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年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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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年暗伤- 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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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仿佛停滞,沉闷的空气中漂浮着眼泪的味道,悄无声息地隐忍着。
  “那…………对了,带钱,要带钱,带钱去打点,会好点儿。”她转身,翻箱倒柜地疯狂地找着,从包袱里抽出一叠厚厚的银票,一把塞进柳锡侜怀里,“我有钱的,还有…………还有首饰……”她又开始在自己身上搜寻着,无奈现在穿着男装,并无过多首饰,她急得跺脚,狠狠抓着自己的头发,几乎就要将那一头丝缎般的头发统统扯断,却仍旧中邪般絮絮地念道:“我有的啊,我记得我有的,那个很值钱的翡翠凤发钗呢?是柳二哥送我的,怎么没了?怎么没了…………”
  “在我这,我帮你收着了。”握住她不知所措的手,陆非然的声音低哑动听,轻轻平复她焦躁的心绪。
  柳锡侜上前来,满是怜惜地搂住她颤抖的身躯,“皇上,是要做大事的,做大事,总要有人牺牲,没事的,没事,真的没什么,你柳二哥放浪了二十多年,今日,也总算是能为国捐躯了,挺好,真挺好的,呵呵…………”笑到一半,便只剩哽咽之声。
  “走了。”他想把手中的银票塞回给她,却被陆非然拦了回去,“先拿着,出去再说。”
  “我去帮你找那个什么钗,你就乖乖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要不,睡觉也行,不许到处乱跑。”
  她没有声音,只有眼泪缓缓下坠。
  很静,静得连眼泪掉落在地板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从来没有一个时刻,她是如此厌恶自己,厌恶自己的眼泪,厌恶自己的歇斯底里,厌恶自己的装疯卖傻。
  每次都是这样,除了哭泣,除了无力地乞求,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不能改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去,连为什么都不敢问出口。
  “啪。”一声利响,是手掌甩上脸颊的声音,在如此静谧的夜里,显得如此突兀与——软弱,最软弱的方式。
  再起掌,却被他低沉的声音拉在半空。
  “他回去了,今晚劫狱我没杀人,只是迷晕了,所以不会有人知道今晚的事,不会连累到他。”她抬头,望住坐在窗台上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男人,冷然开口,与前一刻的挣扎截然不同,“你早知道会这样,陆阁主,好不简单。”陆非然缓步走近,从怀里抽出一个老旧的紫木簪,细细插在莫寒凌乱的发间,淡淡道:“你丢了的钗,我找回来了,好好带着,别再弄丢了。” 转身从药箱里取出化瘀散递到她眼前,“何必那么聪明。
  糊涂些不是更好?”药就攥在手里,却没有了动作。
  烛光昏暗,纤长的睫毛在象牙色的肌肤上投下长长的影,为寂寥的神情更添几许落寞。
  长久的沉默之后,她幽然开口,言语中全是难掩的苦涩,“如果不清醒些,又如何能够平平安安地活到现在?”陆非然亦无话,静静看她遮掩在凌乱发丝下的朦胧侧脸,柔和的光晕向外散开,隐匿着铠甲下脆弱的悲伤,流质般感染着本是片叶不沾身的人。
  “小时候常常听说有人因为命运残酷而自杀,那时我懂得死亡,却不明白命运是什么,现在长大了,我懂得了什么是命运,开始不明白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活着…………呵呵,嗯,想吃水晶蹄膀了,还是丰乐楼做得好…………”可是,故人已不再。
  “人总喜欢在不如意的时候责怪命运,你看那春风得意的人,何曾说过是命运的安排?”
