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年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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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年暗伤-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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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已然没了踪影,消逝在广袤的血海之中。
  “醒醒,莫寒,醒醒…………”她艰难地睁开眼,怔怔地看着已然皱成一团的英俊脸孔,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睁大了眼睛,任由泪水从眼眶溢出,顺着面颊的弧度,滑过轻放在侧脸的手指,坠落于温暖的丝绸之中。
  “说话!澹台莫寒,你别乱吓唬人啊!”滑过指尖的眼泪烧灼了心底隐藏的恐惧,他恶狠狠地吼着,却只是轻轻拍着她的面颊,“看着我,说话,随便什么都好…………”苍白的嘴唇上下开阖,目光却依旧是没有焦距的茫然。
  “好多血,好多好多,满地都是,鲜红鲜红的,我想叫他,可他听不见,他听不见…………”“他死了,他真的死了…………”“是我害死他的…………呵呵…………只是,我一直不敢承认罢了…………是我,我是凶手…………”她没来由地笑着,隐忍许久的泪水倾泻而下,伴着碜人的笑声牵引出深埋地下的记忆。
  “不只是我,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你也是,袭远也是,完颜晟更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死他…………”“好了好了,就你那点本事,还不够害死人呢!若真出了什么事,阎王爷也该先抓我,是为夫教妻无方,总归有我挡在前面…………没事的…………”见她终于有了反应,完颜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个固执的丫头,终于不再一味地忍耐着,肯放肆哭一场了么?无论她的想法是什么,对于自己的决定,他绝不后悔。
  她指腹为婚的丈夫死在族人的铁蹄之下,祁洗玉亦然因女真人而死,齐国皇帝迫于大金压力将她远嫁燕京,做了仇人的女人。
  她的所有秘密他已然掌握在手中,知己知彼,是她所教。
  如果把她留在身边,是她最大的羞辱,那么他的目的已然达到,但为何,没有任何的满足感……
  …“弥月,你跟着我很久了吧!”莫寒无聊地玩着各式各样的簪子,任弥月将及腰的长发盘结成髻。
  弥月拾起一支白玉小簪在莫寒头上比了比,见镜中人摇头,复有放下,去挑旁的簪子。
  “奴婢十三岁进宫便留在殿下身边,那时殿下才七岁,一晃都十年过去了。”将手中的蝴蝶簪子递给弥月,她顿了顿,开口道:“我的心疾你是知道的,大约是多久发作一次?”“以前大约是半月一次,若害了风寒等症,会更加频繁些,殿下这些年都不曾犯过,一到燕京便复发,可见这真不是个养人的地方,眼见天气一天天寒了,殿下务必要多穿些衣裳,切莫害病了…………”“弥月,其实我并没有觉得燕京如何冷,也没有水土不服的症状…………趁没人的时候,你帮我传个话给念七,问问他在江湖上有没有熟识的大夫,方便的话,替我寻了来。”
  “殿下,你是说…………”说话间一声门响,冷风呼呼地蹿了进来,莫寒赶忙招呼弥月关门,瑟缩着身子说道:“王爷就不能温柔点儿?都多大人了,还这么莽莽撞撞的,难怪娶不到媳妇!”“什么叫娶不到媳妇?你活生生地呆在这又叫什么?”他侧身一让,小童立马端着托盘走到莫寒跟前。
  “还不是被你抢来的!”她咕哝了一声,皱眉怒视着眼前黝黑的药汁,“别,放远点,我看了难受!”“你给我老实点喝了,少推三阻四的,有本事你别生病啊!前几天的药估计是被你倒花盆里了,也真没见过你这么傻的,滚烫的药淋下去,那花不死也难哪。”完颜煦亲自端起药碗,朝莫寒一步步逼近。
  “今天你就别跟我废话了,爽快点,一口气喝了,也省得麻烦!”“喝就喝!姑奶奶还怕了你不成!”莫寒慷慨赴死般地夺过碗,一口气灌了下去,“弥月,找块糖来,快点快点…………”他斜靠在桌边,凉凉地说道:“哼,看你这凶巴巴的样子,也不知昨夜是谁躲我怀里哭了一晚上。”“是吗?是谁啊?你新认识的女朋友?”“一双核桃眼还挂那呢,就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了!”灌下一大壶水和三四颗桂花糖才勉强压下喉头的苦味,她缓了缓开口问道:“怎么,王爷都不用上朝的么?”“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我这都是退朝回来了!”他随意往榻上一躺,懒懒地讽刺道。
  “你也不见得有多勤快啊!”她撇撇嘴,又吞下一颗松软甜腻的桂花糖,“对了,王爷,我来了这么久都没见你的小老婆,说起来我也算是老大啊,带我也去见识见识美人嘛!”
