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广志搀着摇摇晃晃的墨小染往回走。墨小染靠着他睡了一觉之后,酒也醒了一些,看天色像要下雨,她惦记着房顶上晒的田七和甘草,坚持要回去收。今天桃花节,回春堂放大假,伙计们全都去看姑娘了,肯定没人想着这事。
“不用扶不用扶。”墨小染推开游广志,拍着胸膛说“这么点酒不算什么,我大学毕业那会儿吃散伙饭,可是喝了半瓶二锅头。”
游广志听不懂她讲的是什么,看她脑子还糊涂着,“不然你在那边凉亭坐一会儿,我小跑着回去给你收药材,然后再来接你。”
墨小染想了想点头说好,一步三晃的走进了旁边的凉亭子。
游广志担心她的安全,一步三回头的开,直到走过拐角再也看不见了,这才飞快的跑去回春堂。跑回去后发现房顶的药材已经收了,赵锦言坐在廊下正整理分装呢。
游广志见了赵锦言颇不好意思,只得傻傻一笑。
“呀!你这一天要寻几回仇啊?”赵锦言打趣道。
“我。。。。。。我帮墨姑娘回来看看药材收了没。”游广志脸都红了,心中发窘。
赵锦言撅了嘴“我说嘛,不枉我被我家掌柜放鸽子。”
游广志不敢再和伶牙俐齿的赵锦言多说,匆匆拿了伞就赶快回去找墨小染,半路上果然下起雨来。蒙蒙细雨,春雨贵如油,所以这场雨没有削减大街上人们的热情,这一片朦胧反而让人更加热烈。
远远的看见凉亭里已经多了避雨的人,是一男一女,背对着他的方向,他看不见他们的面容,而墨小染站在那一对男女的对面,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却是死死的盯着他们。
游广志忙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墨小染身边,拉了她的衣袖,“怎么了?”
墨小染不答话,牙齿狠狠的咬住了下唇,咬的那么狠,渗出了丝丝鲜血。
“别咬别咬。”游广志慌了,“流血了。”
墨小染依旧没有说话,流血,总比流泪好。
游广志终于转头顺着墨小染的目光去看那一对亲昵的依偎在一起的男女。
“婉婉。”他简直不敢相信,他曾经心心念念,差点为她送命,派人无数人去寻访却只得到她死讯的婉婉居然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
那个叫婉婉的美貌女子看了他一眼,眼中也有一丝异色。
“婉婉,你没死?!”游广志心中说不出是欣喜还是愤怒,这个女子曾经为了留住他的心给他下了郎蛊,让自己对她迷恋不已,三天都离不开,甚至险些丧命。清醒之后,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爱她什么,为什么会爱上她,可他终究是没有怪她,没有怪一个已经死去的女子,没有怪那个因为爱自己而疯狂的女子。
可如今,这算什么?
