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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篡清(上)- 第1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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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大人,废话也不用多说了。临了到最后,还来接我。足感盛情,我是来干什么,你也应该明白吧,这旨意,我现在宣不宣一下?”
    徐一凡掸掸袖子,苦笑道:“兄弟在平壤,一切电报不通。兄弟在汉城地办事地方。现在连消息也没有了!朝鲜又大乱而起。南北隔绝,兄弟能知道什么?大人有什么旨意,尽管恭宣…………这里也没有香案。国朝也多年未曾这样面对
    旨了,规矩兄弟也不太懂…………臣徐一凡恭聆圣谕
    说罢,他推金山,倒玉柱的拜倒下去,几十名戈什哈也纷纷下马,马靴踩得雪地咯吱作响,也没有人发出口令,夸的一声就整齐拜倒下去,在雪地当中,腰背绷得笔直,头重重的磕在雪中,溅起好大雪尘,将这几十个人笼罩而住!
    杨士骧目光一缩,也面向西南,也努力的站直了一些:“奉圣谕,朝廷已准了中日天津续备条约,钦差禁卫军练兵大臣,南洋宣抚大臣,加中日交涉钦差帮办大臣差使,赴日协和两国邦交,以求河清海宴,本固邦宁…………特命直隶候补道杨士骧该员赴平壤催促该员起行,不得稍有延搁,朝鲜宣抚事宜,暂有北洋大臣李鸿章该员统摄。钦此!”
    几十名戈什哈一动不动,只是慢慢的绷紧了肌肉。他们都是跟徐一凡身边最亲近的人,虽然一直跟着徐一凡东奔西走,但是这位年纪轻轻地上司葫芦里面卖什么药。为什么非要在朝鲜掀起大乱,为什么非要隔绝南北,为什么非要将杨士骧阻挡在这里,为什么…………现在总算明白了,北洋和朝廷在一块儿,是要夺大人的权,是要消灭禁卫军!
    南洋华人奔走呼号,在土著暴民手中喋血的时候,北洋和朝廷在哪儿?
    当朝鲜华人,遭到东学党起事屠杀的时候,北洋和朝廷在哪儿?
    当汉城大清外交机构为之一空,煌煌外事人员被枪击,被焚烧,大清的最后一点尊严被侮辱,被践踏的时候,北洋和朝廷在哪儿?
    当徐一凡带着几十个人,淹没在南洋土著暴民当中,几十人对上万人冲出几条血路…………北洋和朝廷在哪儿?
    当他们禁卫军经受着最为严酷的训练,在朝鲜的山路和暴雨当中跋涉,五天奔袭了八百里,顶着日军密集地子弹向前上刺刀冒死冲锋。用血肉和性命一直孤处在异国当中为军人地骄傲,为民族的尊严,为这个国家最后的荣誉拼死挣扎作战地时候————
    北洋和朝廷又在哪儿?
    你们究竟在哪里?
    如果杨士骧带着这个旨意直入军营,宣读出来。大家是大清的官,士兵们是大清的百姓出身,他们的番号是大清的禁卫军…………也许只能有着愤慨。看着这么一个带着他们披荆斩棘,一路血海走过来的徐大人离开,看着这么一支威震藩国,名声震动大清的禁卫军解体。
    他们已经感觉到了作为军人的骄傲,感觉到了作为军人的尊严,感觉到了一个团体从无处到蒸蒸日上的那种全部荣誉!
    可是徐大人现在已经隔绝了南北交通,已经让北朝鲜已经乱起,还费劲心思演了这么一场戏,只要杨士骧死掉,他们有大把理由推脱掉没有接受到旨意————是不是徐大人就是这个心思?
