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满京华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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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 上-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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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陈澜一进门,露珠就连忙迎了上去,行过礼之后就急急忙忙地说:“三小姐,您赶紧去瞧瞧咱们少爷吧,一回来就在炕上躺下了,问什么也不答,说话也不听,只是在那儿一会笑一会哭的,咱们都吓死了!”
    这小子必定是又生出了那心思!
    陈澜只觉得无可奈何,沉下脸示意红螺在外间等着,自己就打起帘子入了内间。看见临窗大炕上,陈衍正仰面躺在那儿出神,她便没有出声,走上前去在那额头上轻轻一拍。下一刻,陈衍就一骨碌爬了起来,脸上旋即露出了高兴的表情。
    “姐,你可是来了!”
    陈衍不由分说地拉着陈澜在身边坐了,往门帘那边看了一眼,才用极低的声音问道:“姐,老太太单留着你,是不是有什么要紧话说?”
    陈澜这些天来的心思除了放在熟悉环境熟悉人情,就是放在这个弟弟身上,喜的是姐弟俩的关系素来极其密切,忧的是大约由于自幼失了双亲,陈衍的性子偏激急躁,若不能下死力磨练一下,极可能吃大亏,因而此时盯着那张掩不住幸灾乐祸的脸,她便淡淡地问道:“你是觉得,二叔这一次下狱,又牵连锦衣卫上门,咱们长房便有好处?”
    “那是当然,这爵位原本就该是咱们家的!”
    面对理直气壮的陈衍,陈澜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冷笑道:“本来就是咱们家的?虽说子不言父过,但爹当初丢了爵位,就算有人算计,何尝不是他有把柄攥在那些御史手中的缘故?还有,谁告诉你二叔这次下狱,就必定丢了爵位?再者,万一皇上龙颜大怒,直接褫夺了咱们家的世袭爵位呢?你才几岁,我朝史上,有几位像你这么小年纪就能袭爵的?你再想想,是你对朝廷的作用大,还是三叔的功劳大?”
    连珠炮似的几个问题把陈衍直接问得呆住了。他僵坐在那儿,好一阵子才憋出了一句不服气的话:“姐,你怎么能这么说,长幼有序……”
    “什么长幼有序,如今的那位晋安伯,想当初在老伯爷去世之后,为了袭爵打了多久的御前口水官司?原本爵位该是长房唯一的儿子袭的,可人家硬是揪着长房夫人乃是续娶,先前曾经适人,法不当为正嫡,由是硬生生把爵位给了如今的晋安伯。可归根结底,如今的晋安伯也是小妻所生,哪里就是正嫡了,不过就是姻亲得力!”
    这是此前最善于打听东家长西家短的芸儿说的,陈澜现学现卖拿出来,果然就让陈衍又安静了下来。她仍怕这番敲打不够,又低声说:“你要知道,咱们母家不显,在这家里无依无靠,你年纪又小,这爵位就算真的袭了,难道就一定能长长久久?”
    陈衍终于渐渐被说动了,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沮丧的表情:“可老太太似乎有那意思……”
    “这事情,单凭老太太的力还不够,更何况如今老太太也未必能看清究竟怎么回事。”想起今日朱氏前后大相径庭的表现,陈澜早有了判断,此时不禁轻轻摩挲了一下陈衍的鬓角,“四弟,你太小了。倘若你大上几岁,或者是已经有了官阶职位,咱们还能豁出来争,但如今若是不明就里就这么踏进去,只怕是得不偿失。听姐的话,不要表露在脸上,平时和兄弟怎么相处,如今还怎么相处,不要再拿出刚刚那副让人鄙薄的嘴脸来。二伯毕竟是长辈,让人看见你这幸灾乐祸的样子,光是忤逆不孝四个字就能让你万劫不复!”