  “呵呵,无人可怨的时候,也就只有责怪命运了,不然一口气出不来,岂不活活憋死?”她轻轻笑着,声音似银铃般醉人,却又恢复了以往的慧黠模样,只是,依旧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与疏离。
  “喝酒。”陆非然提起剑,往窗台走去,“我去弄酒来,你等等。”她还未来得及出声阻止,他便飞身跃出窗门,风一般消失在漆黑死寂的苍穹之中。
  沁凉的风从他消失的窗口吹进来,她不由自主地抱着肩膀,想从这般病弱的身躯里挤出一丝温暖。
  这样的风,跟燕京比起来,柔和了太多。
  当陆非然晃着个大酒坛出现在眼前时,莫寒显然是被吓了一跳,惊异于他往来速度之快,仿佛只是下楼晃荡了一圈,但子夜时分,何处有店铺开门营业?沉重的酒坛砸得八仙桌猛然一震,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此刻却闪烁着从不进眼底的笑意,“玉华楼老板的珍藏,埋在酒窖的犄角旮旯里,害我一番好找。
  喝酒,醉了便什么都忘了。”
  “今夜忘,明日依然要记起,全做无用功。
  再而,宿醉太难受。”她略微拢了拢头发,将陆非然不知从哪弄来的紫木簪子插好,在他对面落座,“况且,我不容易醉的。”“喝酒便喝酒,哪来你那么多说辞的?还真是婆妈。”说完,用大碗倒了酒,狠狠撂在莫寒眼前,皱眉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早无酒便喝水。
  这世上喝酒能喝得过我陆非然的还没几个,你放心,今日我绝不在你前头倒下。”她灿然一笑,欣然端起比饭碗更大些的粗有釉瓷碗,一口饮尽,再无丝毫扭捏,温润的液体从喉头流进胸腹,回味中,唇齿留香,不由得轻叹。
  二人皆无过多言语,只是一碗接一碗地往下灌,盼着早些喝醉,早些与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永别。
  酒的后劲很足,莫寒已然开始晕晕沉沉,看对面的陆非然也是重叠的模糊影子,房间的事务变得朦胧且不真实,两边脸颊烧得厉害,她尝试着起身,往床的方向走去,却摇摇晃晃的步履虚浮,仿佛踩在云端,一步深,一步浅,可谓步步惊心。
  恍然间抓住他厚实的手掌,掌心一层坚硬的老茧,让人没来由的担心,她知道眼前的是谁,但渐渐消散的意志抵不过酒精的作用,她看不清,看不清眼中的一切。
  “嘘。”她神神秘秘地伸出食指点在饱满的唇瓣上,左右环顾后方才压低了嗓子神经兮兮地说道,“睡不着么?姐姐给你唱歌哦,唱完这一首就要乖乖睡觉哦?知道了么?”
  他只是睁大了眼,瞳孔放大,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可是酒醉了的人不依不饶,见他没有反应,便上前来抓住他的肩膀一阵猛摇,嘟嘴嗔道:“知道了么?啊?说话啊!说话嘛!”“呃…………呃,知道了。”他被闹得无法,只好呐呐点头,被她牵着往床边走去。
  莫寒自顾自上床,把陆非然撂在一边,虽躺在床沿,却丝毫不肯撒手,拖着他蹲在床前,眯着眼又比一个肃静的手势,万分认真地说:“就唱这一首啊,唱完就睡觉,嗯?”
