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定地看着他，“你……嗯！”
她怔住，他居然避开了她的目光，转首看向落地窗外——窗外的花园草木繁盛，合欢树开始缀上花苞，似乎风景很好的样子。至少，比她的人好，他看窗外看得那么专注。
惟独最该发现她也在这里的人却一言不发，只是站着凭凯亚给他披上了大风衣和围巾。谢斯转身向两人行礼，说道：“子爵的事已经办妥，那么我们先告辞了。”
“好。”
他在众侍卫的簇拥下往外走。
“等一下！”
他的脚步一顿，便当她不是在叫自己，继续向远处走去。
“我在叫你，叶尔前辈！”
他身形一顿。凯亚弯下腰来，体贴地问：“子爵大人，怎么了？”他嚅了嚅辰，想要说些什么，谢斯冷肃的声音响起：“子爵大人，车在校门外久等了。”他垂下眼帘，春野似的眼瞳黯淡下来，“走吧。”
她隐在袖下的拳攥紧，猛地冲到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前路。
“Anberu ·Yerh ·Toreador！我在跟你说话！”
他的目光闪烁了下，抬起眼，“你想说什么？说吧。”
她环视一眼周围的人or吸血鬼，脸色有些难堪，“那、那个……”
他一付赶时间的不耐脸色，“我的时间不多。”
“等、等一下！我……”
“对不起日暮同学，我还有事要先走了。有什么事下次再说吧。”
气息淡漠得，让她全身的温度都流失丧尽，无法动弹。
下次？下次还能再见面么？
伸向他的手垂下来，侧退到走廊一边，“对不起……打扰您了，学长。”
在两个月的疏离之后，他们之间的距离便真的淡薄到这种程度了……吗？
“一定是这样的……”一大帮斗蓬侍卫簇拥着他消失走廊尽头，她背倚在墙上，叹了口气。不知不觉竟将自己心里想的说出口了。
玖兰枢走上来，“你要放弃了吗？”
她拨了拨额前的刘海，“无所谓放弃不放弃。只是被告白了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说不定人家只是耍着我玩的……”
“他退学了，小凉夏。因为家族里出了一些事情，保险起见，以后都不能来黑主。但是失踪了几个月，退学的事却还是坚持要自己来跟理事长说明，我想大概……”
大概是为了见她最后一面吧。
玖兰枢的眼神沉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也许现在不追过去，就真的是永别了。”
他慢步往前走，不敢四处张望。这座学园对他来说，触目回忆，尤其是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那些回忆，美好而遥远，让他不敢轻碰。
凯亚问：“真的没关系吗，子爵大人？”
“嗯。”他轻应声，敛了敛眸，眼底有深痛，默默在心底说道：“对不起，小兔……”
放学的钟头响起，钟楼塔顶的那个倒十字里有人在撞钟。校道上的人多起来，有见到这么一大帮黑斗蓬侍卫的人皆停下步子，有些认出了走在侍卫中间的他——这一头金发着实是惹眼。
“那不是经常跟日暮同学经常在一起的学长么？”
“学长……”有人碎步跑过来，几名侍卫迅速挡住少女的路。
她怔了怔，收回步子：“怎、怎么会这样……”银发下两丸淡色的眼瞳里迅速泛起泪花，娇弱柔婉，可堪人怜。
他看了于心不忍，叹口气，吩咐他们让开。
“可是子爵……”谢斯脸色严肃地向他表明自己的担心。
“我认识她……跟小兔同班的女生。她一个女孩子，不可能伤害到我的。”
银发少女含泪颔首，极勉强地笑了笑：“是、是的。学长，我有些事想跟你说……是、是关于日暮同学的……可是……”
他迟疑了下，说道：“谢斯，凯亚，你们在车上等我。”
谢斯满脸铁青，“子爵大人。”
连凯亚也颇是担忧，“子爵真的确定要这样子做吗？”
“你们去吧，我亲自解决。”
暮色渐深，校道上的人几乎都散尽了。他们思量半晌，便依言离开了。空荡荡的校道上只剩下两道人影，林风穿梭而过，起了夜寒。
“Brana Veinis，对不起……”
他眼神悲伤，而少女唇边挽起轻浅的笑意。
白皙如雪的细颈上两处小洞，鲜红的血线沿颈下来。
校道上一道小小的身影慢步而行，偶然好不容易才遇上个人，忙跑过去拦下人，操着日语彬彬有礼地问：“请问，你知道高等部一年（3）班怎么走么？”
对方一怔一愣的，他这才反应，连忙用英语问道：“你好，请问你知道高等部一年（3）班怎么走么？”
“你是……日本人吧？”
“诶？……嗯，是的！我来找我姐姐，她今年刚转到黑主学园……”
“你是不是来找我们班的日暮同学的？”
“诶？……你，怎么知道？”
对方笑了。全黑主就一个转学来日本少女，更何况眼前这孩子长得跟她那般像……男生打扮，原来却是男的么？
男童忽然脸色一变，转首看向树丛后。
“血……的味道。还有……死亡的气息……”
刚刚过去的那个夏天，他们曾就她的家人讨论过一个老吊牙的问题。大概就是变异版的‘如果我跟你妈妈都掉到河里你会先救谁’的问题……
//呐，小兔，听你说到弟弟的口气，你很喜欢他吧。
//嗯，是啊。明日是个好孩子。
//那，如果我跟明日同时掉到河水里的话，你会先救谁？
//……不需要我下水。你们都会游泳。
//我、我的意思是，假设我们两个都不会游泳……
//有救生员在。
//当时的情况是只有我们三个人在，而且情况很紧急。
//干嘛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我想知道，小兔。想知道想知道嘛……
//也许……我会救离我最近的人吧。我不知道。
ＣＨＡＰＴＥＲ 1
有些话还言犹在耳，有些画面还历历在目，有些心情还在牵扯。
//呐，小兔，如果我跟你弟弟同时陷进危险里，你会先救谁？
