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姝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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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姝梦-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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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箐女庙。

    要不……进去问问先生?

    安宁的心跳渐渐变快,脸颊也泛起了红晕。这般羞人答答的梦,跟亲娘都不敢讲,咋能求问庙里先生?而且,万一漏嘴说出了怪物的事……不过,既然龙都被寒飑打下了,官府还会管这事?官府得听朝廷的吧,朝廷都成寒飑的了,官府还敢捉拿寒飑怪物?嗯,一定是这样……

    这下只用担心一件事了:我和大家会不会被它吃掉?

    心不在焉,不知不觉,安宁埋头入了庙门。此间比街上还静寂许多,倒不意外;怪异的是油灯火烛尽皆熄灭,不似往日那样经年累月长明着。住持先生呢?安宁没看见。难道逃难去了?

    “先生?”安宁朝深处黑暗里喊喊:“住持先生?”

    眼睛逐渐适应了庙内的弱光。模糊朦胧的,安宁瞧见神像背后影个东西,像是一堆雪,却竖直直地杵在那。安宁心下好奇,一时竟没害怕,径自走去一看——

    神像背后,倚墙站个人。

    死人。

    **惨白。

    没有头。

    安宁开始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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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梦之魔(四)
    津门镇上没走的人不多,安宁跑断腿才喊来十几个帮忙的,郝寡妇跟牌楼下那个星货铺老板也来了。无一例外,刚看见死人时大家皆是一跌—— 要晓得安宁的胆量可比一般男子还大的。人多好壮胆,诸位乱手忙脚、肝颤心惊地搬了尸体出门撂地,至大太阳底下才纷纷抹汗松气,交口讨论脑袋哪里去了—— 庙里庙外皆找遍,真心寻不着人头;仅于庙后小巷内觅得一身衣物,赭血渍染,黏液滴答,酸腥闹人。

    “是住持先生么?”有人问。

    “谁晓得,头都没了!”有人答。

    “是住持没差!肚脐左下角一颗紫痣,痣上三长两短五根毛!”还是郝寡妇会识人。没人问她是咋知道住持有这痣的。

    “穆老爹,您在县里任过仵作,能看出咋死的不?”有人把喝滥酒的老穆头扯来。

    “废话,砍头嘛!”老穆头宿醉没醒哩。

    “您就忽悠吧!斩首砍头谁没看过啊,那血水哗哗喷的,几米远都有,哪像眼下这里里外外不见半滴儿血迹的?”

    老穆头看看忽悠不过,赧着酒脸,趴到住持两肩之间那个大洞上仔细瞧瞧,随手捡根树棍儿往里捅捅,头上涔涔冒出汗来,顺嘴巴歪咧咧一句:“罢了罢了!咱津门镇上怕是出妖怪了!”

    “妖怪?!”众人同声。

    “你们看看这儿!”老穆头自顾自地指点,也不管大家伙儿瞧得懂不:“这断茬烂糟糟参差差的,哪像兵刀所伤,倒似一口咬去;脊骨上这个洞,也跟某年鳄鱼害人咬出的窟窿仿佛,只是尺寸大出几分。老夫我摆弄了半辈子死鬼,刀杀的、车碾的、狼掏的、虎叼的、熊扒的、野人撕的、蟒蛇吞的、鳄鱼拖的……啥样尸首没见过?这般状况真是头遭遇见。倘真是撕咬去的呵,这畜生得有拇趾粗的尖牙、脸盆宽的大嘴,不是妖怪是甚?寻常畜生能有这般厉害?”

    “……”

    “还有呵,这畜生咬去脑袋之前,必是先把一腔血喝干饮尽了,否则断不会如此干净。我问你们,拔头饮血不食肉,谁听说过天底下有这等畜生?不是妖怪是甚?寻常畜生能有这般食性?”

    “罢了!”大家伙儿通通慌了:“镇上何时闹出妖怪来了!早该拾掇东西走人!不然今晚轮到谁家遭殃可不好说!”