    戈什哈们喘息粗重,有的人已经悄悄地摸着背后背着的洋枪。只等着徐一凡一声号令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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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洋大臣衙门的内院里面。现在却响着音乐。
    音乐是从洋人的留声机里面放出来的,咿咿啊啊,也不知道在放着的是什么。似乎就是一首小夜曲之类的玩意儿。
    书房当中,李鸿章僵卧在皮扶手的躺椅当中,一动不动。
    他腿上铺着一条毛毯,上面搁着一份加急报来地文书。在他身边,站着地却是李鸿章女婿张珮纶,在杨士骧离开之后。一向闲散地他也只能勉为其难。帮着李鸿章办一些文字往来的事情。现在张大才子。只是歪着头打量着这部英国公使送的蜡筒留声机,看着电木唱盘一圈一圈儿的转着,似乎看入迷了似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见李鸿章幽幽的道:“他到底想做什么?”
    没人回答,李鸿章似乎也不想要别人回答,慢慢儿的睁开眼睛,扫了一眼面前电报纸。满脸嫌恶地神色,一把将纸片挥在地上。
    “这就是我的淮军!无能,无耻!两万余人,吃了这么多年饷,这么多百战宿将。小小朝鲜乱起,就一个个想着缩回来不敢动…………就不能朝前冲么?洋枪炸炮,历年百万之数投入,对付一些乌合之众。就不敢前进。要来电报请示办法?”
    张珮纶一笑:“皇帝也不差饿兵嘛…………本来就不是出国去作战。要是打仗,当官的要借饷,要安家银子。士兵要恩饷,抚恤都要议好,攻守一次,还需要赏号预备。军官有家眷随营的,男人在前方领饷,家里还要同样发一份饷,这些都没议好,大家伙儿怎么能打仗?就算平乱,也要朝廷的谕旨,北洋的银子堆上去才算啊…………谁会平白无故开兵,闹出一堆死伤,婆娘哭娃娃叫,不就是这个道理?”
    “那徐一凡怎么能挥兵而平朝鲜之乱?”
    “他二百五嘛!”李鸿章问得快,张珮纶回答得也快,脸上笑嘻嘻的。
    “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莲房音讯也无…………”
    张珮纶笑道:“这还不明白?徐一凡闹出这么大动静,就是为了要抰朝廷嘛。朝鲜乱局一日未平,他就一日不能离开朝鲜。才签了中日续备条约,老佛爷万寿就在眼前,中外瞩目的时候儿,要藻饰太平…………老佛爷这个时候说不定也在后悔闹出这么大动静,费这么多银子钱,把徐一凡逼得太紧。下面只要他借口一出来,要等待朝鲜平静了才能上路,上面儿只会好言抚慰…………莲房不必担心,徐一凡再不会动他地。伤了莲房,北洋毕竟是一个团体,到时同仇敌忾,真地冒死进逼平壤,他能怎么样?现在做到这个地步,正是恰到分际。”
    “看不透啊!”李鸿章长出一口大气儿,按着额头只是叹气儿:“眼前关口徐一凡能过了,但是已经是招致整个天下侧目,这样谁都知道他是有野心的人物了。更难以驾驭,朝鲜乱事迟早会平,老佛爷万寿也迟早要过完,到时候,他怎么办?”
    张珮纶笑着接口:“中堂,这就不关咱们的事儿了。北洋能替太后老佛爷做地都做了,帝党也打击了,只要莲房无恙,大家就瞧着呗!现在回书给叶曙青,让他以待后命就完了,倒是淮军战力,不可不虑。未闻师老于外可长胜者。北洋主力陷于朝鲜,饷道漫长,朝鲜现在又是内耗外敌一应俱全,要是那个有心的东邻再有什么举动…………中堂,要早做筹算!”
    他说得郑重,李鸿章却是一摆手:“只要北洋水师还在,日本就无奈朝鲜何!这次能签中日续备条约,还不是冲着北洋水师的威力?定镇虽然老了一点,但仍然东亚第一,等老佛爷万寿过完,松动一点,我还是要给水师添船置快炮的…………幼樵,就按照你的意思,给曙青回书吧,告诉他,将莲房消息快点查出报
    诉他一句话,要是查出莲房被害。我李鸿章,就要底!管他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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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天气,渤海洋面,已经是黑得有点发沉的神色了。流冰还未曾起,但是舰桥上面地海风,已经利得象刀子一般。
    几条喷吐着黑烟的铁甲大舰,慢悠悠的在洋面上晃着。航道曲折,不知道奔向哪里。
    水师中军总兵刘步蟾在定远飞桥上。跟在丁汝昌身后。冻得身子都木了。但是老军门这些日子气性不太好。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叶志超的部属,水师要主力兵船齐出,装载着旅顺水雷营,威海水兵营从水路压迫徐一凡。可是这次出兵朝鲜,几条大兵船已经过了修期,也没刮船底儿,煤炭更不足用。动起来实在有点窘迫。而且水师出去,给陆师占地盘么?他们能有什么好处?
