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年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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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年暗伤- 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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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九……那我们算是扯平了?”
  莫寒不解地望着他,撇嘴问道:“你什么意思?”
  “尽欢的事。”
  一时没反应过来,她顿了顿,随即跳下床,顶着一件单衣便往外冲,开门,却跟上来的完颜煦按住,“大晚上的,外头还下着雨,你这是要往哪去?”
  “去找男人啊!”莫寒双手抱胸,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不是说要扯平么?我这就去找个男人,最多我不生孩子,这样咱俩就谁也不欠谁了。”
  “你敢!”他瞪大了眼,怒不可遏。
  莫寒毫不畏惧地瞪回去,“你看我敢不敢!”说着就要开门,孰料刹那间天旋地转,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完颜煦抗在肩上往床榻方向走去。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干什么?让你没力气出去找男人!”他亦答得理直气壮,声如洪钟。
  多少人生风雨后? 
  多少慷慨不再有? 
  多少壮举一场梦? 
  多少盛情一杯酒? 
  而今许下千般愿, 
  洒向长河万古柳。 
  不愿与君长相思, 
  但愿与君长相守。
  汴梁,紫宸殿里灯火通明。
  从燕京辗转南下的只言片语被烛火吞噬,火舌舔过娟秀的梅花小篆,橘色的光晕里泛起她灵慧的眼眸,她狡黠地笑,漆黑的眼瞳里没有他的影子。
  她说:“玉石俱焚。”
  四个字,传递出锥心刺骨的痛,酣畅淋漓。
  他松了手,任宣纸在烛台上渐渐烧成灰烬。
  火光将他的脸映得越发苍白,清朗的眉宇间透出与年龄相悖的苍凉感,他握紧拳头,修长的手指被攥得发白。
  紧抿着的唇稍稍动了动,他的隐忍已到极限。
  “女人成了亲果然是不一样,她为了那个女真蛮子,当真敢威胁朕!”
  站在角落里的人依旧低垂着头,接过小太监递上的茶水,双手举着托盘,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暖暖的烛光照在他身上将淡青色的内侍服晕出一片苦痛的影。
  他一步一步接近冰冷的龙座,恭敬地将托盘举过头顶。
  活下来,是耻辱。
  明黄色锦绣龙袍泛出淡淡的橘色,却把偌大的紫宸殿衬得更加苍凉孤寂。
  袭远伸手碰了碰茶盏,皱眉,低声呵道:“太烫。”
  站在一旁的王顺连忙赶过来端走茶盏,“你进宫的日子不短了,怎么还是毛毛躁躁的,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去换杯温的来?”
  “放肆!”袭远怒斥,转而温和地看着新来的内侍,“堂堂大齐第一才子,怎是你一个阉人能责斥的?”
  他重重咬着“阉人”二字,空寂的紫宸殿似乎还有回声,来来回回飘荡着。
  无以计数的声音重重叠叠在耳边,都只说两个字,或快或慢,或紧或徐,他们说——阉人,阉人,阉人……
  他低垂着头,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王顺立马磕头请罪,顺着袭远的话往下说:“奴才该死,奴才怎么忘了乔生乃名门世家之后,不是奴才这样的下贱阉人能说的,奴才这厢给沈大人赔罪了,望沈大人大人有大量,切莫跟奴才计较。”
  青色衣袖的遮掩下,是他狠狠攥紧的手。
  “三天前,你去看行刑了?好看么?有什么精彩的,说来给朕听听!”他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饶有兴致地问道。
  “奴……奴才……刑场太过拥堵,奴才也未看清。”他断断续续地说着,直直看着光滑的地板,石砖里映出一张憔悴病态的脸,眼睛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想来沈卿是想与他们一同去的吧?”接过王顺重新沏来的茶,他勾起唇角,心情蓦地畅快。
  紫宸殿里回荡着膝盖与地板相接是沉闷的响动,他用劲磕头,仿佛那撞得通红的额头不是自己的。“奴才不敢!”