    老穆头“嘿嘿”怪笑一声:“今晚遭殃?你敢说住持是昨晚遭的殃?昨晚全镇人着急八慌往外逃,那么多人众车马,那么多火把风灯,热热闹闹、亮亮堂堂,谁看见住持出事了?谁看见妖怪出没了?喔,尔等个个是狄仁杰、宋提刑、李昌钰,能一眼判出住持几时几分掉的头?”

    “那您老意思是……”

    老穆头俩手东掏西摸,找出个酒袋仰一口:“自己琢磨。”

    还琢磨啥呀,麻利儿跑路吧!众人拿副草席将住持尸体盖了,各自归家拾掇。安宁也要走时,却被郝寡妇一把拽住:“诶!诶!姑娘可是崃嵧屠畈旒业墓肱俊

    “是,郝大娘。”

    “……”

    安宁一看郝寡妇脸色刷得跟青瓜皮似的,连忙改口:“郝小姐!我是李安宁。”

    郝寡妇这才乐了,脸上脂米分皱掉老厚一层:“哎!真乖!回头姐姐多打给你半壶奶!这会儿回村子么?”

    “本想找您打点奶的,”安宁如实说,“要是小姐急着走……”

    “不急,不急。”郝寡妇笑靥如花:“来吧来吧,姐姐打给你……对了,我想到崃嵧妥∫徽螅榉衬慊蚰隳锾嫖腋录倚值芩狄簧兴抢窗镂颐Γ雅Q蚣业鄙兜拇ィ么τ兴堑模堑妹唬俊

    “记得了!”安宁心知郝寡妇是怕了,却又舍不得好容易攒下这点儿家业,所以想叫十几年前闹掰的郝家兄弟帮她忙—— 那郝家兄弟在崃嵧鸵菜闶侨喝宋铮锼拇晃压置郑裁春旅汀⒑陆!⒑虑俊⒑孪娜省⒑铝⒑ァ⒑卤觥材哦枷胄Α:鹿迅颈疽彩呛录胰耍昵崾弊允延屑阜肿松孕锌裳幔钪盏米锏嚼献孀谕飞稀⒈淮蛹依锔铣鋈チ恕O衷谙胍厝ィ堪材爬恋锰苏饣胨ā

    郝寡妇看出安宁偷笑:“诶!你可不许诳我!”

    “……没诳您啊。”

    “不行你请赵家二少爷去说。我知道赵全跟你最好了,赵家人吭声,郝家兄弟还能不给面子?”郝寡妇对安宁和赵全的事门儿清。

    唉,被粘住了,真没辙。安宁只好点点头:“好吧,记得了。一定帮姐姐带到。”

    “哎!真乖!”郝寡妇脸上的脂米分快掉光了:“叫他们天黑前来啊!天黑前一定得来!”

    “嗯嗯,记得啦!”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吧?那就替她说说好了。就算跟人有仇,跟牛羊总没仇吧?郝寡妇要是能在村里开奶场,想来对大家也都有好处,起码我娘跟我不用总是十里路、十里路地来回跑。

    回村再说这个。这会儿先去打奶。

    “走吧,小枣。”

    领着小枣,怀抱奶壶,跟从郝寡妇,安宁的思绪却飞向了老人丘、桦树湾、盐桦林,飞到了那个她帮助过的、受了箭伤的、极通人性的、美丽而又温柔的寒飑怪物身边。

    会是它害了住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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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梦之魔(五)
    什么东西?

    与寒飑人似是而非的怪异气场。扎武觉察到了。

    他抖落雪、站起身,缓行至盐桦林边沿,调动所有感官、仔细搜寻着空中那股异样。

    有“人”来了。

    不是炽霰人,也不是寒飑人或阎冥人,倒很像是师尊和百目溏魔提及过的,介于寒飑、炽霰、阎冥三界之间的“第四种”—— 喜食 人的“第四种”——

    “糟了……”

    那位炽霰少女的安危最先从扎武脑中闪过。仅是出于感激,没别的意思—— 至少扎武以为没有。他不希望她出事,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如果来的真是“第四种”,这一带所有的炽霰百姓都将陷身死境,也包括她。

    除了我,没人能阻止他。

    除了我,没人能救他们。

    “龙兵者,杀器之长,浴火之灵,舍生忘死以拯万类者也。”