    尽管心中尚有几分郁气,但陈衍也不是完全不懂事,闷闷地点了点头。又说了一阵子话,瞧见陈澜欣慰地微微一笑,随即站起身要走,他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忙伸手拉住了她,自个也跳下了炕来。趿拉着鞋子到另一头的多宝格上翻检了一会,他就拿着两本薄薄的旧书匆匆过来,笑嘻嘻地塞在了陈澜手中。
    “姐,你之前不是让我找些书给你瞧么,我也一直留心着。这是上回文瀚坊的主事到学堂来送书单子的时候悄悄给我的,一本是咱们楚朝开国时,一位宦官留下的杂记,不知怎的没有付印,又因为是宦官的东西,所以卖不出价钱,但要知道当初的风土人情,这却是最好的。另一本是这位宦官的珍藏,不知道写的什么西洋鬼画符,从前还有人说是太祖皇帝的字,可认识的人都指斥是假的,所以两本都是打包在笔墨纸砚里头一块附赠的。”
    陈澜这些天虽不曾读书破万卷,破百卷却也是有的,因此弟弟的这点心意,她自然就笑纳了。可接过来习惯性地随手翻了翻,她就发现那本写满了鬼画符似文字的书仿佛别有蹊跷,等明白过来之后,她竟是一下子倒吸一口凉气,揉了揉眼睛方才确定自己绝对没看错。心慌意乱地合上书,她勉强对陈衍露出了一个笑容,又谢了一声。
    “这有什么可谢的,就算姐要天上的月亮,我也能帮你摘下来!”陈衍仰着头,脸上满是高兴和得意,刚刚的沮丧劲一扫而空。瞄了一眼那鹦哥绿的门帘,他突然又拉了陈澜一把,随即凑上去低声说道,“姐,红螺是老太太的人,你有没有拿捏住她?要是没有,不如我想个法子……”
    陈澜见弟弟满脸关切的模样,不禁把心里刚刚那一丝惊悚压了下去,面上微嗔:“你能有什么法子?别又出什么馊主意。”
    “家里的丫头十个有九个都是想收房的,大不了我对她说,只要她忠心耿耿服侍姐姐,以后等我大了,就收了她在房里……”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到脑袋被人重重敲了一下,顿时住了口,可怜巴巴地抬起了头。陈澜这一回是货真价实怒了,冷冷地看着他,随即板着脸训道:“小小年纪,不要想这些歪门邪道的勾当。要拉拢人心,也不用使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四弟,你给我听好,让你去学堂,我不指望你成圣贤,但却是让你去学立身持正之道的,不是学这些!以后你如果再说一句这样不上台面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陈衍还没见过姐姐发过火,刚刚虽是质问,但终究还不曾真正铁青着脸,而这一次却和之前不同,竟是气得连肩膀都在发抖,直截了当转身出了门,这顿时把他到了嘴边的辩解都吓了回去,呆了老半天才醒悟到得把人追回来。可是,出了正厅,看到陈澜已经和红螺出了院子,他不禁在心里把那个撺掇自己的小厮骂了个半死,又急急忙忙追出了院子。
    “姐,姐!”
    刚刚陈澜怒气冲冲地出来,二话不说就出了院子,红螺也感到很奇怪,此时听到后头叫声,她见陈澜依旧不回头,只得上前拦住了她,又劝道:“小姐,就算四少爷说错了什么话,你也得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
    陈澜这才停住了步子,见陈衍气急败坏地冲上前,来不及喘口气就可怜巴巴地说:“姐,我知道错了还不行么……”
    端详着面前的少年,陈澜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轻轻咬了咬舌尖,感觉脑袋清醒了,她这才伸出双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以后记住,小手段从来都是辅助,不能一味倚靠这些成事。记着我一句话,待人不要全用机心。就好比丫头来说,有的丫头想的是伺候主人做了通房抬了姨娘,从此之后不再为奴;有的丫头是纯粹自小的情分,只想着服侍一辈子;但也有的丫头是宁愿为奴不愿做小,卯足了劲想要脱籍;更有那等只想着在主家下头混口饭吃……有些人可用不可信,有些人可信不可用,但是,对待那些既可用又可信的人,你首先得掏出自己的真心来才行。”
    红螺在旁边听着听着,见陈衍最初茫然,渐渐不自觉地点了点头,她不禁觉得心里一酸。在外流浪数载,入了侯门两年,除了那次的自陈心迹,何尝记得还有真心两个字?