  “…………好…………”“你说的哦,一会不睡我可是要打屁股的。
  嗯。
  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媚眼,让你喜欢这世界,哗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整个时候有个人陪,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宝贝,让你知道你最美,让你今夜很好眠,逗逗你的笑脸,让你喜欢整个明天,哗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整个时候有个人陪,哎呀呀呀呀呀;我的宝贝,让你知道你最美,哗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孤单时有人把你想念,啦啦啦啦啦耶哦耶耶耶哦…………”她一边呢喃般地唱着,一边用手指勾着陆非然的下巴,直到整首歌儿唱完,都不见他有一点点睡意,当然,除了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你不乖,你答应了要睡觉的!”莫寒猛地跳起来,一巴掌拍在陆非然右肩,凶狠异常,“你为什么不睡,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老是这样,这么不听话,你乖一点好不好,不要杀人了好不好,我求你,姐姐求你放过他们好不好…………”她不停地说着,不停地捶打着陆非然厚实的肩膀,直至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余下嘤嘤的压抑的哭声缠绵耳畔,叫人止不住心酸。
  兴许是被闹腾地恼了,陆非然猛地把她按进怀里,箍住她乱舞的双臂,低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好了,我是陆非然,不是你那皇帝弟弟。”“你当然不是朕。”老旧的房门吱呀一声被退开,一双绣着流云花纹的锦缎靴子踏在满是尘埃的地板上,简陋昏暗的客房陡然一亮,来人一身华服,明亮得叫人不敢直视。
  眉间略微一紧,但却很快松开,平静深沉的目光落在陆非然怀中人朦胧的泪眼上,竟就这般愉悦地勾起了唇角,“澄江阁阁主?”陆非然慢慢直起膝盖,嘴唇掠过她耳畔的瞬间低声叮嘱道:“就这么…………装傻吧。”他转过身,并不下跪行礼,只抱拳敛容道:“正是陆某。”“看来澄江阁的麻烦似乎是太小了,陆阁主竟还有空在奉州流连,陆阁主果真豁达也,江湖人,全若陆阁主一般桀骜?”他的眉色有些淡,说道“桀骜”二字时挑出的凌厉气势却非一般人可比,幽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仿佛要将人的心智都吸进去。
  陆非然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看不出太多心绪,一半是不在乎,一半是掩藏,“澄江阁的存亡凭由皇上旨意,又怎是陆非然可以左右的,如此,担心又有何用?”“哦?那倒是朕多事了。
  澄江阁,没了就没了吧,你说是么?”“没了。
  能顺了皇上的意也是好的。”烛火飘摇,晚风轻轻吹,吹起八仙桌上残了角的桌布,撩起她缠在项上发丝,眼泪停泊在框中,已渐渐被风干,止不住闭眼,缓解干涩得疼痛的眼角。
  他低头颔首,面色沉静,透过微弱的灯光,看她石像般坐在床沿,连抽泣声都没有,只是闭眼时羽扇般颤抖的睫毛显露出比哭泣更让人心疼的哀戚。
  隐忍,压抑,疼痛,不发。
  门口立着那样熟悉的人,随意就可以描摹出来的轮廓,连血液都在叫嚣着他们的相似,但却如此远,远得让人害怕。
  他高高在上,气势逼人。
  犀利的目光锁在陆非然波澜不惊的脸上,仿佛要剜出他的心来看,看看他谋算的到底是什么。
  “看来,此番的教训还不够深哪!”袭远解开颈上披风,门外一溜小跑佝着背进来个面目清白的小仆,双手捧起袭远甩开的深紫色披风,恭敬万分。
  琥珀色的眸子暗了暗,陡然间就这样笑出了声,但眼底却渐渐升腾起凌厉的杀气,“澄江阁内小小骚乱,让皇上看笑话了。”“何止是笑话,那可是好生精彩的一出戏,只可惜陆阁主走的匆忙,未赶上那惊心动魄的场面。
  不如,今日邀陆阁主单演一出如何?”老旧的木门大敞着,夜风突然狂躁起来,刮得木门吱呀吱呀乱响。
  窗外巨大的老樟树随风摇曳,树叶沙沙作响。
  陆非然的目光转向仍旧是纹丝不动的人儿,温热的酒香氤氲出两颊淡淡散开的绯色,睫毛上的泪珠早已不见踪影,她不发一语,安静得像瓷娃娃一般,美丽却太容易碎。
  “陆某不才,不敢在皇上与长公主面前胡乱卖弄。”蜡烛的泪水流尽,爆出最后一朵微小的烛花,耗尽鄙薄的一生,比尘埃更卑微。
  “你以为,朕会给你威胁朕的机会?”她看着烛火挣扎着熄灭,仿佛看到往后无尽的等待与孤独,在一场接一场阴谋与算计中苟延残喘,一次又一次地面对友人离散的痛苦,旧的伤疤还未愈合,便有雪白刀刃再次落下,他奶奶的,他爷爷的,他祖宗十八代的,凭什么。
  轻轻咬住下唇,她决定赌一次。
  蜡烛熄灭的一刹那,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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