    陆师不至,水师两个营头上岸,能奈徐一凡何?本来对叶志超一朝得志,居然调遣起他们水师来了,丁汝昌以下水师将佐就很不乐意。要不是杨士骧携中堂意志而来,丁汝昌说不定动也不动,现在虽然不得不派船。但是也只半煤半水。炮弹都没带几颗,先兜兜***,看看陆师动向再说。
    转了几天。就已经得到陆上消息,朝鲜乱起,隔绝南北,杨士骧失踪!徐一凡还真有两手!这下水师更没理由为陆师去火中取栗了,再随便溜达两下,掉头就走。
    远远的一条轮船出现在海天线上,没挂着国旗,是条旧式的明轮散货船,烟柱一缕,随起随散,那轮船吃水很深,在视线当中一闪,又隐到海平面那头去了。
    丁汝昌突然低声问道:“这些日子,数了多少条朝北朝鲜开的货轮了?”
    刘步蟾趁机活动活动身子,笑道:“真不老少,这么几天,就数了四五条,这个海域,素来不是货运航线,怎么会有这么多朝北朝鲜跑?军门是不是有意思停船检查一下?”
    丁汝昌缓缓道:“这是给徐一凡运东西的啊…………”
    “怎么会?徐一凡怎么有如此巨大地财力?他这个是…………”
    丁汝昌回头,吩咐身边中军:“传邓世昌上来。”
    不一会儿,邓世昌已经噔噔噔地上了舰桥,按着腰刀,还是那副七个不乐意八个不高兴,人人瞧着都觉着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地模样儿。见着丁汝昌和刘步蟾僵硬行礼,也不开口。
    丁汝昌淡淡道:“听说你前些日子又大放厥词,说现在是中堂为小利而忘大义,置北洋水陆精华于朝鲜,一旦有事,按照现在北洋水陆师状态,只有惨败。到时候,海疆动摇?”
    刘步蟾替邓世昌捏把汗,谁把这话儿传到丁军门耳朵里面的?邓世昌也真是,都调成中军差遣在军门身边管教了,这张破嘴还是管不住!
    邓世昌昂然开口回答:“是!现在两万多淮军最精锐的陆师在朝鲜,北朝鲜被徐一凡隔断,补给都是沿海路输送,还不是靠着我们北洋水师屏护黄海渤海这条生命线?可是水师现状呢?已经过了修期,煤炭储备几乎用光,弹药更别提。已经长戍在外许久,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在洋上转圈耀威,还***要去抄什么徐大人的老窝!机器耗损,人员疲惫,还不能回母港修整!这种状况,怎么不危险?
    陆师现在成最危险的军学上面所谓挂形,水师又如此,人家一动手,咱们怎么办?我瞧得出来,别人也瞧得出来,别人不说,我说!
    军门,现在咱们北中国腹心之地老底子都掏出来了,一旦事败,不是海疆震动地事情,而是整个京畿都会动摇!”
    刘步蟾当即就叱喝了:“胡说八道,滚下去!”
    丁汝昌却伸手阻止了刘步蟾的话,沉声问道:“真有这么危险?”
    邓世昌神色肃穆,望向远处,半晌之后才低低开口,声音里面全是压抑的痛苦:“……到时候,只是有死而已…………军门,咱们孤心苦诣建这海军不容易,培养点人才不容易,还求军门大人向中堂痛陈,想法子预备,到时候能给海军留点种子!”
    “中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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