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得我这种向来做了坏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家伙，都感到有那么一些不好意思了。
拍了拍女儿的小后背，他轻轻叹了口气，宠溺慈爱并着些许的无奈尽在其中。
“天色已晚，如不介意的话不妨去寒舍暂歇。山中寒气逼人，你又衣裙尽湿，需速速烘干才是。哦，我叫潋尘，这是小女火儿。”
对别人的盛情相邀我一向是会很给面子的，更何况对方还是如此的‘绝色’呢？
我抹了把脸，湿淋淋的一拱手，自认举止优雅气度雍容：“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叫萧遥。”就算是只被打破了头的落汤鸡，那也要是只赏心悦目的妖怪鸡！
“萧遥？”潋尘的眼眸一凝，神情似有片刻恍惚，不过仅一瞬，便复又展颜轻笑：“这个名字很好听。”
其笑如春风化雨，使人不觉自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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潋尘父女的家面山背水，青竹环绕。
微风，明月，小溪。篝火，美酒，烤鱼。
我穿着他的衣服，吃着他烤的鱼，喝着他酿的酒，在他女儿的怒视下吃好喝好不亦乐乎。
火儿洗干净了脸蛋，换了一套红彤彤的薄棉衣，越发显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搬个小板凳坐在我对面，气鼓鼓的模样像个可爱的小蛤蟆。
“火儿，你是怎么会恰好到那个山峰去的？”
“爹爹让我去的。哼，因为有个没用的妖怪叫得声音又大又难听！”
嘿，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本妖怪乃是一个动口不动手的和平主义爱好者，要不然就凭我这万儿八千年的修为，哪里有你个小毛孩子抖擞的份儿？！再者说了，我被你耍得那么惨都还没有生气，你个死小孩居然还好意思耷拉着脸子给我看？
趁她爹回家拿酒的工夫，我不怀好意地倒了一碗酒递过去：“来，火儿，怎么说你也算是救了我一回，我敬你。”
火儿小嘴一噘，脆生生来了句：“爹爹不让喝酒！”
“噢……也是，我都忘了你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了！”
我这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轻蔑架势顿时激起了小家伙的愤怒，站起身，抢过碗，咕咚咕咚一气儿灌了个底朝天，端的是豪迈万分。
然后，我立马就知道她爹爹为什么不让她喝酒了。
在突如其来的一道火舌中，我仰面栽倒连滚带爬。
怪不得那个看上去很牛掰的山妖只一个照面就□掉了，说不定这会儿正在洞里吃自己某只被烤熟了的胳膊腿儿什么的……原来，这小不点娃娃居然是个会喷火的小麒麟！
爷爷的，怪不得小东西的臭脾气会那么大。
咦？那她爹爹难道是大麒麟？不过上古神兽貌似都是天地灵气所化，说起来，倒是跟我一样，天生地养没爹没娘的。而且，像这种稀缺珍贵物种不是应该一直待在天庭，还有极少数仙山里的吗，怎么会四处乱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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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潋尘赶到的时候，小麒麟正处在发酒疯的巅峰状态。双手叉腰，面赛关公，小嘴张了个气吞万里如虎，那一道道的火焰冲击波瞬间便将周围的一切都化为了彻底的焦土。
我能够成为除了她还有水里的鱼之外唯一继续喘气的生物，估计应该归功于老天开眼以及阎王不收。
不过，我的运气倒真的是一向暴好，靠着这么点三脚猫的法力居然能一路任意妄为有惊无险的活到现在，真是不佩服一下自己的‘妖品’都不行。
潋尘面对这番乱象表现得很淡定，结掌为印，将一圈白色的柔光轻罩于‘起火点’的身上，嗯，灭火效果相当之好。喷火小麒麟于是转眼就变成了娇嫩小娃娃，咬着手指头窝在她爹的怀里醉态可掬，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半开半闭，红扑扑的脸蛋让人忍不住就想扑过去咬上两口。
事实上，我真的很想咬丫的……
将火儿抱回屋，放在床上，潋尘用湿毛巾轻轻地擦拭着女儿的小脸，动作细腻神情温柔，满腔的爱怜漾在似海的眸中，足以化万物为浅皱的春水。
而我则满脸乌黑，衣衫凌乱，发梢冒烟，垂头丧气地坐在小木屋里，我自怜自艾郁卒无比。
“爹爹，妖怪又笨又没用，你不要再理她了好不好？火儿要爹爹一直陪着，爷爷已经走了，火儿不许爹爹再走……”
娃娃闭着眼睛抓住潋尘右手的食指不放，淡淡的眉毛紧拧，翘翘的睫毛轻抖，含混的呓语带着颤颤的哭音，好一个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无奈一笑，为娃娃盖好被子，潋尘一边轻拍一边柔声哄着：“好，爹爹答应火儿，会看着火儿一天天的长大，会看着火儿长成一个最美丽最漂亮的姑娘。只要火儿不嫌爹爹麻烦，爹爹就一直陪在火儿的身边。”
“火儿不嫌爹爹，火儿要和爹爹永远在一起。”
“好好好，一切都听火儿的。现在可以乖乖睡觉了吧？”
“嗯。”
少顷，潋尘俯身亲吻了渐入梦乡的女儿的额头，眼角眉梢皆是入骨的宠爱。
而作为一个旁观路人的我，却眼眶一红眼泪掉了下来。
奇怪，关我屁事啊，我好端端的哭个什么劲儿？
哦对，死小孩刚刚说的那个妖怪一定是我，她诬陷她诽谤！
还有，我妒忌，我妒忌死小孩可以这样霸道地享有她爹的温柔与溺爱。
