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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杳杳溪客-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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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荇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十五年了,所以她自然十分清楚,在大晁,士农工商,乐籍最贱。且好人家的姑娘大多是不会喜欢筝这种乐器的,因筝的音色略显轻浮,不够庄重。像阿荇,她平日里常常抚琴,阿荇娘是从不许她弹筝的。也难怪朱雀一副看不上人家的样子。
  “他要娶她?他是想聘她做正妃吗?”阿荇觉得这件事情非常不可思议,“陛下不会同意的。”
  阿荇打小就知道,皇太孙正妃这个位置,要有权有势有德言容功方能坐得,就好比她。倒也不是说她多么美丽,多有才华。但她五岁那年被选作皇家的媳妇儿,凭的就是她乃当朝左相的嫡长女,凭的就是谢家百年来的优良口碑——素来谢家嫡出的女儿,都是世家争相娉娶的媳妇儿。
  阿荇猜得极对,皇帝确实没有同意。
  事实上,皇帝听后勃然大怒,立时重罚了皇太孙。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培育了十六年的宝贝嫡长孙,不仅不务正业逃学去逛酒楼,而且竟然还看上了酒楼的卖笑女,甚至为了这贱籍的女人,拒了自己为他千挑万选的婚事,便觉着自己着实被他伤透了心,恨不能把他塞回他亲娘的肚子里重生一回。
  不靠谱!
  皇太孙太不靠谱了!
  “对啊,陛下是不会同意的。”朱雀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胸口,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愉悦地点着头,“总之,皇太孙妃的位置还是小姐的,谁也抢不走呐!”
  才不稀罕什么劳什子皇太孙妃呢!
  但阿荇没好意思把这句话说出口。想了想,她拉了拉朱雀的袖子:“好朱雀,我们悄悄地去看看皇太孙殿下看上的那个美人儿长什么样儿吧。”
  阿荇猜,能让皇太孙如此着迷的姑娘,相貌一定非常漂亮。她好奇得很,她很想知道一个人到底能漂亮到什么程度。
  朱雀后怕地退开一步:“小姐,你又要偷偷溜出府去?上回被夫人逮住,我可是被罚了三个月的月俸呢。”
  阿荇不高兴了,嘟着嘴,婴儿肥的小脸肉乎乎的,看起来极为可爱。
  她闷声闷气地抱怨朱雀:“我都赔给你一个喜鹊登梅缠丝金簪了嘛,抵得上你半年的俸禄了。再说了,我们超越生死的革命友谊怎么能用铜臭来衡量呢?你也太……”
  朱雀一听到“死”这个字,便忙不迭地跳上来捂阿荇的嘴。一边念着佛,一边埋怨道:“我的好小姐,说话也不知忌讳……”
  阿荇拨拉开朱雀的手,一脸讨好的笑:“谈钱伤感情啦。”又伸手推了推朱雀,“好朱雀,走嘛走嘛。”
  朱雀到底还是被阿荇强行带到了醉仙楼。
  醉仙楼是长乐西街尽头的一幢大酒楼,而长乐西街是京师西郊最长的街。因地处城郊,所以每日里醉仙楼的客人并不算很多,醉仙楼周围也略显清冷,不如闹市区繁华。
  皇太孙居然在这样的偏僻之所看上了一个姑娘,阿荇觉得这还真是充分体现了“缘分”二字的妙处。
  虽说大晁民风开放,未婚女子也可以自由出入公开场所,但大部分的姑娘还是会娇羞地带上帷帽,以免被陌生男人看见了自己的容貌。长长的面纱遮住容颜,隐隐绰绰之间,更添一番风情。是以,如今大晁女子的帷帽,面纱越来越长,布料越来越飘逸。走在街上放眼望去,四周好似平地开起了布坊。风一吹,一片飘渺,仿佛置身天宫之中。
  像阿荇这样公然穿男装来酒楼的女子,实在是……奇葩中的奇葩。
  也幸好阿荇相貌显小,作男儿打扮只叫人觉得是一位金尊玉贵的稚龄小少爷,不仔细看也不会看出什么端倪来。
  阿荇觉得自己扮男人扮得极为成功,得意洋洋地摇着扇子,领着打扮成小厮的朱雀,挺着小胸脯大摇大摆地走进二楼临窗的雅间。
  小二热情地想要推销自家美食:“这位小少爷,您来点儿什么菜?咱们醉仙……”
  阿荇将折扇一收,截断了小二的话头,拍拍腰间鼓鼓的钱包,很是阔气地道:“小爷有钱,先上你们醉仙楼里筝弹得最好的那位美人儿。”
  小二一愣,随即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这位爷,蒹葭姑娘已经不弹筝了。”
  蒹葭?
