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奈地跟着他,进了熟悉的屋子。一个月没来住了,到处都是灰尘,如果要住,少不得要好好收拾过。桌子上也都是灰尘,原先留着字条的地方空无一物,想来是他之前来过。
“这是你之前住过的地方。”尉迟楠挑明了说,见她惊讶不像惊讶,困惑不像困惑,不由气极,“你想起来了是不是。”
她一时语塞,知道瞒不下去。
“你一直在骗我!”他气红了眼,抓着她的手用足了力。
“你不也骗我。”她淡淡地说,忍着不喊疼,“何苦来这里,我有信心骗得了你一生。”
“是呀,我何苦呢,明知你说扔下就扔下,说走就走。”他松开了手,苦笑一声。
“你倒还来怪我,连儿子都有的人了。”秋容也气恼起来,既然都说破了,索性一一说个清楚。
“那不是我儿子。”他犹豫地说。
“不是?我并不是傻的。是婉芝的,是你别的侍婢的,是你在外面的红颜知己的……罢了,你也不用告诉我。我也犯不着替你记着到底有多少人等着给你生孩子。”
“真不是我的……”他有些急了,把她拉进怀里。
她甩开他的手,冷笑一声,“现在倒否认了。不是还说是我的儿子吗,不是回到京城就能见到吗?既然都骗了,又来推什么。”
“不是……那是大哥的孩子,公主硬是不要认他,大哥没办法只能说是我的,再过继给他。”他解释道,“你若不信就算了,他日见了大哥他会跟你说明白。”
她仍是不信,只是过继一个孩子,哪用得着那么多时间不回来。
“你那时就记起来了吗?你知道有这么个孩子,你也不说破?还是你一早就是假装?”见她没有否认,他变了脸色,“果然,你一开始就是装的?如果那时我没有出现,你要如何?”
“如果你不来,说不定我就在那里定居了。”她说,本来她就这样打算的。
“果然……”他从怀里掏出字条,重重拍在桌上,“‘各自珍重’是什么意思?”
“你过你的,我过我的,我们各不相干,不再往来。”
“你真是个狠心的。什么各过各的,我不信你一个人在那里能生活,是不是在那里认识什么人,还是继续请和磊帮你……”
“不要什么事能扯到他。”她冷冷打断他的话。
“那能是谁?今日换成是他有了孩子,你会这样不管不顾地走了吗?”
“说了你也不信,又何苦来问。我和他是父亲定了亲,有的是夫妻情份,却没有儿女情长。他娶再多,我也不痛不痒,自然不会气恼。”说完,她冷笑一声,“你又是如何。如果今日欣然回心转意说要嫁你,你会不娶,怕是多少个我也拦不住你。”
“你!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你又相信我了吗?”她反问,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们这样有什么意思,我也累了,还不如……”
“只是这个是不能说的。”他捂住她的嘴,把她拉进怀里。
她轻轻叹气,靠在他胸前。静了一会儿,他拉着她坐下,伸手扶着她的肩。
“那孩子真不是我的,是我大哥的。别人都不知道,欣然她们我也没说。”
“那为什么呆那么久?”她问,语气倒没有刚才那么差了。
他无奈地拉开胸口,露出左边刚结疤的伤口,“路上碰到几个小贼,受了点伤。怕你着急,想养好了再来……”
她恍然大悟,伸手心疼地碰碰他伤口,语带关心,“还痛吗?”
“早不痛了。”他安慰道,知道她会担心。
“是谁照顾的?”她抬头又问。
他无奈,照实回答:“是婉芝。可是……”
“你不用说。我信你。”她拦下他慌忙的解释,淡淡一笑,“其实我都明白,有时只是气急了。”
他顿了一下,也笑了,“其实我也是明白的。我也信你。”
像是什么气都没有了,她笑着调侃,“如意呢,怎么不让她也来照顾你。左拥右抱的,不是很好?”
“送人了。”
“送人?”她沉眉,心里又不舒服。
“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正好我一位故友妻子亡故,又生了一场大病,我看他家中无人照顾,就把如意给他了。她最是机灵体贴,那位故友也喜欢她,马上就要纳了她。”他解释道,加了一句,“别的一些人,在认识你之前,就都不在府上了。”
她点头,还在想着如意的事。这样被人送来送去,如意真的愿意吗。多想也无益处,她暗叹,感慨起来,“说不定哪天我也病故了,也有别人送一个机灵体贴的给你,那时你就自在了,再不用受气了。”
“好好地说这个做什么。”他又沉下了脸,俯身轻咬她的唇,怪责道:“要堵上你这张气人的嘴才行。”
“我还在呢,就在嫌我气人了。”
他一恼,重重地吻上她的唇,连她的呼吸都搅乱了,连同他的呼吸一起,混在安静的房间里。
“你愿意吗?”他看着她问。
“还需要问吗?”她耳梢通红,眼中的笑亮晶晶的。
打横抱起她,把她放到床上,她虽然笑着,但是心里不免紧张。
“现在吗?天才刚暗,屋子又都是灰尘,还没有收拾呢。”
“不管。”他俯下身,认真地盯着她,“既然你是愿意的,今天不管你害怕也好、流泪也好,我都不管了,也不停下了。秋容,你是我的。”
哪有这么霸道的,她还想说几句,却被他的吻堵了唇,一句话也说不出,一个字也想不起。她还是害怕,还是会无故落泪,他没有像之前那样停下,而是一次次的安抚她,吻去她流下的泪……他好像不知疲倦,她亦抵死相迎……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他躺在她旁边,侧身望着她。
“怎么了?”她问,声音沙沙的。外面一片安静,也没有亮光,不知为什么,她却能看清他的样子,连他眼中的柔情也看得清。
“没事,就看看你。累了吧?”他说,指尖轻轻滑过她的脸颊。
她点头,又有一些困了。
“你先睡着,我去烧水让你沐浴可好?”