  完颜煦双手交叠着枕在脑后,抬眼看着天花板,调笑道:“她们都被安排在京郊别院,你大可放心没人来跟你抢正妃的位子。”莫寒嘴快,张口便道:“我还巴不得有人来抢呢!王爷在这也住腻了,不如去京郊别院潇洒潇洒?”“澹台莫寒,本王就算养头畜生都比你强!”完颜煦猛地起身,又是一脸怒容,可惜,遇上个死皮赖脸的。
  “那你去养畜生好了,别来搭理我,我烦着呢!”“你!”“我,我,我怎么了我!”……………………完颜煦无奈,瘫倒在暖榻上,无力地说:“有空的话跟着岑管家学学理家,还有,年关到了,除夕夜你得跟着我进宫赴宴。”时光匆匆而去,消逝在恬淡如水的日子里,如果一直可以这样安静的走下去,是否可以遇见幸福的模样。
  感谢上苍你所拥有的,感谢上苍你所没有的。
  但上帝是个怪老头,当你想要玫瑰的时候,他递给你茉莉,当你想要栀子时,他递给你玉兰,当你万念俱灰什么都不想要的时候,他将世界捧在你眼前。
  人似浮萍,来来往往,聚聚散散。
  最后,叹一声曲终人散,放开彼此握紧的手,谁也不知道谁。
  谁又能陪她到最后……雪后初霁,棱角分明的燕京城霎时变得温柔起来,昨夜纷纷扬扬一场大雪,将这座古城包裹在白色的幕布之中,爱煞了从南方来的人,如此轰轰烈烈的落雪,她守在窗台看得酣畅淋漓,却挨了完颜煦一晚上的训斥。
  犹记去年岁末,汴梁的雪下得细细绵绵,纠缠不休,四人相约着赏雪。
  在雪歇的夜里,皓月千里,映着茫茫雪原,看银装素裹,疏影婆娑,分外妖娆。
  隐隐传来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洞箫情韵,令人不禁沉醉。
  偶尔一声寒鸦,唤醒兀自沉醉在酒香中的人,分手离去,意犹未尽。
  锡洀叫嚣着要做天下首富,金屋藏娇,自在逍遥;沈乔生只愿天下太平,百姓富足;陈诠立誓要驱除夷狄,保我河山;她说她愿做这世上最最惫懒之人,与最喜欢的人吃喝玩乐,万事无忧。
  而如今,当真是各自天涯,了无音信,即使是咫尺之间亦然变质。
  眼前一黑,又是一件厚重的胡裘砸了过来,不偏不倚地落在她怀中。
  “当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见着下雪都能盯一晚上。”莫寒撇撇嘴,乖乖把胡裘披在肩上,决定不与完全没有生活情趣的人吵嘴。
  “你准备准备,晚些时候同我一同进宫守岁。”见她没了反应,完颜煦也觉无趣,便回书房处理公务。
  年关岁末,像一杯茶,越冲越淡,早已失去了幼时对过年的憧憬,灯火通明的皇宫里歌舞升平,已然不复女真人的豪迈尚武。
  她安静地坐在完颜煦身侧,默默看着他周旋在皇帝与大臣之间,有时回想起过去的自己,混迹在汴梁皇宫里的日子,说他们爱听的话,做他们喜闻乐见的事,但现在,她真是懒到了极致,连微笑都嫌累。
  金帝完颜晟入座之后便开席了,莫寒盯着满桌子肉无从下手,胃里一阵难受。
  “怎么?吃不惯?”完颜煦凑过来,压低了嗓子问道。
