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白赤忠答。
盈光点头:“来寻仇的。这就没法讲道理了,只能尽快赶到栗国,待情势安全下来再派人去速檀王庭理论。津丞大人,舟船可已备妥?”
“万事俱备!请殿下和夫人随微臣登船……”
“不,”盈光紧握佩剑,“请姁月夫人和津丞大人一同前去,先组织百姓登船。本王与白将军率众将士掩护,以防冷民……”
盈光话未说完,身边诸将士不干了,群情激奋吼声雷动:“那怎么行!有弟兄们就够了,怎能叫次子殿下断后涉险?殿下难道是信不过我等,怕我等畏战脱逃么?殿下不妨问问看,我们弟兄几十人,还有津丞大人身边那些个年轻后生,谁不是出于义愤自愿留下的?!管他冷民还是寒贼,想加害百姓,除非踏着我等尸首过去!!!”
“我说你们真麻烦啊,”白赤忠眼一斜,“殿下分明是信任你们才想跟你们并肩战斗,一个二个自己瞎猜测啥呢!”
盈光走入他们中间:“白将军说的对。时间紧迫,大家就不要多想了,听我吩咐各自行事。”
“大家跟我来!”舒玉挽好长发,束紧猎装,开始同官吏们一道招呼大家伙儿:“妇孺伤病先走!听指挥依次登船!冰筏子足够大了,都不要乱,不要挤,不要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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陋橹寒舟(五)
艏艉衔连,渡口渐远,许多冷民在岸上跳脚—— 他们其实没来迟,恰恰相反,第一波骑兵赶到时,寒舟津尚有二三百人未及登筏。紧要关头横刀立马的不是别人,正是自称“绿叶王再世”的白赤忠—— 三秒连发十五箭,快逾诸葛连弩,且箭无虚发、连毙六人九马,骇得冷民大军调头狂奔十几里!虽说白赤忠自己也累得直喘。
天快亮了。
“白兄箭术,莫非仙人传授?本王也算略懂射艺,真没见过似白兄这般神射的。”
战船箭楼露台之上,盈光背靠木堞言笑问道。
白赤忠捏个白瓷小壶,笑眯眯啜两口烧酒:“哪有那么神。我这把式也就比龙都街头卖艺的强上一点儿,欺负冷民铠甲不坚而已。猎弓力弱,猎镞圆小,我又没拉满,自然比寻常快上不少。换作战弓战箭上沙场、对手再顶盔披甲的,逼死我也快不起。就这也累杀人也,三秒十五箭,你没看我射翻六人以后就只射马了么?马大,好瞄。”
“那也挺神的,”盈光对他的佩服之情丝毫未减,“若不是你神射吓退冷民,本王与众将士早躺在寨里了……”
“—— 殿下!—— ”舒玉忽然小跑上露台来,鸥眉间惊喜欲跃:“—— 殿下快看水里!”
水里?
水里怎么了?
盈光和白赤忠往河里望去。
骋目可及的全部水面,每一条舟、筏、船、舰周围—— 无数悱恻缠绵的“丝絮”,乳白温润,千丝万缕,轻柔柔地漂满了宛若静姝的茗玉之水。是白色的水草、流沙?是崭新的蚕丝、棉絮?是上佳的雪缎、冰纨?全都似是非是,像又不像。倒仿佛某位艳丽风华、柔情多态的青霜玉女,秋扇见捐,哀怨缱绻,将她那萦绕着淡淡愁绪的如云天衣、宛霞仙发尽皆裁剪飘落,纤腕轻挥、抛撒一江;看若雪丝缕缕、玉绒絮絮,不胜沦漪洑漩、櫂橹清涟,恰似一朵朵、一片片由凇霜雕琢而成的杨柳风花,凋谢飏飞,漫江流水,皆是红泪。
盈光看愣了,白赤忠则语调不屑:“‘浣纱雪’嘛。啥稀奇。”
舒玉好奇地问:“里面丝丝絮絮的是什么?”
