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花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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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花烟月- 第10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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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小子!”一声粗嘎的断喝突兀出现。
  不知何时,顾惟雍与另外几人呈半包围状,把我围在了中间。
  
  “离开容珩,黑炭头。向来只有我顾惟雍甩人、断没有人甩我顾惟雍的道理。容珩,我要重新追回来再甩了。说实话,他那种人乏味透顶,又冷得像块冰,半天说不出个字来;以前要不是因为他长得好,我顾惟雍哪会主动去缠上他?”
  
  我微笑:“这话,你对我说没用。容珩这会儿应当在寝室……”
  他上前一推我:“你一定是要逼我动手了,对不?”
  怎么有这种人?枉长了一张漂亮的脸,却生了颗糊涂的心。
  我拂了他的手,向前走去。
  
  “你小子什么眼神?你居然敢瞧不起我?”顾惟雍脸渐渐红涨,夺过我手中陶罐,高举了想摔碎,不知怎么改变了主意,诡异地朝我一笑,一罐水,尽数自我头顶浇下。
  冰冷刺骨,我顿时连打几个寒颤。
  他们哈哈大笑。
  
  抹干净脸上的水,我静静地看着他们。
  一旦自私偏狭充斥其心,这人怎么看,都只会剩下可怜与面目可憎。
  他们的笑声渐渐稀了、没了;有人不自在地别转了头;有人向同伴身后退去。
  
  顾惟雍脸色发白,最后似乎下了决心般抿了抿唇角,用力把我推翻在地,跟着上前一脚踢在我小腿骨上,钻心的疼传来,我皱了眉。
  他一见,又笑着踩在我右手上,还碾了几碾:“琴棋书画?看你拿什么来玩?!下午有节书画课呢,炭头。到时候,我们来比试比试吧。再说一遍,离容珩远些……啊——!”
  
  只听喀嚓一声,顾惟雍落进石涧,砸得寒冰破碎,水花四溅。
  “喂!容珩,你……”
  有人惊呼,有人抢着上前去打捞顾惟雍,也有人见势不对拔脚就跑。
  
  慢慢站起来,却站立不稳,一双手自身后扶住我,一件带着体温的貂裘包裹住了我。
  “容珩!容珩……你竟然这样对我?!”顾惟雍自顶及踵全部湿透,牙关直颤,脸色越发惨白,“你狂什么?你不过是个闲散宗室后代。咱们走着瞧!”
  
  “上来!”容珩听如未听,转过去,微蹲下身子。
  什么?
  一抹厉色掠过顾惟雍的眼底。
  看着这样的顾惟雍,我一腔怒火渐消,忽然觉得他十分可悲。
  
  容珩站直了,笑对我:“怎么?是想自己走,还是要我打横把你抱起来?”
  笑得真够冷的。
  我连忙伏到他的背上,他略顿了顿,随即举步疾驰。
  
  “容珩!你小子给我等着!”身后顾惟雍声音颤抖得厉害,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
  
  一路下山。
  冷得直哆嗦。
  “忍一忍,一会儿就到了。”
  忍……
  疼痛好忍,寒冷实在难忍,我恨不得直接贴在火炉上。
  
  很多人十分诧异地看着我们。
  “穆非?!怎么了?”张淼的声音急急传来。
  “去叫杂役准备热水,越多越好。”容珩沉声吩咐。
  
  热水中,直泡得额角冒汗,浑身发软。
  仅有的棉衣湿了,容珩把一件雪白的狐裘扔给我,我道声谢:“回头等我有了钱,添置了新棉衣就还你。”
  容珩不回答。
  
  回到寝室,重上药、包扎。
  这下好了,左手刀伤,右手指节红肿如胡萝卜,还跛了条腿。
  容珩看着我,越看脸越冷。
  
  我朝他笑笑,转眼发现书桌上一瓯粳米粥,碰跳着过去,左手勉强拿了调羹:“容珩,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兄弟有通财之义,这稀饭就让给我,如何?”
  笑意自他眼中一隐,随又面无表情,夺过调羹,舀了一勺稀饭,递至我嘴边:“张开!”
  
  我摇头,牙关紧闭。
  要这样吃饭?
  直接饿晕我算了。
  
  他眼神一冷,站起来,捏住我鼻子,温热的粥顿时跑进了我嘴里。
  “容……唔,……容……”
  这粗鲁古怪的家伙。
  干脆拿漏斗往我嘴里灌就是了,何必这般一勺一勺地费事?
  我双眼只差没冒出火来。
  他眼底的笑意却越来越深,好像在玩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最后,拿湿巾替我擦脸时,我已被他灌得气都喘不上来了。
  
  “你这小笨蛋!一人去那么深的山做什么?我找了半天……”他轻拍着我的背,语气却十分冲。
  我把去谢清玄那儿的事全部告诉了他。
  他哼哼笑两声:“把你的棉衣送过去让他挤了沏茶吧。”
  无视他话中揶揄味,我笑起来:“那还不如把顾惟雍的送去,估计能挤一大缸。”
  
  他微皱了眉不接口,握住我的右手,小心地活动着每一根手指:“疼不疼?”
  我摇头:“刚才疼的,现在不了。”
  “真的不疼?”他轻声重复,似乎是为确定什么。
  我忍了痛,笑起来:“容珩,我不是纸糊的……”
  
  话未完,已被推倒在他床上,他欺身上来,压在我身上。
  “喂!不行不行,现在不练那……唔……”
  火热的吻铺天盖地落下来,我顿时惊吓出一身冷汗。
  
  四肢被他牢牢控制住,动弹不得。
  吻越来越深,我无法避让。
  他的呼吸热而细切。
  无奈,我张口咬;他一声闷哼,伸手过去,唇角的血沾在了手指上。
  他看着指尖的血滴,突然笑起来。
  