    师尊教诲,扎武永世不忘。

    最关键的是,扎武还太年轻。

    遵籍龙兵与生俱来的侦敌本能,扎武离开盐桦林,沿着云梦海岸快步向东,步伐越来越急,渐渐拉起一道飞舞的雪墙。箭伤已基本痊愈,状态七八成;冲刺时速七十二里,门齿咬力四吨多,搏斗够用了;碎玉飞虹诀虽未熟练,爆一发烤焦上百吨活肉还是不在话下的。只不知对方实力如何——“第四种”亦分三六九等,弱者不及凡俗人类,强者堪与寞琅道众匹敌,幼年龙兵并无决胜把握。但不管怎样,扎武毕竟还有能力、有底气与之一战,而那些炽霰百姓—— 包括那位少女—— 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龙兵者,

    杀器之长,

    浴火之灵,

    舍生忘死以拯万类者也。

    ……

    年轻的寒飑皇储在心底默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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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梦之魔(六)
    入夜。

    郝寡妇压根儿没敢睡。

    吹向海上的怪风恐怖地嘶吼在津门镇里,怒不可遏似的,要将整座集镇连根揭走。郝寡妇毛骨皆竖,上下牙“咯咯嗒嗒”磕个不停,喉头梗着苦酸胆汁,探眼望向窗缝外,只见昏天黑地,隐约好多东西顺风乱滚,一晃便没了,晓不得是草垛?是车轮?是雪球?是垃圾?还是啥过路的妖魔鬼怪?如此大风,郝家兄弟怕是想来也不能来,安宁带没带到话根本无甚关紧了。

    镇上人全跑了。陪伴郝寡妇的,眼下只有孤零零小半截蜡烛根,没着没落地瘫在空屋中间、空桌中心烛台里,虽说风吹不着,那烛火还是不住地抖,好像亦是惧了。

    郝寡妇悔得了不得。唉,早知如此,还不如趁着天亮雇些人帮我搬腾,现在早到崃嵧土耍唤峁哓恼饧父銮恍陌屯藕录倚值芾唇印『崾喜菖毫潘俊⒃艺酃峭妨沤钅兀呐屡Q颉⒔鹨⒃财狈炙且话耄么醴仕唤馊颂铩

    唉,机关算尽太聪明,千算万算,愣没算着他们不来可咋整。贪小便宜遭大罪,现在镇里就剩我一个,真是骇死人啦……

    “砰!!!—— ”

    打雷似的豗击声惊得郝寡妇跳将起来!那时间举屋摇颤,梁上、椽上、壁上纷纷洒洒掉下灰,豆型的蜡烛台“咣当”一下倾倒桌面、“轱轱辘辘”滚转几周,带动一小粒昏惨惨蜡火、阴森森烛光,俨然一个失心疯的灯塔、丢魂魄的走马灯,妖妖袅袅地往墙上“忽悠”一圈、“忽悠”一圈扫照,前头撵着半屋子黑影,后头跟着半屋子黑影,就中间一抹明的,把一切东西映得像鬼。郝寡妇惊慌间瞟见屋角立镜,看里面那人白脸恁白、红嘴恁红,骇得她呀,心肝胆肾都要吐上屋顶!

    —— 啥玩意儿磕了山墙?!——

    “砰!!!—— ”

    郝寡妇惊魂未定呢,未提防又来一下!木桌震作底朝天,烛台“啪嚓”一声摔断,立镜“呼啦”一声米分碎!这回土墙裂了!郝寡妇眼看见好多蛇一样的影子从裂缝挤进来,犹如萌根蔓藤、开枝散叶,却比人间树木快了千万倍,瞬息间铺满一墙!且“飕飗”厉响着欲来缠她!

    “啊啊啊啊啊!!!—— ”

    骇破五内的郝寡妇夺门冲出,没头苍蝇一般往前乱奔乱撞,三寸金莲跑得迸血,哭喊腔比风吼都响!她的余光瞅见一大团黑物挤爆门框追出屋来,黑得不见半点儿反光,狂舞着好多细长的蛇,跟一头风吹乱的长发似的。随后更令她震骇的一幕出现了——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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