“就是冰啊。水流拉成丝的冰。”白赤忠啜一口小酒:“货真价实的‘冰丝’、‘冰沙’。”
“好神奇!……”
舒玉趴在木堞上,一动不动看得投入。白赤忠快受不了她了:“一河川看似流水凉面样的,神奇个甚啊!”
“很常见?”盈光问。
白赤忠翻白眼儿:“头一次见。从前只听说过。”
“……”
那你还装!?盈光哭笑不得。
“人生枯燥,不装何聊!”盈光肚里那点儿念头,哪能瞒得过他白赤忠啊。这位受后世尊奉为“射龙帝君”的白某人自嘲一句,空酒壶抛掷飞天,随即漫不经心扯弓拈弦、抖手一箭—— 于他可谓“漫不经心”,却已快得叫旁人肉眼难察!—— 白瓷小酒壶正于半空中无序翻滚着,鹅羽猎箭离弦直去、刚巧射进仅容拇指的把手圈,挂带着酒壶“嘣”地钉在了对面木堞上!钉上木堞的猎箭“嗡嗡”振鸣,挂于箭杆的酒壶滴溜旋转;射出此箭的白赤忠按弓抚弦、傲对旸谷朝暾,恍如远古神话中射落九只金乌的后羿。
自古千军易得,而一将难求。哪怕是“功狗”,盈光明白,眼前这个姓白的也是条哮天吃月的天狗。
虽然懒得当国君,懒得与人去争、去抢,良鹰猛犬却是多多益善。
盈光看日。舒玉看水。
……镜旋万华之空……浣纱冰絮之水……
……短短数日间,世所罕逢的祥瑞之兆被我碰见了如许多……
……盈光殿下……
……一定能当上国君的吧?……
注:
裴泥:pykrete
绿叶王:legl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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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战于野(上)(一)
“……大哥~~~ 哦~~~ 大哥~~~ ……”
铁钳般巨颌愈见收紧,粗甚于钎的犬齿深陷革肌、几达于骨。
“……好好看看,看看那些可怜的炽霰蝼蚁,再多看一眼,再看最后一眼……我要你眼看着我杀光他们、销毁他们、毫发无存……当然,我要先杀了她,杀了这个将你夺走的炽霰女人—— 杀死她、碾碎她,慢慢地杀,细细地碾……”
虐彻心扉的嘲弄、讥笑,比任何爪牙之创更深、更痛、更残忍。
完全不能动弹。
扎武看得见凝浮于空的“雪血龙”—— 这架由妖后赐予寒飑皇室的星槎神辇正在冷眼观战。如果他最终落败,雪血龙便会服从叆柏之命,将崃嵧痛诱馐兰涑沟啄ㄈァ
他看得见老人丘上的围观人众—— 乌沉沉一条线、一大片,恐怕十里八乡的炽霰百姓全都来了?没人下到海湾里来,一个都没有。他们远远地站在那里,望着,议论着,喧哗鼎沸,浑不知自己与家人、亲友的性命已如千钧系于一发。
他也看得见安宁—— 她仍被妖后侍女血媚梨摁在地上,泥泞遍体,唇脸乌青,惊惶失措,盯望着他的眼神里只有恐惧与绝望。会当此情此景,扎武居然还抱有一丝幻想,希望血媚梨能看在往日情分上放过安宁,可她没有。她纤长的双指前爪似乎越发用劲,安宁疼得**不止,却又无力高喊。她是真心想杀了她。
犸螣说过,吃醋的女人能打爆恒星。
“……放弃吧,大哥,尊我为王,给他们个痛快,给所有人一个痛快!弱者不配活着,他们不值得你为之陪葬!……”
……也许你说得对,二弟,也许……
……但是……
尖牙钩爪啮颈擒肋的力道又增数倍,彻底压制了他、钳死了他。
完全不能动弹。
扎武看见了一道光。
须臾之前。
“看!冰鞋!”