  莫寒摇摇头,勉强扯动嘴角,“不会,和在汴梁吃的差不多,只不过中午看着饽饽好吃就多吃了几个,大概是积食了。”完颜煦吩咐侍奉宫女为她盛一碗芙蓉羹,低声责备道:“那饽饽有什么好吃的,也才见着你这样的,竟能把自己吃撑了!”“我不是没吃过,看着新鲜嘛!”接过碗,看着青黄相间的颜色,觉着还不错,正准备尝尝味道,忽闻邻桌一阵热闹,完颜晟拍手,笑道:“乌禄,朕的郡马,你可是来晚了啊!罚酒,朕要罚你三杯!博日娜可不许拦着!”暮色晚冬的残雪凝成一出无声无色的默片,没有剧本,不必排练,只凭回眸时的惊鸿一瞥,便将心揪住,抱恙的心绪顿时激起一串凄美的往事。
  边关猎猎的寒风还在咆哮着英年早逝的痛楚,万件烛火映照的却已是劫后残生的鄙薄。
  烈酒从喉头一直烧到空空如也的胃,这一壶烧刀子几乎就要将她的泪逼出,她愿这是巧合又不愿这仅仅只是巧合。
  没有温度的手指被人紧紧攥在手中,却依旧是彻骨的寒冷,似乎有人在她耳边不住地说了些什么,但已然被眼前的画面消音。
  燕赵之地的冷涩,将象牙色的皮肤打磨成男人的粗犷,挺直的背脊透出曾经的铮铮傲骨,宛若星辰的眼眸少了出征是的锐利,多了些温和。
  衣角不再有繁复的流云花纹,它们与衣衫连成一色,默然地守着自己的宿命。
  依旧是剑眉星目,依旧是少年英武,但已然走出了她的梦幻,不复当年羞涩的大男孩。
  胸怀中的故国烟云,装点着他的仕途,埋入庸碌红尘之中。
  “楚风…………”他仰头,痛快喝下,身旁娇媚的金国女人骄傲地看着他,完颜晟亦然抚掌大笑,被时光磨砺的男子,将得意写在脸庞。
  她想起身,走近些,好好看清楚那张记忆力熟悉的面容,但却被完颜煦禁锢在怀中,动弹不得,他在她耳边咬牙道:“你如果不想拖累他,你就给我好好地待着别动!”又是拖累,似乎她每时每刻给身旁的人带来的总是无休无止的拖累,兴许她真是这世间的祸害,且固执地永远不知悔改。
  但命运,从来由不得她选择。
  身材高挑的女真族女子,摇曳着火红的衣袂向她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皱眉问道:“你就是那个曾跟乌禄订婚的齐国公主?”莫寒的无视令她恼怒,她半眯着眼,已然把莫寒视为仇敌,“原来是个不会说话的丑八怪!”“博日娜你别太过分了!”完颜煦拍案而起对着正向莫寒发难的女人怒吼。
  “是我过分?完颜煦,你逃婚就不过分么?真不知道这个汉人有什么好的,迷了一个又一个…………”她还在絮絮叨叨地骂着,莫寒已然起身,望向她身后的人,淡然地说道:“我这个汉人是没什么好的,但很遗憾,抢了你这个什么都好的女真人的男人。”“你!”博日娜瞪大了杏眼,似乎要用眼神将面前狐狸精一样的女人千刀万剐。
  只是此时的莫寒早已无暇顾及那胡乱发飙的女人,她的视线牢牢锁在那个被称作乌禄的男人身上,她看着他,挂着淡淡的笑容,一步步走近。
  “微臣见过长公主。”他躬身行礼,从容而淡定。
  “楚风…………楚风大哥…………”“公主折煞微臣了,微臣受不起‘大哥’二字。”她闭眼,将充盈的泪水逼回,努力平稳心绪,缓缓开口道:“能谈谈么?”
  “不行!”博日娜率先出声,断然拒绝了莫寒的要求。
  “我没问你!”“可以。”韩楚风转向正怒火冲冲的博日娜,温柔地笑道,“等我一会。”
  莫寒甩开完颜煦的手,与韩楚风一同往花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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