“我们走。”墨小染一字一句的说,不等游广志答话,转身就消失在蒙蒙烟雨中。
游广志看看婉婉又看看她身边那个一脸柔情似水的男人,“婉婉,你活着就好。”他是一根筋的迂腐书生,心底却是十分纯良,并没有把婉婉往坏处想,甚至因为自己从头到尾没喜欢过她,没有发自内心的回应过她的感情而有丝丝内疚。
他擎了伞,忙去追赶墨小染。
婉婉显然因为他这句话愣住了,眼中的杀气慢慢褪去,她以为他早就心肝腐烂而死了。她看了一眼身边这个一脸暖意的男人,冷声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不值得女人为他们流一滴眼泪的,天下负心的人都该死的。”
婉婉两手交替放在肩膀,闭着眼睛,樱唇微启,轻声念道:“恭请金蚕蛊大人。”
一只白色的虫子从她心口浮现出来,通体透白色,手指粗细,背上一对透明的翅膀。
这虫子化作一道白光一下就钻到了东方白的身体,不一会儿就出来,停在婉婉的手心“啾啾啾”的叫了几声。
婉婉皱了眉头,“居然遇到抵抗,这个人的意志力还真不是一般的坚定。”她收了白色的虫子,饶有兴趣的打量起还沉浸在幻觉中的东方白。这个人的意志非常坚定,功力也非常深厚,体内还藏有一只神秘的蛊,连她的金蚕蛊都踢到铁板,除非让他死,连郎蛊都不能改变他的心。如果不是他心中有所念,一开始的醉生蛊也奈何不了他。
“小染,你心里的那个姑娘叫小染是吗?”婉婉唇边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我倒要看看,你对她到底有多真心。”
她知道自己在他身上所下的醉生蛊控制不了他多久,醉生蛊,醉生梦死,中蛊的人就像走进了山魈所制造的幻境,在幻境里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
墨小染推开跟上来的游广志,倔强的站在雨里。被这带着丝丝凉气的春雨一淋,她的酒全醒了,酒醒了也就越发清醒的知道刚才在凉亭里看见的不是梦幻,东方白怀里搂着一个美如天仙的女子,那双眼睛里全是真诚,作不得半点虚假。
墨小染一口气跑回了回春堂,去柴房找了把斧子去砍墙外那颗老桃树。
她再也不要见到这桃树,再也不要见到东方白了。
桃花节后第二天,墨小染就病了,是又是咳嗽又是喷嚏。
东方白又差了人来看望,拿着一堆补品,还领着宫里的御医。墨小染连门都没有开,让赵锦言拿了些假模假式的客气话把他们打发走了。
“锦言姐。”墨小染喝了一碗自己开的药“咱们搬家吧?”
赵锦言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心如果不平静,别说搬家,就是出家都不顶用。”
赵锦言平时叽叽喳喳全是废话的一个人,今天居然一针见血,噎的墨小染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或许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回春堂关门歇业七天,墨小染借着病打算好好给自己放个假。可还没歇上一天,傍晚的时候有人敲门。
这个时候敲门一般是游广志,赵锦言笑着说:“这个呆瓜倒是个二十四孝好男人,每天都来报仇。”
打开门却看见一个浑身黑衣,戴着幂篱的女人。
这个女人是来踢馆的。
作者有话要说:
☆、058 美人斗蛊
罩着幂篱的黑衣女人闯进了回春堂,赵锦言身为将门虎女拳脚功夫并不算差,却拦不住她一时半刻,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放倒了。
飞扑下来的黄大帅只来得及大叫一声“卧槽”,被那黑衣女人的长袖一挥,立刻昏厥倒地。
“你是什么人?怎么一进门就伤人!”墨小染此时伤寒还没痊愈,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
黑衣女人看着她,愣了一下,“你就是回春堂的掌柜?就是墨小染。”
“是我。”墨小染全身心戒备,悄悄唤醒了小胖虫。
黑衣女人摘了幂篱,是婉婉,她认出来墨小染,墨小染也认出了她。
两个女人子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没有动作。
“想不到,你就是小染。”婉婉轻轻笑了,嘴角勾起,带着几分不屑,不知道她是在不屑墨小染还是东方白。
“有事?”墨小染硬邦邦的问。