身着淘宝装的安宁高举右手,兴高采烈地晃荡起一双简陋不堪的“溜冰鞋”—— 如果在一根牛骨头上钻一对扁孔、穿两条糙皮绳就算“溜冰鞋”的话。
嗯,看来比起自行车,还是送她一双真正的溜冰鞋更好。扎武心想。
寒天日久,云梦海畔的大小水塘早已连根冻住,其冰绿色透明、清澈见底,一星儿气泡也没。安宁先在岸上活活筋骨,然后穿好冰鞋、小心踏上冰面,慢悠悠滑行两圈,一臂展开把持平衡,一手拖着扫帚拨开冰上浮雪。等待热身结束,这才弃了扫帚,弯腰系紧鞋上皮带,“嗖”的一声化作冰上流星。
“汪呜~~~ 汪呜~~~ ”
主人不带我自己跑去玩了!呜呜呜……小枣好生气好生气。可上次“滑冰”摔得实在太丢脸,在小枣心中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害它看见冰面就发憷,只能站在岸边“汪呜汪呜”地叫,半个脚趾也不敢往冰上落。
“小枣别闹!”
欢笑的安宁疾风一样从小枣面前掠过。小枣快要气哭了,冲着安宁叫叫,又冲着冰面对岸的扎武叫叫,似乎在说:“都怪你!都是你把本狗的好主人带坏了!”
真服了这疯丫头,自己一个人也能玩这么高兴。扎武微微摇头,并不打算搀和进去。虽然他滑冰滑得极好,但那是龙兵的军事技能,不是拿来玩耍的。况且看安宁滑冰,扎武总归有些担心—— “淹死都是会水的,摔死都是会滑的”,新手一般滑不甚快,也不敢玩花哨,想摔也摔不了多重;真正摔残摔死的,常是那类自信满满的冰上宿将,不特速度骇人,而且敢蹦敢跳,各种危险高难玩法,摔一下准出大事。似安宁这个疯劲儿,明摆老手一枚,还是胆子极大、自信极满那种。扎武可不想有机会使出“二十米秒速”冲上去救她……
突然不想也得想了!
龙兵的敏锐感官突然捕捉到了一个极速逼近的飞行物—— 比犸螣的超影剑还快!扎武大叫一声“不好”—— 在安宁听来则是震天撼地的咆哮怒吼—— 突然只见一个银芒烁闪的铬色圆盘撕裂彤空,疾赛雷霆却悄无声息!它凌空袭过之瞬,九颗亮晶晶光点从中抛散飞出、向下开花,分别在云间划出九条姿态优美却轨迹怪异的弧线,最后又殊途同归、合兵一处,齐齐朝扎武、安宁二人集袭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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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战于野(上)(二)
二十米秒速爆发!扎武“呼”地一下曳着狂飙飞凌冰上、一把抱住安宁虹跃至对岸。第一颗光点势如陨星撞地!冰雪土石迸绽漫舞,一只半人余高、妖形魔状的怪兽猛地突出其内,迎面径直撞向扎武、安宁两个。且看这厮怎生模样:
若兽而二足,若鸟而无羽;短臂如人指五,长腿似禽趾四;颅顶骨刺丛生,枕后尖棘成簇;蜥蜴嘴偏长鸟喙,牛马脸错排利齿;鳞甲巉峋碎石嵌,金瞳异样烁紫磨;好一条粗尾,荡兵扫马拨千军;好一颗硬头,攻营冲寨破城郭。来者寒飑六封侯,龙军先锋猛戈比。
遭戈比一撞绝非儿戏!扎武抱紧惊叫的安宁错步急躲,那寒飑六封侯戈比来得急切、“歘”一下擦身而过,将拦路的盐桦大树成排削断!原地发呆的小枣被他身周挂起之气浪掀起四五米高、吹出十数米远近!——
—— 所幸有惊无险!扎武深知戈比素只知直冲猛打,转向笨拙,须臾追不上来,便带着安宁循横向逃离。未曾料“当先一座恶星神,随后二员真杀曜”—— 扎武行不十步,前方又暴然跳现出两尊四足恶怪,一左一右、掎角之势夹击而至!且看左边那个:
体量甚大,鸟首甚小;粗鳞犹如鼍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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