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少十三夜- 第25节

　　　　“他们是这次北征的主力军。”他抬起墨色宽袖，指向校场正中面向士官而立的将领，“他就是北征副帅容齐，旁边坐的是军师司徒南。士官最前例三位将领，分别来自太子府，骁骑营，九门提督府。”太子府自是不必多说，骁骑营和九门提督府，正分别属于清王和溯王阵营。

　　　　楚少楼本来已经放任眼皮合上，闻言又半眯着看了几眼校场。“要带这种散沙一样的兵出征已属不幸，再加上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副将，你说你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得此报应？”

　　　　白什夜温雅地笑笑，“我从不相信因果报应。”

　　　　“是哦。你要是相信报应，楚府灭门的事早让你良心不安了。”

　　　　“既然你这么断定浔城之事与有有关，今天欺霜胜雪都不在，不正是你杀我的大好时机？”

　　　　“你以为还能像昨天一样轻易制住我？”

　　　　“你若有兴趣的话，不妨试试看。”白什夜脸上还是招牌式的温雅浅笑，墨玉似的眼眸深处却隐隐有别样光芒。

　　　　她眸光一闪，闻到了阴谋的味道。“你在算计什么？”

　　　　他笑着反问：“你有什么让我算计的？”

　　　　“管你算不算计，即使撇开灭门之仇，昨天夜里栽在你手上，今天也得讨回点什么，是不？”她也绽开灿烂笑颜。

　　　　他轻摇着黑色折扇，但笑不语。

　　　　楚少手一伸，替他合上折扇，顺势抓住扇柄一端，一张脸猛然凑近他，“不知道这世上有什么事能让你这张笑脸变色？”

　　　　白什夜未料她会突然靠近，微微一怔。近在眼皮底下的水眸灿灿发亮，素颜玉白，嫩唇嫣红，莹润光泽的贝齿因浅笑而微露，他不是不动心的。

　　　　于是，并肩坐于树杆上的两人，一人一手各执墨玉扇柄的一端，脸和脸之间只有一寸距离。一个是温雅如玉俊美绝伦，一个是闲散似仙风采斐然，一个笑如春风和煦宜人，一个笑似夏阳灿烂夺目，一人深情凝望，一人含情回视，墨色衣裳与赤色华服交缠，无论从哪一角度看都是唯美得难以用笔墨形容的画面。

　　　　只是突然间，价值连城的墨玉宝扇啪的一声从中断裂，原本近在咫尺的两人身体骤然被弹开，双双飘落于高树之下，隔着两丈对峙，手中各执一段碎玉散纸。

　　　　白什夜落地之后，往后退了两步才算稳住身形。楚少楼虽然稳步落地，却握紧了隐隐发麻的手，脸色也有瞬间煞白。尽管如此，她笑脸未变，惋惜道：“真可惜了这把精致的扇子，墨玉极为稀少，你要再找这么玉色纯净又足够打造一把扇子的墨玉石很难了。”

　　　　他却是一脸无关痛痒，淡淡笑道：“能见识圣骨天人的绝世武功，损失一把玉扇又有何妨。”

　　　　“你果然在算计什么。”她眸光一转，侧头望向校场，那里有几百双眼睛正齐刷刷看向这边。显然，刚才他的一声“圣骨天人”也已经落入那上千只耳朵中。

　　　　“是你主动找我拼内力，怎么能说是算计呢？”他闲步行至她身侧，和她并肩看着校场。

　　　　容齐带着军师司徒南和几名士兵往这边走来。京城三大势力阵营的将领见状，面面相觑，也随后而至。

　　　　容齐上来，对白什夜抱拳司了一礼，又恭敬地向楚少楼拱手，问道：“您就是能兴我巴陵王朝的圣骨天人楚少爷？”

　　　　楚少楼未待回答，白什夜已经先一步替她应下：“正是。”

　　　　校场中的士兵，闻及来人正是举国景仰的“圣骨天人”，纷纷交头接耳，紧接着，原来似一盘散沙的士兵突然都单膝跪下，数百人的动作整齐划一，一致开口：“参见圣骨天人！”

