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花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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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花烟月-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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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目光落在我颈侧,神色突然大变。
  我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爹爹?有什么问题吗?”
  他静静地注视着我的眼睛,许久,叹息一声。
  神情也似乎恍惚起来,眼神渐渐遥远,落在了某个空茫所在,不知在想些什么。
  “爹爹——”我摇摇他。
  他一怔,低头看向我时,已是微微一笑,可笑容如风前飞花,苍白迷离,带着说不出的轻愁。
  我一愣,心就酸涩起来。
  他手指轻轻抚过我的脸,轻声说:“非儿,好生安养。何太医说你已无大碍。一会儿环儿熬了药,你趁热喝了,嗯?可别再像幼时一样怕苦。”
  说罢,微笑起来。这次的笑容明亮温暖了许多。
  我冲他一笑:“放心吧爹爹,再苦,非儿也是不怕的,非儿已经长大了。”
  他听罢,只重复了一句“是啊,非儿长大了……”说着又是一声轻叹。
  我心里的不安又浓郁了几分。
  “爹爹,你去忙吧,我一会儿想起来走走。”我笑着说。
  等简宁离开后,我喊环儿要来热水,细细地冲了淋浴,换了件枫白的衫子,出来时,发现明于远正在我卧室窗前静静站着。
  窗外,绿竹摇风;他当窗而立,衣袂轻扬,背影挺拔。
  “老师今天有空?”我擦着头发在窗边的黄花梨桌子前坐下,笑问。
  他闻言转身,笑着来一句:“哦?醒了?简非这一昏睡可谓惊天动地啊——”
  我横他一眼:“怎么?你很羡慕?要不你也试试?尝尝被人……”
  他眼神一凝,我下面的话硬是没有说得出来。
  他与简宁一样,也是细细地打量着我,目光在我身上遍览一周。
  “看什么看?不认得?是不是我一梦醒来,变丑了?”我笑瞪他一眼。
  他凤眼轻睨,似笑非笑说:“我到希望。”
  说着,目光微转,落在我的颈侧,居然也是神情大变。
  他突然上前,将我的领口拉开。
  动作快得我都来不及作反应。
  他渐渐气息不稳,眼里似乎风暴将起。
  我抬眼望着他:“你们怎么了?刚刚我爹爹也是的,神色都变了。我脖颈上究竟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说着,我拉开抽屉,取出镜子来看,只见脖子上,一夜之间出现了很多瘀痕,在白晳的肌肤上,十分显眼。
  这是什么?
  我傻眼。
  手抚上去,似乎又不疼。
  转头疑惑地看向明于远。
  他也同样细细注视着我的眼睛,良久,突然将我拥进了怀抱,只紧紧地抱着我,也不说话。
  他身上的檀香味极淡,我微闭了眼,心中不安稍抑。
  这瘀痕究竟是什么?
  脖颈。
  暗夜里阿玉将我扑倒后的事跳至眼前,我不由浑身一战。
  依稀明白了这大概是什么。
  我不由羞恼到十分。
  许是察觉到我情绪的变化,明于远渐松开双手,修长的手指抚着我的眉眼,轻叹一声:“简非,你这傻小子……”
  我心中郁积难消:“我哪里想到阿玉他……”
  “他?”明于远狭长的眼睛一眯,“谁?慕容毓?”
  我心头止不住巨震。
  怀疑是一回事,怀疑被证实就是另一回事了。
  慕容毓。
  昊昂国年轻的帝皇。
  原来他说的是阿毓,我却当成了阿玉。
  第一次认同明于远的话,我确实够傻的。
  那么多明显的细节,我却偏偏没有想到。
  心头烦乱。
  我轻摇摇明于远的手臂:“陪我出去走走,好吗?”