  我连愤怒害怕都忘了。
  万分紧张地盯着他。
  眼前这一幕如此相似。
  
  记得当时,阿玉把被我咬出的血珠抹在我唇上;记得那书上说慕容氏与简氏,率先动情的一方,会以血盟誓,生死契阔,不离不弃。
  记得……
  
  心跳得要迸出来。
  我绝望地看着他,极小心地盯着他的动作。
  只怕他转身间突然一切全变了,变成了阿玉……
  神经绷得那么紧,紧到再加一分力,就会断了;
  这一刻我多想转移了视线,可目光却固执而脆弱地不肯听话。
  
  “小非,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想起了你的……朋友?他令你如此……紧张?”
  声音极轻,怕惊吓了我似的,话里全是克制的热情;指尖寸寸抚过我的唇、眉眼,热而微颤。
  淡凉的薄荷味似乎也变得温热起来。
  我被动地瞪着他,汗水湿透中衣。
  
  他静静注视着我的眼睛,深黑的瞳仁里分明有着什么,可被掩藏得那么好。
  他不说话,也不再动,只是看着我。
  一滴,两滴,汗沿着额角涔涔而下,模糊了我的眼。
  再也受不了,正要开口,他突然一笑,抬手替我擦去汗水,接着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走到书桌旁,拿起书来看:“小笨蛋味道还不坏。把里衣换了睡会儿吧。下午还要去对付书画课。顾惟雍也许会在课上生事,你别理他就是了。”
  
  我不知是感到轻松还是更加压抑,看着窗前他沉静如水的侧影,发呆。
  头渐渐疼起来。
  汗湿的里衫贴在身上,冰凉滞重,十分难受;在这斗室之中,竟没有任何可以藏私的地方。站起来,躺进自己的床上,只觉得万分疲倦;素帐下,换上干净的中衣,蒙头大睡,不知是为逃避还是为此刻心头难宣的委屈。
  明于远……默念着这个名字,我坠入梦境。
  梦,也是忽冷忽热。
  
  醒来满室药香。
  容珩端坐床头,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忙坐起来,才发现自己是在容珩的床上。
  这什么状况?
  
  “你受了……风寒,高烧不退。”容珩解释,探手贴在我前额,“睡了两天,现在好了。”
  两天?
  这么说……?
  “现在是中午。两天来,替你请郎中、抓药共用去五百七十六文。你要记得还我。至于你霸占我的床以及我替你洗澡擦身换衣服的费用,你酌情给吧。”
  
  什么?!
  我瞪看着这家伙。
  这么说,岂不是他……他……
  
  “不必谢了。”他站起来,扔过来一件新棉衣,“起来吧,这两天与你挤在同一张床上,真叫我……受不了。”
  
  谢?!
  一张床?
  我……!
  僵坐在着,已不知作何反应。
  似乎任何反应都是错的。
  
  我郁闷得想大声喊叫,却又觉不合适,只得咬牙与棉衣搏斗。
  
  “嗯,使劲穿吧,穿坏了也无所谓。这棉衣用了三百文。杂役那儿欠的六十一文也已帮你还了。你现在欠我九百三十七文,尽早还我,我钱也不多了。”容珩拿着书,头也不抬。
  
  “容珩!!!!!!!!!!!!!!”
  我终于克制不了,飞扑过去夺了他的书,抓起他的手就高举头顶,反转,膝盖顶上,转眼间,他惨叫一声,被我压在了书桌上。
  我一愣。
  傻了似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什么时候我变得这么厉害了?
  
  容珩挣扎着,却无法挣脱我的双手。
  ……!
  压下满腔的兴奋,我一把他拉站起来:“重来重来,我们再试一回。”
  
  重试,仍是如此。
  再次十分轻易地把他给制服了。
  不过,这一次似乎压反了。
  他仰面朝上,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我整个人正趴在……他身上?
  他似乎不胜负荷地压抑着轻战。
  突然就觉得哪儿不对劲。
  
  我忙站起来。
  回想刚才的动作,似乎又没有问题。
  
  “重来!”
  我拉他起来,他十分配合。
  
  这一次,我已经不知道对与错。
  他右半边身子被我压在下面,我左半边身子被他制住了。
  十分扭曲。
  
  容珩极好看的一张脸,表情很变形。
  我忙松了他。
  他却一抱住我:“小非,你吃什么药了?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我……我……”
  他浑身都在颤动。
  
  悲不自胜?
  我忙反拍拍他:“你先放我起来好不好?你看,你抱我抱得这样紧,我都动不了了。要不,你照我的药方也喝两天试试?”
  他颤得更厉害了。
  
  我被他抱着无法动弹。
  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话似乎有什么问题,还来不及想,容珩已放开我,站了起来。
  
  “替你留了粳米粥,趁热喝了吧。放心,这个不收钱。四海之内皆……那个嘛。”
  许是刚才舒活过筋骨,我只觉身心轻快,坐下来接过容珩递来的瓷盏。
  “下午什么课程?”抬头问对面的容珩。
  他正坐在太阳的光影里,静静地看我,嘴角眼底全是温柔的笑意。
  
  我吓一跳,不及思考已冒冒失失开口:“容珩,别对我动心。我喜欢我的……”
  “你是在笑我妄自多情?”容珩声音淡淡的。
  
  醒悟过来,我才意识到刚才说了什么,忙解释:“不不不不,我不是那意思。喜欢我的人似乎都不快乐。我不想看见你也痛苦……”
  “我宁愿痛苦呢?”
  什么?
  我吃惊地看着他。
  “你在盏中翻搅什么?快吃吧,你这个小笨蛋!下午有书画课与射箭课。那什么顾惟雍已叫嚣两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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