　　　　容齐见状也吃了一惊，这帮临时征来的新兵心不在军营，原是极难调教的，此时竟会不约而同的齐声高呼。高呼过后，众人仍旧跪在地上，校场内一片鸦雀无声。他连忙后退两步，也单膝跪下，面向楚少楼：“末将容齐，有幸瞻仰圣骨天人风采，望天人福佑我军此次北征告捷，早日收复失地！”

　　　　校场此时寂静无声，是以容齐的一句话显得特别响亮，如雷贯耳。

　　　　“请天人福佑我军，收复失地！”原本默不出声的众士兵，全部拿起长矛，高举在手，一声声喊着：“福佑我军！收复失地！”

　　　　“福佑我军——收复失地——”

　　　　成百上千人同时高举兵器、情绪激昂地喊着同一个口号，那场面的壮观与震憾人心的气势，非常人能想像！容齐领兵十来载，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原本死气沉沉的校场上，突然间变得生气蓬勃，人人都似热血沸腾的少年，豪情万丈，气势如虹，仿佛这一战势在必赢！

　　　　校场之上，士兵们的高呼经久未歇，甚至是越喊越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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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行　第四十一章　良禽择木

　　　　见此情景，在场除副帅容齐外的其它将领皆面有异色。而白什夜则嘴角噙着闲适的笑，负手立于一隅，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又仿佛一切都尽归他掌握。

　　　　楚少楼斜眼看向他，“狐狸啊，你好样的。”

　　　　后者从容轻应：“我一直很好。”

　　　　接下来，点兵仪式出奇顺利的进行着。原因有二：首先，作为此次北征主帅的十三皇子出现得令所有士官对他印象深刻，其次，十三皇子慷慨的陈词和雍容磅礴的气度，彻底折服了在场的士兵。许多年以后，天下大定，有退伍回乡的士兵回忆这次点兵，依旧难掩心潮澎湃——那一次，他们重燃了对生活的信心，那一次，他们看到了太平治世即将来临的希望。

　　　　点兵毕，白什夜和楚少楼从校场出来已是中午时分。两人来到“天逸居”的雅间内用午膳。楚少楼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后，开始大快剁颐。

　　　　“慢慢吃，没人跟你抢。”白什夜时不时为她添茶倒水，始终笑容可掬。

　　　　楚少楼无暇理会他，继续在餐桌上攻城掠地，大约吃到七八分饱后，才搁下碗筷，接过他递来的茶水润喉。放下杯子，她瞟了他一眼，“你拿我当枪使，当盾牌用，这次更厉害了，拿着我的名号狐假虎威，别以为一顿饭就能打发我。”

　　　　白什夜拿起手边的餐巾轻拭嘴角，再放回桌边，淡笑着说：“你还想要什么尽管说。”

　　　　“让我想想——我还要你的命。”她看着他，话里似真是假。

　　　　他回视她，“楚氏灭门，非我指使。”

　　　　“真的假的？”她突然站起身，身体越过桌面，脸凑近他的脸，仔细端详他的表情。

　　　　他推开她的脸，“我何需骗你？”

　　　　“好吧。”她坐回椅上，歪靠着椅背，懒洋洋地半眯着眼，“我也知道没有什么东西比乱世中的人命更贱了，但若要归根究底……你们白家得负大部份责任。就算那指使人真不是你，造成今天这一切的，也有你们家的份！你说，像我这种懒人，既想要报仇，又可怜兮兮的找不着北，是不是应该逮着一个关联人物然后赖着他不放？”

　　　　他听罢不置可否，只说：“据我所知人命在你眼中有如蝼蚁。”

　　　　“哇，你是不是把我脸肚子里有几条道道都摸清了？”

　　　　白什夜眼中掠过一抹精光，问道：“你是真想为楚家报仇？”

　　　　楚少楼挑了挑眉，“这种事难道有假的吗？”