“好。”她懒懒地说,闭上眼听见他起床的声音。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屋里点起了灯,他正好往浴桶里倒好水。
“醒了。”他笑着,抱起她走到浴桶边。
她原想自己走,身上实在累的很,就由他抱着,连沐浴都由他帮忙,她只是伸手捡下沾在他头上的柴草。这个人,几时会烧水了,她想着。
怕水凉了冻着她,泡了没一会儿,他就抱了她出来,替她擦干,给她包上被子再抱回去。等他换上干净的床单,她才重新躺下,她醒了几分,一时不想睡。
“现在什么时辰了?”她问。
“快五更了吧。你再睡会儿。”
“嗯。”她点头,被他温柔的声音催出睡意来。“等天亮了,我们去镇上买些东西吧。”
“我去吧,你歇着。”
“我想要一架屏风,还要再买一个长命锁……之前给了朱大嫂一个当认干亲的信物,谁知她生了两个。”
“要屏风做什么?”
“放在床前,一进屋就看到床铺总不好。”
“以前也没听你在意过。”
现在怎么一样呢,她想,却懒地跟他说。
他自然是知道的。见她又快睡着了,他问:“还有别的想买的东西吗?”
“没有了。”她轻声说,很快又睡着了,她真的累极了。
是他没了节制,尉迟楠埋怨自己,又爱极了她现在的睡脸。这个人安静的时候最是讨人喜欢,他想,可是她笑着说话的时候、气恼的时候、忙碌的时候……也让人移不开目光。一想到她是他的了,他不由扬起笑来,弯腰在她眼眉上亲了亲。外面天已经亮了,怕做出多的事来,他起身进城替她办事去。
☆、结为夫妻
秋容睡的不深,她感受到了他的吻,也听到他出门的声音。外面天好像亮了,村子里又忙碌起来,她安然睡着,偶尔脑中会醒一下追踪他的声音,可是马上又睡着了。不久,她听到了他回来的声音,还有他在屋子里忙碌的声音,还有朱家姐妹的声音。她想着得去隔壁看望朱大嫂,又迟迟睁不开眼,不能完全醒过来。直到肚子开始饿起来,她的睡意才退去。
睁开眼,尉迟楠没有在她身边。屏风架在床前,遮着门口与厅堂,她听到他在忙碌,懒懒起了身,也没有梳妆,绕过屏风想看看他在做什么。他没有发现她起身了,依旧在忙碌。她却惊呆了。她的房子好像变了个样子,干净整洁,四处结着红色的彩球,门窗上贴着大红的“喜喜”字,桌上放着供品、红烛和嫁衣……没来得及把所有的变化看进眼中,视线就模糊了,秋容勾起嘴角,暗暗感叹,这个人连婚也不求就把婚礼准备好了。
“你怎么起来了?”尉迟楠转身看到她,略有些懊恼,本来还想给她一个惊喜的。
她答不上话来,巴巴看着他,脑中像有什么在沸腾。
既然看到了也没有办法,他走到她面前,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是一只玉镯和一只金镶玉的戒指。
“欣然说她来的地方,送戒指就是求亲的意义。玉镯是我以前看中买下的,想当作定情信物。现在都给了你。你愿意吗。今天草草拜堂是有些仓促,若你想,我们可以风风光光地大办一次,还可以到京城再办……”
“这样就好……”她说,成亲是两个人的事,不需要太多人参与。尉迟楠是知道她的脾气的,她想,心中温暖,笑着抬起手,“给我戴上吧。”
“是。”他微笑答应,小心替她把手镯和戒指戴上。
说实话,这些手镯和戒指的样式换成以前,她是看都不愿多看的,现在却越看越喜欢了。连眼前这个人也是,她怎么看怎么合眼。
“我替你梳妆。”他说,牵着她坐到镜前。
她由他梳着头,盘了简单的发,戴着他以前送的钗子。他看着镜子的她,总有些不满足。
“我梳不好,要是以前学一下就好了。”
“以后学也来及。”她淡笑道,面上微有些红。
两人握紧手,相视而笑,只这样看着便觉得幸福。
“你去把衣服拿来,我在这里换,你去外面换。”她提醒道,婚礼总要继续呀。
“是。”他点头,拿来了喜服,有些不安地说:“不知你喜不喜欢,合不合身?”
“你选的都是好的。”她安慰道。
他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脸,依依不舍地去了外间换衣服。
“在外面等着,可不准进来。”
“是。”他应道。
穿上喜服,秋容对着镜子反复确认,生怕有哪里是不齐整的。等确定是好的,她才走到屏风前,把盖头盖上,从旁边走了出去。尉迟楠早就等在那里,马上把红绳放到她手中,牵着她在桌前站定。桌上的红烛也点着,他自己喊着“一拜天地、二拜父母、夫妻对拜”,秋容也照他喊的做。大门开着,他略显紧张的声音传到外面,院外经过的人都好奇地探头看热闹。秋容没有发觉,直到他喊“送入洞房”时,才听到外面有人吹口哨的声音。
不会是很多人看到了吧,她想,脸上红的厉害。想到是他希望的,她又觉得开心。尉迟楠扶着她在床上坐定,转身先把一篮子喜糖挂到院外。
围在外面的人看他出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板着脸,把篮子一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