我才发现……我一个天生地养的妖怪居然有着恋父情节……天呐，如此变态，情何以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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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完了醉酒小麒麟，我与潋尘又来到了火灾现场。
看着这片狼藉，我挠挠头非常无耻地为此番闯祸的恶行找了个欠扁的借口：“那个……我没想到火儿的酒量会这么差……”
说完了以后连自己都觉得有些赧然，干咳一声揉揉鼻子，用眼角瞄了瞄静立一旁的潋尘。
皓月当空，繁星满天。
小溪旁的山风寒凉凌冽却也干净纯透，粼粼的波光照亮了他眼角若隐若现的笑纹，看得我一阵心旷神怡。
“你很爱笑？”
我的唐突让他微微一怔，旋即浅笑颔首，淡淡的笑意沿着唇角一圈圈扩散，遵循着内心的愉悦，温暖而炫目。
我这双阅遍三界美色的妖眼顿时被晃得晕了菜：“你这样笑真好看。”
他俯身将手巾在溪水中浸透，默然良久方缓缓言道：“是吗？因为曾经有个人告诉我，笑，是要从心里面发出来的。”
我看着他着青色布衣的瘦削背影，忽觉脑中似被一股大力猛撞，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想要汹涌而出：
“你……你该穿白色的衣服……如天上的云如地的雪……白色的……那个地方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好干净啊……”
我弯下腰，用拳头使劲砸了砸轰鸣不止的脑袋，那里仿佛正有无数纷繁叫嚣着的破碎画面，如脱了缰的烈马一般横冲直撞。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是被石头砸傻了还是喝醉了？
一抹冰凉覆上我的脸颊，同时，像是有一股极霸道的力量自眉心贯入，顷刻便抚平了我脑子里的乱象。
“擦擦吧，都快像一只小黑猫了。”
接过潋尘递来的湿巾，看着他促狭的笑容，我只觉神清气爽烦闷顿消，不禁有些讪讪地傻乐着，顺便对自己刚刚那种莫名其妙的表现狠狠鄙视了一把。
刚想说几句废话找回点颜面，不料潋尘却突然面色煞白背过身去，剧烈咳嗽了起来。
压抑的声音，微躬的身子，让我瞬间慌乱异常。箭步冲过去扶住他，却哆哆嗦嗦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今日绝对是撞邪了或是被诅咒了，否则怎的会如此抽风不休的大异常态？
正当我不知所措的胡思乱想，颈间的那串白色珠链竟忽地发出一阵耀眼光芒，似是向着潋尘而去，但堪堪近身之际，又退了回来。在我的眼前盘旋萦绕着，状如徘徊挣扎，片刻后方才一点点消散。
而他也终于勉强止了咳：“这几日，有些着凉。”
笑颜依旧，然，音甚暗哑。
我于是拍拍胸口，咧咧嘴，很配合地摆出一副松了口气放了心的模样。
可是，他指间和唇边的殷红，还有，逼退珠链白光的那个他匆匆结起的符印，是怎么回事？
这白色珠链颗颗圆润粒粒剔透，虽不知是何材质，但触肤温润，极是舒服。
自我有意识起，便已戴在颈间，几千年来，须臾未曾离身，然而，却从未发生过刚刚的那种情况。
第六章 恍然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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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懒虫别睡了，快帮我梳头！”
难道死小孩都不用睡觉的吗？！一大清早我便被火儿给强行拖了起来，这小东西醒酒之后不仅精神暴好，脾气也暴涨。
“哎哟，你弄疼我了！”
“哎呀，不是这样的！”
“喂，你到底会不会啊？”
“哼，难看死了难看死了，你真是个笨蛋妖怪！”
……
我圈圈你全家个叉叉啊！
本妖怪纵横世间数千年，何曾受过这等鸟气？
再说，我连自己都只是随随便便挽个发髻就打发了，如何知道这种细细软软的娃娃头发要怎么去弄？
“要不是看在你老爹的份儿上，我早就把你拔成小秃子了！”在一刻不停的尖利童音嚷嚷中，我咬牙切齿地暗暗腹诽着，费上了吃奶的力气才忍住了‘辣手摧娃’的冲动。
“火儿呀，你爹爹呢？”我拼命深呼吸让自己的声音没那么像狼外婆。
“要你这个笨蛋管！”
我告非，我忍！
“火儿呀，你爹爹也是麒麟吗？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我才不告诉你这个笨蛋！”
我太阳，我再忍！
“火儿呀，你爹爹是不是着凉了？我看他好像不大舒服的样子哦。”
“你这个笨蛋还好意思问？！”
他喵了个咪的，一口一个笨蛋还没完了，佛也要上火啦！
我眼冒绿光青面獠牙地瞪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后脑勺，正想直接一把捏死拉倒，却不料前一刻还臭屁无比的死小孩居然抢先一步哇哇大哭了起来。
“你你你！……唉，火儿乖，火儿不哭，我是吓唬你玩儿呢！”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我只好陪着笑又是打躬又是作揖，话说，这麒麟啥时候长了后眼的？
“爹爹受伤了……在那个地方待了几千年呢……爷爷说爹爹伤得很重很重……爷爷让爹爹拿回法力，爹爹不肯……后来爷爷走了……让我跟着爹爹，照顾爹爹……可是，昨天你让爹爹伤到了心脉……全是因为你！都是你这个笨蛋妖怪的错！我讨厌你讨厌你最讨厌你！”
火儿抽抽噎噎着连哭带说，伤心欲绝泪水滂沱，我却被一通‘爷爷爹爹’的给绕了个晕头转向。不过，在最后的那句怒吼中，好歹弄明白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