    PS:加更来啦……为了报答大家这两天给的三四十双圣诞袜子,算起来今天两本书加一块更新超过万字了,我的手腕啊-。-
    话说回来,之所以取这个标题呢,是觉得这句诗很有感觉,甭管那个朝代,京华确实多权贵啊。话说回来,本文的陈家是有原型的,咳咳,多亏俺明史明实录翻的勤快^_^
    最后,六六同学开新书啦,书名《姐姐有毒》,很好很强大,让我想起了当初的《奶妈疼你》……链接在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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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十九章 秘辛,心迹
    锦绣阁既然是在侯府最西边的角落里,其他的好处不说,在陈澜看来,最大的一桩好处就是安静。至少,侯府那些下人们不会没事情上这里瞎逛,平日里上门的人也少,适合静心下来看书。毕竟,那些官刻私刻的书籍都是繁体竖排,需得静下心来才能真正看进去的。
    往日她看书就不喜人在旁边陪着,今天从陈衍那儿回来就更是借口要静一静,把人都遣开了,就连红螺沁芳也不例外。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把陈衍送给自己那两本书中的一本翻开,仔仔细细看着那些熟悉的符号。
    楚朝和史书上的明朝虽说有不少相似之处,却没有闭关锁国,从南洋西洋直至更远的地方,都有商船远洋,因而不少人家都愿意送自家孩子去学通译,认识外文的人尽管不算极多,可满京师却也有几百人。然而,这本书之所以辗转多家书坊都被人斥之为绝非太祖御笔,自然是因为那字迹歪歪扭扭写得很不顺当,而且那些鬼画符似的外文并不是四夷馆通译熟悉的任何一种语言。
    别人不认识,陈澜却在看到的第一眼就生出了本能的熟悉感。此时此刻,她一行行费力地读下来,拿着书的手已经在微微颤抖。难怪人们看过就说是假的,因为那不是什么英文法文拉丁文,却是现代在小学中才会学的拼音!在看过好几页之后,她已是相信,这上头的一字一句,真是那位太祖皇帝林长辉的御笔,只这些拼音看起来着实吃力。
    那仿佛是林长辉生命中最后一段时间的独白,却并没有诉说自己驱除鞑虏夺取天下的丰功伟绩,而是用平淡的口吻诉说了自己如何从现代而来,当了皇帝之后又做了些什么。大约是因为在这个时代浸淫太久的缘故,语句半文半白,却自有一股气势。
    “自宋之后,民间妇人渐有裹脚陋习,朕深恶之,即位后立禁!”
    “腐儒祸国无用,当以武立国,全民尚武,则西方列强无有崛起之机……”
    “工商乃富国之道,因而开海贸易,收取商税,天经地义。开天三十八年,商税终超农税,天下大幸……”
    “蒙元以来殉葬陋习,禁绝;寡妇守节无聊,禁绝;妇人不得与男子同席,若是交谈亦要为人非议,实是滑天下之大稽……嫡子庶子只因其母便是天壤之别,何残忍也?当使诸子承继家业悉如嫡子……”
    一路看下来,陈澜不由得佩服这位来自现代的同仁。她这些天看了不少唐宋以来的典籍,不曾发现有任何历史改变的迹象,早就觉得根源必定在这林长辉,如今看着他的这般记述,心想穿越的同仁也只有以开国皇帝之尊,方才能做出这许许多多的改革。然而,当她完全沉浸进去,几乎忘却了时辰的时候,却发现中间仿佛是被人撕去了几页,而自己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而那整页的空白上,只有简简单单的几行字。
    “我以为自己能够改变一个时代,到头来却改变不了人心。”
    看着这和前头墨迹完全不同的朱红字迹,陈澜只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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