  她叫蒹葭吗?
  可真是一个好名字呢。
  小时候阿荇学诗经,记得最牢的一句便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好名配美人,果然相得益彰。
  阿荇是好奇宝宝,有问题不懂就要问:“她为什么不弹了?”
  小二左右望了望,故作神秘地与阿荇解释:“不瞒这位爷说,有位公子哥儿看上她了,不日就要娶她进门呢。”
  阿荇明知故问:“哦?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儿?” 
  “这个嘛,小的不知。不过听掌柜的说,那位公子出身自咱京城大富大贵的人家。”又叹道,“蒹葭长的贵气,身世却真真可怜,难为她小小年纪就要一个人出来讨生活。往日里咱们都觉得她是个有福气的,果然,现下只怕她立刻就要飞黄腾达了。这往后的日子啊,肯定会越过越好。”
  朱雀从鼻子里“哧”了一声,小声嘀咕:“有些高枝儿啊,她能攀得住,有得有那个命抓得牢。”
  小二被一顿抢白,略有些尴尬,只欠身陪着笑。
  阿荇想了想,歪了歪脑袋,很是俏皮:“那她现在在哪里呢?她已经离开醉仙楼了吗?”
  “哦,那倒没有。她暂且还在咱们楼里住着呢。”
  “那你让她过来给我瞧瞧呗。”阿荇又补充道,“我不教她弹筝就是了。”
  “这……”小二有些为难,“以蒹葭姑娘如今的身份,怕是不合适……”
  “对哦。”阿荇善解人意地点点头,“那我过去让她看看,然后我顺便看看她?”
  小二傻眼了,这样也可以?他讷讷了半晌,方艰难道:“公子爷,实不相瞒,蒹葭姑娘这会儿正在约见贵客,您看……”
  阿荇的抱怨脱口而出:“你不是说她不能见客了嘛。”说完又觉得似乎这句话有歧义,略微不妥。遂面上讪讪的,便也不为难小二了,点了菜便令其退下。
  阿荇转头,笑着看了朱雀一眼,惹得朱雀捂着心口连退几步。一见到自家小姐这种故显神秘又着实透着诡异的笑容,她就知道,小姐只怕是又要做坏事了,而自己大概又即将被牵连了。                    
  作者有话要说:  

☆、003 蒹葭·下

  故而,当阿荇带着她鬼鬼祟祟地溜进醉仙楼后院的时候,那种不好的预感终于被她那不靠谱的小姐给坐实了。
  阿荇皱着眉头打量着后院里一排整齐的房子:“好朱雀,哪个屋子是蒹葭的呐?”
  “最大的那间呗。”朱雀想也不想,伸手一指,方才她被自家小姐派来打探敌情,不负众望地寻到了蒹葭的房间,“喏,就是这间了。醉仙楼那群没见过世面的人,肯定会把她捧到天上去,自然也会给她最好的房间了。”
  阿荇盯着那间房:“你确定?”