  与他一同来到简府后院。
  这原是一片极大的园子,疏于管理,长着极高的草。征得简宁同意,我在里面做了很大的变动,前前后后用了四年的时间。
  记得当时笑着对简宁说:“不到完工,不许去看。花了银子,也不许心疼。”
  简宁笑着答应,以后也真的没有问过,直到四年后,我将到他带到后园。
  他当时脸上的震惊之色,我至今犹记得。
  后来他吩咐钟管家,这园子除了固定的佣仆进去打扫外,闲杂人等不许走近。
  取出钥匙,将园门打开。
  明于远站在园前,抬眼望去,脚步一顿。
  呵呵,难得见到明狐狸变了神色。
  我在烦恼丛生中也不禁笑出来。
  其实园中并无特别之处。
  昊昂国地理位置略同于我国中原偏北地区,生活习惯也略与北方民族相同。
  粗犷有余,如群山莽苍,长河落日,瀚海阑干,阳刚之气尽显,而优美不足。
  我按记忆中的江南园林所造的这个园子,自然会令人耳目一新。
  仅此而已。
  园中,中心位置挖了一个很大的人工湖,湖水通到昊昂国最大的河流蓝江。沿湖遍植柳树,十里长堤,绿柳烟笼;此时正值初夏,莲叶田田,荷衣新红;岸边有小小钓鱼矶,扁舟一叶在微波中轻摇,有水鸟在上面打盹;湖心亭一座名为近月。
  湖中又有数座小桥,或如长虹卧波;或如九曲回环;……各不相同。
  西南角,泥土夯筑的高地上,有竹庐数间,周围绿竹猗猗,老梅数株。
  东侧,用挖出的泥土筑了一座小丘,嘉木郁郁,全选自城外深山中;小丘顶设亭一尊。
  此时明于远正立于亭前,对着亭上楹联与亭名出神。
  联作:不尽江声流槛外,四时月色到亭前。
  亭名:快哉。
  良久,明于远说:“快哉快哉,引笔奋力,任性恣情,想见其人洒脱风姿;这联意境宽广,隐隐然若有兴寄。静观其字,如明月直下,清风满袖;这笔意,竟与‘听松’十分相像。好联,好字。”
  我在一旁,看着他兀自出神的样子,轻笑出声:“难得听到我师夸赞别人。”
  明于远转过身,微笑着问:“简非,今天带我到这儿,定不会是为单纯赏景而来的吧?”
  我立于亭侧,一时怔忡。
  这人竟是这样聪明。
  还是我的心思原来是这么好猜?
  我静静地看着他,问:“如果我告诉你,这园中布局、这联、这字是简非所为,你当如何?”
  明于远目光一凝,一瞬不瞬地盯视我半天,面上笑意尽敛。
  这样的陌生。
  原来实话这般不中听。
  在这样的注视下,我不禁后退了一步,转过头去。
  风翻一湖碧。绿荷翠盖,叶叶青阳;佳木繁阴,嘤嘤鸟鸣。
  红日将颓,凉风满亭。
  晚下兮紫微,怅尘事兮多违。
  心底叹息一声,我转身离去。
  刚迈步,不想却跌入一个怀抱中。
  明于远自背后轻拥着我,我一僵。
  只听他在我耳边低语:“简非,刚才我第一次对自己的眼光感到怀疑。以为对你已很了解,哪知却似一无所知……你究竟还藏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
  我转过身,离开他的怀抱,只注视着他的眼睛:“记得说过,我瞒别人,也定不会瞒你。能告诉你的,我定会告诉你,只希望你信我。”
  明于远叹息一声:“简非,刚才,至少刚才,是你不相信我了啊——”
  我一怔。
  他微笑着问我:“为什么要选择现在、选择今天,将这些告诉我?”
  什么?
  是啊,瞒了这么久,为什么要在今天告诉他?