这算不算小三找上门呢?墨小染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赵锦言和黄大帅,拢在袖子里的手攥成了拳头。
“听说你解蛊很有一手,我想跟你切磋一二。”婉婉挑衅的看着她。
“我是开医馆的,不是开武馆的,要切磋出门左转。”墨小染冷冷的说。
婉婉伸出涂着鲜红丹蔻的手,闲闲的在眼前看了看,摆弄着,长而尖锐的指甲看起来像猛兽的爪子。
“那可由不得你。”她认认真真的看着指甲上的丹蔻,仿佛在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她今天一定要看看这小小医馆的大夫有什么能耐,能解的了自己下的郎蛊,还能让南疆的九黎尊者爱到骨头里。
赵锦言慢慢苏醒了,首先挪动了一下胳膊,支起身子,接着想要挪动腿站起来,可两只脚仿佛在地上生了根一般,她用尽全力都无法动弹。她掀开了裙子,吓的几乎昏厥,她的双腿膝盖以下都变成了木头,脚底已经探出了根须要扎入土中。
“你给我使的什么妖法?!”赵锦言怒吼。
婉婉抿着嘴微微一笑,倾国倾城的妩媚,“就是让你变成一棵树的木蛊咯。”
墨小染立刻上前搂住几近崩溃的赵锦言,一边安慰她一边让小胖虫去给她解蛊。
小胖虫这些日子都只是吃些鸡鸭鱼肉,很久没有吃到毒物了,高兴的跟放风的犯人似的,三口两口就把赵锦言身体里的木蛊吃的干干净净。吃完还不知足,瞥了一眼旁边直挺挺躺着的黄大帅,嗅出知道它身上有更毒更美味的东西,立刻化作一道金光飞过去。
黄大帅身子抖了抖,睁开眼跳了起来,表情十分酸爽,怒吼道:“死小胖,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从大爷的那里进出。”
还卡在黄大帅某处,已经探出大半个身子的小胖虫听了慌忙又退回它的身体化作金光回到长命锁里,被反复爆/菊的黄大帅又是一声惨叫。
剑拔弩张的严肃气氛一下子就被金蚕小胖这二货给破坏了。婉婉盯着那道金光,皱起了眉头,她目力极好,却无法判断那是个什么东西。而她下的蛊,就这样轻易的被这金光给解除了。
墨小染拦住了要冲过去围殴她的赵锦言和黄大帅,知道对方也是个用蛊高手,她反而冷静下来了。
“既然来了,就是客人,进屋喝杯茶吧。”墨小染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婉婉毫不畏惧,蛮腰款摆就进了厅堂。
墨小染丢了个眼色,赵锦言立刻奉茶,笑眯眯的把茶端给婉婉“这茶有毒哦,你敢不敢喝。”
婉婉端起来,想都没想就喝了一口。
这茶是真有毒的,既然是斗蛊,自然就是斗下蛊解蛊,第一回合她已经输了,第二回合她不会再大意轻敌。
腹中一阵绞痛袭来,婉婉的脸色白了一白,却还是镇定自若,这茶端上来她居然没有看出来里面下的是哪种蛊,但是腹中这一痛,她可以判定这其实就是普通的砒霜罢了,难怪在茶碗里看不出来。
婉婉立刻暗暗祭出她那只白色银蚕蛊,让它去腹中把那些砒霜吃掉。她的白色银蚕蛊
却迟迟不敢下口,甚至临阵脱逃,离那一团毒物远远的。
她终于意识到不好,汗水已经浸湿了里衫。
“味道怎么样啊?”黄大帅站在赵锦言肩膀上贱贱的问,一人一鸟满脸的报仇雪恨扬眉吐气。
“跟我家小肥斗,哼!”赵锦言神气的一仰头,她刚才在茶水里加了金蚕蛊的粪便,金蚕蛊的粪便并没有什么毒,但是真的会让人肚子痛,起码要拉三天肚子才算完,并且无药可医哦。
“你下的是什么蛊?”婉婉果然慌了。
“也不是什么蛊,就是让人拉肚子的毒药,喝不死人的你放心。”墨小染满脸促狭。
肚子果然“咕咕”的响起来,腹中翻江倒海,有一股气流就要喷薄而出,婉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是个美女,一颦一笑勾魂夺魄,一举一动风情万种,怎么可以大庭广众之下放/屁?而且是在墨小染面前,面前这个女子论样貌和身材样样都比不上自己,却拥有南疆最优秀的男人的爱。
“你要不要去茅房一下?然后我们再比试?”墨小染好心的问,其实是她实在憋不住要笑了。
“不用。”婉婉咬着牙,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骄傲如她,怎么肯如此轻易低头。
“那我要上茅房,你等我一下。”墨小染说。
“我也要。”赵锦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