  “当然。”对于自家小姐怀疑自己的侦查能力一事,朱雀颇感委屈。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嫌恶地撇了撇嘴,“我倒要看看她有没有那个命得到最好的,当心折了寿。”
  “那我们悄悄地看一眼吧。” 阿荇笑微微的,“说不定皇太孙也在里面呢。”不是说在约见贵客吗?那个贵客如今也只能是皇太孙了吧。
  阿荇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伸指头去戳窗户纸。窗户纸太厚实,她戳了几次没戳穿,手指头反而疼了起来。转身顺手拔下朱雀头上的金钗,一钗子下去,窗户纸上便多了一个小洞。
  阿荇把小洞戳大,凑过脸去,顺着洞口往屋里望。
  入眼处是相当干净的一大间屋子。屋子里一张木床,两列柜子,一套桌椅,桌上摆着文房四宝,墙上挂了一副骏马图。整个屋子的陈设整洁朴素,色调清冷肃静,不太像是女子的闺房。
  此外,房间的一角放了一张屏风和一只大木桶,屏风上搭着黑衣,木桶里坐着一个人,而那个人……正错愕地望着阿荇。
  阿荇的目光掠向那人,忽然就呆了。
  他长的好俊啊!
  比皇太孙还俊,甚至比阿荇见过的最美的姑娘还要俊。
  果然是个美人儿。
  阿荇功课学的不好,所以她向来容易词穷。
  可阿荇真心觉得,他的眼睛就像青田墨一样黑,他的皮肤就像汉白玉一样白。他湿漉漉的头发披散着,直直地垂在肩上、胸前。屋子里很暗,窗外的一束光安静的照在他面上。
  阿荇发现自己的眼神真是好,因为她甚至看到了光线中飞舞的细小尘埃,和他长长的沾了水的睫毛轻微扇动,还有一滴晶莹的水珠从他的额发轻盈坠落,划过他的面颊,又划过他的锁骨。
  他似是想到什么,忽然站起身子。水哗啦啦地泻了一地,而他尚自滴着水的长发披了一身。
  他就站在那束微光里,安静地望向阿荇,眉头微皱。
  可阿荇却恍惚觉得,他似乎是透过了自己,望向了另外的什么东西。
  他的身材极好,肤白如玉,骨骼均匀,身上连一块多余的肥肉都没有。
  阿荇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目光逐渐向下望去,直到……
  似是忽然清醒过来一般,阿荇猛地捂住了嘴巴。
  她差点惊叫出声。
  那是一个男人!
  一个裸体男人!
  她……她竟然把他给看光光了!
  把他看光光了还不算,自己竟然还看得如此如痴如醉神魂颠倒!
  阿荇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拉起朱雀转身就跑,也不管朱雀在身旁小声叫嚷着“小姐小姐,等一下啊,我的钗子掉了……”
  阿荇一口气跑出醉仙楼,再一口气绕过长乐西街,才终于肯停下来喘一口气。
  “吓死我了……”阿荇心虚地拍了拍粉扑扑的脸蛋,一瞬间福至心灵。
  作孽啊!
  那是个男人哟!
  醉仙楼里筝弹的最好的那个美人儿,名字唤作蒹葭的,竟然是个男人?
  皇太孙……皇太孙他看上的竟是个男人!
  阿荇不得不赞叹皇太孙的眼光,因为那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绝色美人儿。
  阿荇也不得不佩服皇太孙的勇气,因为……
  身为当朝的储君,未来的皇帝,却不在意大众的眼光,心之所向,情之所钟,视世俗礼法皆为粪土,突破重重阻力也要与同性真爱在一起,简直比现代人还要前卫拉风!
  皇太孙果然是坦诚的!
  这剧情简直不能更赞!
  她激动地扭头看朱雀,想要与她一起分享这意外的惊喜。却发现朱雀正一脸花痴的望着正前方,满脸□□荡漾,一看就知道她又望见什么美男子了。谢家多出美男,朱雀每回遇见阿荇的哥哥们,都是如此表情。
  阿荇奇怪地转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好看的脸。
  剑眉,凤眼,高鼻,薄唇。
  周围人来人往,阿荇奇怪,自己为何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那样的一个人,就好像周遭的行人刹那间如潮水退去,唯独一个他,披一身光辉,立于她面前。
  他一袭宽大的青衫,负手立于街头。乌黑如缎的长发还是湿的,却被他随意地束在头顶,只用一只简单古朴的玉钗簪了。一缕额发垂下,发底尚自滴着水珠,在他的肩头,滴答滴答地氤氲开一片水渍。
  他目光沉静地望着阿荇,似乎是在研究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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