//我不知道……
记忆石还在前方带路，穿过偏僻的山间公路，穿过热闹的街市，路上的人都回过头来，惊愕地看着这道迅速跑过马路乱闯红绿灯的身影。清瘦的男童，长得极其俊秀，漂亮得像个女孩子。只是眼神悲伤，气息悲伤。
小兔，你当时说你不知道，可是你已经作出了选择，毫不犹豫地，我却无法责怪任何。明知道她当时的选择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人可以舍弃自己的骨血至亲，只是我的心……也许不恨你，不怪你，不怨你；也许不是不恨你，不是不怪你，不是不怨你。但你不会懂，我的这种心情，我喜欢你的心情。
我希望你会懂，这样，也是奢求了么？
漫天漫地地下起雨来。风拂发动，撩起的发丝露出了那双大眼。浅绿瞳眸垂下眼帘，眼神倏然转为悲伤。记忆石居然是化为一道光影滑逝了，他脚尖离地，飘忽的速度更快。身后有两道身影追过来，明显速度要落后很多。
啪一声，最后面那道身影扑下来，前面的身影听到声响，身形一顿，转过身来。“猫泽同学，你没事吧？”披着黑斗蓬的少年痛苦地呻吟一声，然后一点点蜷缩起身体。“糟糕。”埴之冢跃落在他身前，蹲下身来查看他的伤。大斗蓬撕裂，灿金发海蓝眸，脸上沾染了泥污，依然还是高贵如王子。
跑了这么远的路，猫泽梅人的身体还是受不了了，连喘息的力气也没有，过台阶时脚尖磕了下，便软软扑倒在马路旁。日暮神社本来是在市郊，他们跑了这么远的路，他体质又弱，肯定是撑不下去了。
埴之冢光邦细眉微拧。“猫泽同学，石头飞远了……”少年细弱的声音逸出，“埴之冢，你……你去！我可能没办法再走下去了，所以拜托你……”
“猫泽同学，你……你才是小纪的未婚夫。”
猫泽梅人强撑起上身，扶住自己的手臂，“埴之冢，一定要……把小纪，不，日暮同学，拜托把她救出来。咳咳。”腿上的疼痛让他身体颤抖，不由轻咳两声，脸色惨白如纸。
手搭上男童的肩，恳切地看着他：“埴之冢，拜托你，把日暮同学带回来。喜欢日暮的心情，我们都是一样的。但是我……没有保护她的力量，也就失去了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小纪喜欢的人，或者从来不是他，只是一个影子。那个有着金色的头发海绿色瞳眸的清瘦身影。猫泽梅人低下头，黯然神伤。埴之冢站在那里看着他，眼神沉黯。雨渐渐下大，越来越急，淋湿两人的头发，走过去的路人频频回头，却不曾停驻过——毕竟都只是别人的事，也没有报以多大的好奇心。
“她总是很坚强地笑，但眼神却是悲伤的。我看到的小纪，不是我可以安慰的。我什么也不能为她做，什么也不知道……她什么也不说……埴之冢，如果是你的话，或许可以守护她……”
男童高高扬起手臂，然后落下，“但是小纪喜欢的人是你！”少年的头一侧，苍白的肌肤瞬间便红了一片，“什么？”埴之冢光邦眯起眼睛，冷眼看着不敢置信的他，轻轻说道：“如果不是因为小纪喜欢你，我现在，一定会好好揍你一顿。”
雨珠结成线，滑过他的额发，滑过他的眼角，然后满脸水珠。满脸悲伤，轻声道：“如果，不是小纪喜欢你，我……她现在最想见到的，是你吧。证明你喜欢她的心意吧！看你能为她做到什么程度。”
他旋地转身，几个跳跃便消失在街角。“我先追上去，你休息好了也追上来吧。”少年低下头，脸色沉默，“纪，最想见的人……是我。”不知坐了多久，他突然撑着自己身体站起来，扶着街灯的柱子勉强挪动。
一辆计程车刷地停在路旁，车窗降下来，探出半张熟悉的脸。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先不说这个，上车！跟我们去小纪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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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夏纪一手拽紧身上仅存蔽体的男子衬衣，一臂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刀，踉踉跄跄地，准备跑离那栋软禁了一个多月的房子。外露在空气中的大腿，肌肤玉质冰雪，被雨水一湿，微微地反着光。
趁着那个男人伏在她胸前时，她一边假装哼哼，一边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屈起前腿顶向他胯/下。果然，即使是吸血鬼，那里对男人来说永远都是最脆弱的地方。他闷哼一声，暂时失去了压制她的大部分力量。她逃了出来，暂时的，侥幸的。第一件事便是以守之结界封印自己所有的气息，然后才能放心地逃往安全的地方。守之结界，要隔绝他的追寻……
一踏出那扇门，凉夏纪血液里的药液似乎开始充分地发挥出药效来，她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眼前是一阵一阵眩晕，看到的物体都成了重影。“混帐！！哈——”她愤愤骂了一句，借着逆刃的支撑，低低喘息起来。“怎么身体会这么热的……哈……”
天在下雨，天色便阴霾下来。街上行人很少，几乎是没有。路灯亮起来，雨中有着朦胧的光影。一团光影飘过昏暗的雨帘，最后停在路灯柱下，悬浮了一阵，光亮越来越盛。男童的身影也停下来，站在几步开外，定定地仰望着那颗石头。
光亮越来越盛，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阻隔开似的，再也无法更热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