  我眨眨眼,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了。
  “简非——”明于远重新将我抱住,“明明这么聪明,可又为什么这么傻呢?”声音沉暗,似叹似忧。
  “你被那个阿玉吓得不轻吧?今天你这样做,与其说是坦诚相待,莫如说是寻找……外力。”他轻抚着我的后背,继续低声说,“简非,记得我也说过,只要你想的,我自会帮你。不必拿什么来交换的。”
  我心头震撼,渐渐地双目酸涩,又为自己的疑心羞惭,面红耳赤间忽然就迁怒于他:“哼,就你聪明,我原是傻小子。”
  他低笑出声,只将我紧紧搂着,良久,似叹息般:“唉,简非,简非——”
  声音传来,我心里竟起了异样的感觉,只觉似风卷飞絮,迷茫轻柔。
  
                  而今话昨
  斜阳外,把平生心事,同倚阑干。
  一路回走,我们并行。
  “简非,倦勤斋皇上一般是不到的啊。”明于远语速较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叹息一声:“我当时问过爹爹,他也说我在那儿不会遇到皇上,所以我哪里就想到……”
  明于远说:“这正是奇怪之处。是听到什么了吗?”
  听到什么?
  我疑惑地看他一眼。
  突然想起当时问过他,为什么到倦勤斋,他的回答是听到我与李、卫的笑闹声。
  听着我这样的解释,明于远“哦”了一声,话音中似乎并不认同。
  我说:“我们当时没注意,可能笑声是大了些,他听到而走进来看,也是有可能的吧。因为,后来也是说笑时将董以仁给招来了。”
  “简非,你知道不知道朝廷上下以及京城中是怎样议论你模样的?”他目光落在远处,逆光而行,神色难辨。
  “我模样怎么了?男子哪有整天关注自己容貌的道理?他们说什么与我何干?”我辩解,“再说,他也并没有盯着我看。我与他下棋,他输了我要在他脸上画画,他也没恼……”
  “在脸上画画?”明于远转过头来重复一句。
  “是啊,我们说好了,谁输就在谁的脸上画画。可见他清华端严的样子,脸上实在画不下去,只在他手中画了一枝梅花。”我想想当时情景,不觉微笑。
  “哦?”他微眯着眼,看了看我。
  我转头看向他:“知道吗,第二次他来到倦勤斋,说话怪里怪气,我被他激得火起,所以拉着他重新下棋,他输后,我在他手上画只斗败的公鸡。他当时口中称着郁闷,可看样子,也没真恼。”
  “斗败的公鸡?”明于远突然笑起来,“简非,我看你才像被斗败的样子……”
  我脸微热,争辩道:“我哪儿像是斗败的样子了?”
  明于远装模作样地打量我一番,笑着说:“嗯嗯,是我说错了,是像斗怕的样子。”
  我微恼:“你要是在黑夜里突然睁开眼睛,看见床头坐着个人,你不怕?”
  “什么?”明于远脚步一顿,停了下来,转头看我。
  我微一瑟索:“就是这样,要不是他捂住了我,我肯定会喊出来。过了好半天才听出是他的声音。”
  明于远不再说话,只是上前轻轻拍了拍我。
  我微瞪他一眼:“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学生。”
  明于远眉微蹙:“……这番举止根本不像他平素作风。”
  “他平时是怎样的?说不定又是一只狐狸。”我轻睨他。
  他笑弹我的头:“你常在心里称我狐狸的,对吧?”
  啊?
  这也知道?
  他见我这样,轻笑出声:“当年你喝醉了,拉着我问知不知道你喊我什么,你得意洋洋地告诉我说是狐狸……转眼间,三年了——”
  我微觉不好意思,却怪起他来:“我当时喝醉了究竟做过什么?你知不知道,那天夜里,阿玉他原本还算正常,后来他提议喝酒,我说不。他追问原因……”
  明于远听着,笑容渐消,问道:“你怎么说的?”
  我横他一眼:“他反复追问,我当时恼了,没顾上思考,就将你的那番话说了出来,他听着听着就突然将我推倒了……”
  明于远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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