父母同志们都身怀绝技，不会拿大顶的还生不出。怪不得人说刚结婚容易怀孕，年代久了就难了。因为刚结婚的时候人还都比较瘦，弄个前空翻后空翻什么的都还灵活。年纪大以后，估计柔软度就不够了。
　　父母急得不行，自从看到检查结果后，愁眉不展。小夫妻倒是开心了，这下得省多少措施的钱啊！从此开始了非谨慎夫妻生活。药就一直丢在壁橱里，一颗都没服。
　　好日子没长久，刚过了不到小半年。意外就来了。中弹中得太唐突，以至于过去20多天了火车还没准点开过，我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怀孕了。
　　上个星期天，也就是2月27号起，胃口发生变化。
　　早上吃了饺子，一路恶心过去。回来跟劳工说：“饺子坏了。吃得我直吐。”劳工说，哪叫你吃那么多？晚上吃了年糕，很好吃。但胃酸得难受。于是再跟劳工说，年糕难消化，害我晚上睡不着觉。星期天晚上开始折腾，从12点到早上6点不能睡，胃酸得疼，躺不下去。问陈爸爸家里的胃药呢？俩人找半天没找到。幸亏没找到！
　　星期一早上吃米酒鸡蛋，又吐。再次肯定：“米酒坏了！发酵过头。”陈爸爸说，你胃坏了，什么都觉得难吃，你要去看看医生了。
　　下午跟学生家长中医师说，我胃坏了，老吐。中医一把脉说，为什么不是怀孕呢？你去买张试纸测一下。
　　晚上还是不能吃东西。
　　没有饭吃的日子真痛苦，直接改变人生观，让我很消极，觉得人一辈子可以没有头脑，但是没有胃是活不下去的。
　　去买试纸。
　　回来开始跟朋友打长途电话。劳工很着急，说，快呀快呀，买来不验干吗买？
　　我火了：“验你也得等我有尿啊！”
　　验以前问陈爸爸，你觉得会是吗？劳工想半天说，应该不是。我也觉得不是。我都不记得上两个月他可曾工作过？
　　然后去尿。
　　试纸有两条线。第一条是怀孕，第二条是不怀孕。如果不怀孕，只红第二条，如果怀孕，两条都红。放下去才三秒，两条红线就出来了。
　　劳工嘴巴张得感觉像癞蛤蟆一样大。我大笑问：“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钻到我的肚子里来了？”劳工也开始大笑，说：“只要是你生的，是不是我的我都认了。”
　　我赶紧拍胸口说，幸亏上两个月家里住着间谍，有你爸你妈看家，至少证明我是清白的。
　　这孩子，多会挑时候啊！劳工白我一眼说：“这种事情又不一定非要在家里做。”
　　无论如何，现在小夫妻升级成陈爸爸和陈妈妈了。
　　陈爸爸面部表情严肃地说：“下次回国我要给那个号称送子观音的医生送面锦旗，果然真神仙啊！只要看他一眼，药都不用吃，包怀包中。”
　　陈妈妈喜不自胜，把剩下的几个试纸早也试晚也试，一看到上面冒出的红道道就合不拢嘴。
　　孩子吧！没有也就没有了。有的时候，还真高兴！
　　

初见医生（6周）
自测怀孕了，开始打听一些不曾关心过的事情，四处问朋友如何找一个好的妇产科大夫。朋友推荐给我一位康生医院的老资格妇产科医生，一听医院的名字我就觉得吉利，赶紧预约。
　　陈妈妈现在很难伺候。陈爸爸又特别耐心。首先每天早上给陈妈妈做早饭，不管陈妈妈吃不吃，都坚持做，当然大部分都倒掉。其次就是晚上几次起来给陈妈妈盖被子，热死我了。不盖他就很警惕地提醒，说感冒了对小孩不好。我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袋鼠，纯粹是为了哺育后代而活着。
　　陈妈妈彻夜被陈偶得折腾得不能睡觉。一到白天他就犯困，一到晚上他就折腾。胃酸得我整夜不能睡觉。陈爸爸就一会塞一块梳打饼干，一会塞一杯热水。现在我的主要食物就是西红柿加西瓜加饼干。每天共计吃饼干4块，西红柿三个，西瓜半个。今天西瓜断顿了，所以我就喝酸奶。
　　周三下午第一次去。医生诊室的门口门庭若市。陈妈妈和陈爸爸已经借肚子里的小豆豆开始招摇撞骗了。填一张调查表，被免费送了一床小包被。
　　下午等待的时间，陈爸爸跟陈妈妈都饿了。陈爸爸问陈妈妈想吃什么。陈妈妈无限向往合肥六安路的炸串子，并断定合肥的孕妇是幸福的。陈爸爸讽刺我说，合肥的妈妈现在都想吃新加坡的榴莲。通常什么吃不上就想吃什么。