  “沈卿哪……”袭远轻啜一口新茶,唇齿留香,“不是朕不想成全你,而是有人想方设法地跟着求了个恩典,让朕无论如何,留你性命。”
  他不说话,面如死灰。
  “你要怪就怪她,这世上没人能威胁朕,尤其是她。”袭远起身离座,往殿外走去。
  空荡荡的紫宸殿,他一人跪在殿中,黑暗包裹着惨白的脸,寒气从沁凉的石砖渗入膝盖,他看见曾经衣袂翩翩的沈乔生死在满是鲜血的刑场上。
  茫茫人世独留他一人,痛到麻木,连死都不可以。


星光

  


  柴房比她想象中杂乱,捡了稻草垫在满是尘土的地板上,她撩起裙子盘坐在地上,穿过破败腐旧的窗户,静静看着四方框架里无限延展的星空。
  夏夜,繁星点点。
  还有轻柔的晚风,断断续续的虫鸣,以及冷冷清清的破旧柴房。
  斑驳的石墙隐藏着青苔湿润的气息,她靠着脏污的壁角,长长地缓缓地吐气,余光掠过紧锁的木门,突然觉得困倦,闭上眼,只是想休息一会罢了。
  混混沌沌中,居然沉沉入睡。
  “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空湛蓝,云的颜色比雪纯净。
  跨过儿时深恶痛绝的高门槛,她抬头,看春色满园。
  是玉华殿,是车水马龙热闹纷繁的汴梁城。彼时最美好的时光一点点倒回,像那些散发着胶片意味的旧电影。
  她笑,她看见他了。在前院新开的茉莉从中,广袖盈风,一朵墨色大理菊怒放在胸前,点缀着这一片莹白。他亦回头,三月桃瓣仿佛落进他眼底,浮现出一层半透明的红,绽放出不容于世的妖娆。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他仍在唱,以缠绵缱绻的吴侬软语唱半生寥落。
  他浅浅一笑,朝她招手,“阿九。”
  六瓣花,白茉莉,悄悄开在他经过的地方。
  她迎上去,仿佛听到花开的声音。“祁,回家好不好?”拉着他宽大的衣袖,她仰头看他,似是请求。
  盛夏阳光滴落在他白皙的脸上,闪烁出耀眼的光辉。
  他笑着摇头。
  他说,“阿九,你有家了。 ”
  风从背后吹来,拂乱了瀑布一般的长发。他转身,淡青色身影消失无踪。
  她站在原地,熟悉的院子陡然空旷,仿佛有回声反复荡漾。
  远远一袭白衣翩然入目。
  那一年夏天,她没来由地厌恶那嘴角含笑一袭白衣的男子,却在时光的涓涓细流中将他深深镌刻在心中。
  记得当时年纪小。
  他渐渐走近,手中摇晃着那一年她不慎遗落的苏扇,唇角仍是带着谦和的微笑。
  她提着裙子小跑而去,口中不住地唤他:“心荷表哥,心荷表哥……”
  沈乔生扶住她,宠溺地笑着:“当心些,莫急,表哥自然等着你。”
  他伸手将她鬓角碎发拢到而后,又细心地拂去她发间落花。
  她看见他的手,十指修长,骨节分明,仿佛看到他弹琴的模样,他临帖的模样,他持剑的模样,他弯弓的模样……
  这样一双手,为她布菜,为她整理衣襟,为她簪花,为她挡去窗外风雨……
  她不是不爱他的笑,只是不喜欢他对任何人都是这般温柔的笑。
  她挽着他的手往宫门方向走去,笑盈盈地说:“心荷表哥,我们回家吧。”
  微风吹过,轻柔如情人的吻。
  他抽出手,有些抱歉地看着她,“表哥走不了了,你自己回去罢。”
  她摇头,不解地问:“你不引我去,我如何能找到?”
  他不语,湿润的雾气弥漫了眼瞳,似乎有泪坠在她手心。
  温暖的气息从背后传来,她挪了挪背脊,为自己寻一个更舒服的位置。
  “怎么哭了?”