　　　　“你连要找谁报仇都不知道，又谈何报仇？”

　　　　“这不是有你在嘛。反正我不急着马上报，按照我自然老死的情况算，还有几十年时间可以慢慢玩。你还担心我找不出真正主使？”

　　　　“找到了，你想怎么做？”

　　　　“找到了再说喽！”

　　　　白什夜摇摇头，垂眸，轻啜一口茶，“那就预祝你早日找到。”

　　　　楚少楼摇了摇食指说：“不是我找到，是你找到。”

　　　　“我？”他搁下茶杯，“我与你无亲无故，凭什么要我帮你找？”

　　　　“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她冲他眨了眨眼，“这点你比我还清楚，对吧？”

　　　　她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很俏皮可爱，白什夜被她的笑容迷惑的瞬间，并未忽略那双灿若星子的眼中透出的睿智。他说：“你若随我北征，我必将主使送到你面前。”

　　　　她意兴阑珊，“只是随你出征这么简单？不用做事？可以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白什夜笑着点头，“如果你愿意，还可以躺床上边睡边吃，直接不用起来。”

　　　　她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残废。”

　　　　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一名高大英气的男子走了进来。“咦，真是十三弟，刚才六哥说看到你我还不信呢。”

　　　　男子后面又跟进来一人，华服锦袍，俊美非凡。“我说吧，我怎么会看错呢。十二弟，这回你可输，一百两跑不掉了吧！”

　　　　“得得，六哥你也真是，”高大英气的男子推了华服男一把，笑骂道，“我还会少你这一百两，钱我身上是没有，大不了呆会儿遣个人到景王府拿去。”

　　　　“好，一言为定了。”

　　　　这两个闯入别人的房间，还好意思旁若无人的谈笑风生？楚少楼看向白什夜，问：“小白，这两个目中无人的家伙是你兄弟啊。”

　　　　结果白什夜还没开口，那名被唤“十二弟”的英气男子景王白景夜瞪向她，“你说谁目中无人了？”

　　　　楚少楼也不怕再说一遍，笑嘻嘻地说：“说的就是你。别人在雅室里谈话，你没事闯进来连门也不敲，不但目中无人，还一点礼貌都没有。”

　　　　“你以为你是谁！”男子卷起袍袖，冲上来一副要干架的样子。被唤六哥的华服俊男——白溯夜连忙拦住他，劝道：“好了，十二弟，你这冲动的性子得改改了。”

　　　　“六哥！”

　　　　“好了好了，坐下来消消气。”白溯夜将他按在座位上，自己也坐下来。他看向楚少楼，笑道：“久闻圣骨天人风采斐然却一直没机会去浔城一见，今天在此碰上也算有缘。”

　　　　楚少楼瞟了他一眼，歪靠在椅子上不接话。

　　　　白什夜接道：“六哥好眼力，第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圣骨天人。”

　　　　“哈哈哈！别的六哥不说，但说这相人我还是有把握的。倒是十三你太不够意思了，圣骨天人来了沧都，理应禀报父皇办个接风洗尘宴才是，你却一声不吭的。”

　　　　“我也是昨天和弄雨出来逛时偶尔遇到，时间仓促来不及禀报，这会儿正好由六哥去向父皇禀报。”

　　　　“这个当然，晚些我就进宫去。”

　　　　楚少楼打个长长的哈欠，站了起来，“不好意思，你们慢慢聊，我得回去睡午睡觉了。”说罢，不待别人回答，她的人影已经掠出雅室敞开的窗户，原地只余一缕香风。

　　　　白溯夜见状，看向白什夜，笑道：“圣骨天人果真如传闻率性而为，这种人要驾驭他并非易事。你是如何让他到校场点兵的？”

　　　　“我也是偶然遇上，机缘巧合罢了。这种人不能驾驭，只能引导，六哥若想拉她入阵营，最好的办法是学刘备。”

　　　　白溯夜说：“他既然能随十三弟去校场点兵，我又怎么能夺十三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