　　实际上是的。
　　以前我特别喜欢吃的东西，现在一口都咽不下去。连想都不能想，一想就开始打恶心。陈爸爸就太太胃口改变的问题咨询了大夫，大夫摇头笑说，此问题无解，可能是自身调节，以前缺什么现在身体就索求什么。
　　陈爸爸率领陈妈妈走了最少4站路，来回逛了三个小吃市场。都被毅然回绝了。站在门口不进去，连味道都不想闻。陈妈妈流着眼泪说，现在活着满没意思的。如果这样过三个月，我就成人干儿了。我养了好几十年的肥肉就眼睁睁从我眼皮底下溜走。因为才反应4天，已经掉了两公斤半的肉了，这个速度比去减肥中心快得多。陈爸爸说眼见下巴壳儿都尖了。酒窝又冒出来，上两个月才给陈奶奶喂上肉填平的。
　　然后，一家海南鸡饭横空出现在爸爸妈妈面前。陈妈妈说：“好像这个还满好吃的。”虽然以前被陈妈妈贬为新加坡最具有代表性的垃圾食物，仅次于KFC和麦当劳。
　　陈爸爸点了半只鸡和两碗饭。陈妈妈吃第一口说很香。陈爸爸也觉得很香。第三口就吃不下去了，拨给陈爸爸。
　　陈爸爸顶着陈妈妈的愤怒眼光，略带嫉妒，还有伤感，硬是一口气吃了4碗半的饭，包括陈妈妈不吃的半碗。气死我了！他后来还敢当我面又要了半只鸡！
　　哼！他以后一定会是个大胖子。现在就很胖了！有个美国男人重达半吨，被人用起重机吊起来。他以后就照这个方向发展。
　　然后再去排队等医生给拍片子。
　　医生给我们拍了B超，并把陈偶得的照片送给我们。陈爸爸非常激动，激动得两手乱抖，连同第一次诊费85块和医生的诊断书一起，塞进信封，说，以后留给陈偶得看，让他从挣钱起，一样一样慢慢还钱。
　　心疼啊，我家陈偶得，在只有一颗小豆豆大小的时候，就背债啦！
　　对了。陈爸爸说，我们家的孩子，名字就叫偶得。莫名其妙跑我家来的。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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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窝（7周）
陈偶得排除万难，奋勇拼搏，终于在陈妈妈的肚子里左推推，右踢踢，腾出个空儿来，给自己安了个小窝。陈偶得躺在暖暖的贴身睡袋里，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还满惬意的。
　　陈妈妈不能想偶得当年冲破千军万马的突围，扫除层层雷障，一马当先，使劲游泳的样子。一想到就眼泪水稀里哗啦，感动得一塌糊涂。这个小家伙该多么地英俊潇洒，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呀！于是陈妈妈眼里的小偶得应该是脚蹬赤兔马，手擒长八长矛，满脸憋得通红的关云长一样的神武造型，一路过关斩将，兵来将挡，水来便猛啐一口吐沫。那是怎样的豪迈气概！
　　小偶得直奔妈妈肚子里捂了整整一个月的小红太阳，一头撞进去。头进去了，小尾巴还在外头使劲甩啊甩，拿出蚯蚓钻地壳的尽头，硬是钻了进去。这还没完呢！陈偶得还得拖着那颗沉甸甸的小太阳逆流而上，钻回妈妈的子宫里做窝。所以，陈偶得应该长得满壮的，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连妈妈平时看都不看的西红柿加梳打饼干，都能咂吧出营养。这孩子，跟六零年的那一拨一样好养。
　　而且陈偶得的独立生存能力很强，受过魔鬼集中营的强化训练，在爸爸妈妈的忽略下茁壮成长。陈妈妈在不知道陈偶得的存在以前，共计干过如下惊心动魄的蠢事数桩：最少和爸爸在一起合看“西厢记”两次，并且“乱翻书”；因为饮食过多而蒸过一两次高温桑拿；下过三次决心要将陈偶得当过期的例假，吃点中药打掉，并有一次付诸行动；幸好偶得及时意识到妈妈纯属无意识犯下的错误，以蹬踢，踹，拱，扭等一系列不合作方式造成妈妈恶心不断，恶心到连药都吃不下去，在历史的转折点上，挽救了自己一条小小命。这条命保留得弥足珍贵，若不是小偶得的抗争，很可能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