  他从背后揽着她,温热的唇落在眼角,他细细吮去她脸上咸涩的泪。
  莫寒微微睁眼,略微吃惊,“你怎么来了?”
  完颜煦不答,继续亲吻眼泪流过的地方,许久,方才说道:“你素来怕黑。”
  这是柴房,漆黑阴冷。
  白日一场捉奸的好戏,她便沦落到此处。
  说来简单,只不过澄江阁查人有了眉目,念七将探查结果转交给她。她接过,却并不急着拆阅,只冷冷地笑,看着一众人鱼贯而入,为首的人更是义正严词地指责,王爷待她如此之好,她却背着王爷在府中私会情郎,当真水性杨花,不守妇道。
  那人是侍卫头领,但莫寒却不理会他,直直看向躲在那人身后默默垂泪的何秋霜。
  完颜煦在半个时辰后出现,念七被人五花大绑押在大厅,莫寒安静地听旁人陈述,不言不语。
  最后是何秋霜上前,胆怯地看了看莫寒,又看了看完颜煦,拿着帕子不停拭泪。“是奴婢不小心撞见的……奴婢也不知该怎么办,恰巧遇到李大人,一着急便说了出来……”
  莫寒讥讽地笑,冷冷看着完颜煦,“你信么?”
  他不说话,等了许久,才对岑管家吩咐。“人先押着,慢慢再查。”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莫寒往后靠了靠,偎紧了他,“你不该来的,万一被人发觉,今日之事岂不白费?”
  “这将计就计,最苦的是本王。”
  她笑,手指缠过完颜煦粗砾的手,轻轻摩挲,“你该在何秋霜房里,如此,戏才算演足了。”
  “你舍得?”他贴着她的侧脸,嘴唇开阖,时不时触碰敏感的耳垂,将空气烧成暧昧。
  “不舍得。”
  “那我就不去,就在这陪着你。给那女的下了药,让胡尔诺去了,黑灯瞎火的,哪里闹得明白。明早本王再过去一趟,此事便成了。”
  莫寒掐他一下,嗔道:“不厚道。等事情完了,她若还在,便指给胡尔诺吧!”
  完颜煦低头玩着她的手指,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道:“你做主就好。”
  “我查过了,确是言崇的人。”
  他抬头望着织锦般的夜空,突然觉得此刻安宁弥足珍贵,于是越发将她抱紧,在她耳侧低声问:“方才梦见什么了?哭得那般伤心?”
  她抬手,擦了擦眼角,“当真有泪。”
  “也不是什么伤心事,不过是与故人在梦中相遇,又说了些奇怪的话罢了。”
  “哦?什么话?说来听听可好?”他声音低哑,带着旁人不曾见过的温柔。
  “他们说……”她停了片刻,压住胸口酸涩,“他们说阿九已经有家了。”
  晚风习习,夜凉如水。
  她身上弥散着若有似无的茉莉香,清新恬淡,如水般滑过心田,不知什么时候在他心上种下情蛊,再也解不开。
  “阿九已经有家了,已经有了……”他反反复复低吟,短短几个字却似魔咒般萦绕在她耳边,催生出咸涩的泪水。
  现在才知道,原来真的可以笑着流泪。
  “煦,我害怕。”她靠在他怀里,笑着说。
  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听她唤他,单单一个“煦”字,仿佛山长水远由来已久,此刻胸中前所未有的满足。“不怕,万事有我。”
  “恋爱中的女人总是患得患失,你不知道么?”
  蝉儿睡了,蛐蛐躲进石缝,连风都静下来。
  他的眼,比繁星璀璨。“我以为,一生都等不到这一刻。”
  “我又何曾不是如此?我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提起勇气去爱了。”她仰起头,静静守着窗格里凝固的星光,“方才你说我有家的时候,我便觉得,即使在柴房陋室,即使艰难困苦,即使前路茫茫,只要有你就好。你看,女人有时候就是这般傻……”
  他低下头,吻上她的唇,舌尖扫过花瓣般美好的唇瓣,继而轻轻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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