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沉吟 卿妃》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月沉吟 卿妃- 第173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香香…”
  金色的旋风包裹着两鬼,向着地府的投生路吹去、吹去……
  紫陌尘多不可寻,望断天涯为知音。
  沧海桑田承一诺,且乘龙鹤向蓬瀛。
  荒野上,月下踽踽而行。
  ……
  千年湖海,万里云山,青麓下一轩草舍半壁烟岚。
  过路的马帮纷纷歇脚:“老板,上八碗绿豆汤!”
  “好嘞!”
  “真热啊。”黑黝的手臂抹过前额,大汉们踢了板凳这就坐下。
  “可不是,六月天炕头火,就算在山里也蒸的厉害。”
  “客官。”茶老板拎着铜壶赔笑过来,“山泉冰过的绿豆汤给您消消暑。”
  “哈,真舒服。”汉子们粗鲁地擦了擦嘴,“再满上!”
  肥鱼几条!老板转了转眼,趁机端来了几碟炒货:“听几位爷的口音不是这边人吧。”和他们多搭几句,嘿,说不定能多喝个三五碗多吃个七八碟。
  “咱是秋庭人,去海边办货的。”
  “秋庭,那离云都不是很近。”老板不露痕迹地将鲜桃放在桌上。
  “不远,只两天路。”汉子们不疑有他,拿起桃子就啃。
  “听说云都遍地绫罗,连路砖都镶了金呢。”茶老板举手比划着,夸张的表情取悦了歇脚的客人。
  为首的汉子擦了擦眼角的笑泪:“如果爷没记错你们永州一直以来都是雍土,去年才被韩将军攻下,对我们青国就没有一丝怨恨?”
  “瞧您说的,哪能啊。”死婆娘,山鸡呢怎么还不上?藏起不耐,茶老板挤眉弄眼起来,“咱想成为青国人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听说我们王高有八尺、眼若铜铃,轻轻哼一声就吓得雍王尿裤子。”
  “哈哈哈!”
  粗放的笑声震动山林,简陋的草舍里旅客们相互攀谈起来,天南海北好不热闹。
  “虽然老板你没见过世面,可有句话可真说对了,这天下哪有人不服咱们青国的!”大汉一拍桌,碟碗跟着一跳,“爷们儿到外邦办货,只要亮出青国户帖有哪谁敢轻漫?”
  草舍里的外邦人虽不悦,却也不得不承认青国王霸的事实。
  “王登基才两年国土就扩大了那么多,说不定再两年连梁国的北海都要归入我们青国了!”
  “是,是,是。”见汉子说的起劲,茶老板趁兴上了一坛花雕,“再两年咱青国啥都有了,啥都不缺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一个梁国商人突然出了声,“有一样你们青国缺得很。”
  “嗯?”大汉一挑眉凶相毕露。
  梁国商人招来吓坏的老板,大声问道:“这座山原名可是昙山?”
  “是,是。”老板连连点头。
  “听说过去每到初夏,野昙开得满山遍是,怎么如今一朵也见不着了?”梁商明知故问,挑衅地看了看邻桌。
  “是……”老板眈了眼马帮,又瞧了瞧众人。
  因为青王有怪癖,举国尽除昙花。
  让他当着青国人说出大实话,这不是找掀么!
  想到这,到嘴的话咽回肚里化作哈哈傻笑:“绿豆汤没了,我再去拿,再去拿。”趁机开溜!
  “哎……”站起的青人窝囊坐下,谁要人家点到了痛处。
  “再两天又是寒食了。”草庐里有人小声嘀咕着。
  “王后去了有两年了吧。”
  “嗯,真是一位福薄的娘娘,入宫的当晚就薨逝了。”
  “可能是因为王的霸气太重了,震垮了娘娘啊。”
  “不,不,是因为大婚离鬼月太近,百鬼夜行勾走了王后的魂。”
  “不对不对,是……”
  角落里,一个戴帽的男子安静地喝着茶,笼身的沉寂将这暑气连同七嘴八舌的议论统统摒离。
  “你们听说了么,王宫里有一处禁忌之地。”
  “禁忌之地?”
  “嗯。”爆料人得意地打开扇子,一副二世祖的派头,“我一个远房舅舅是宫里的管事,听他说娘娘去后,大婚的宫殿就被封了。每月的初一和二十九,王总会一个人到那里去,不准任何人跟着,而且啊……”
  二世祖卖关子地拖长语调,众人纷纷伸长耳朵。
  “王还将那座宫殿改名为留园。”
  “留园?”店家提着铜壶不知何时冒了出来。
  “留园,留园,留住王后的魂。”二世祖得意地一翻眼,继续道,“听说那里面贴满了世外高人咒符,每到初一和二十九娘娘就会回来和王相会一次。”
  众人正听得津津有味,就见坐在角落里的男子静静地站起身:“结账。”
  那声音如冷泉一般浇灭了二世祖脸上得意的表情,他烦躁地挥了挥扇,故意提高嗓门:“本少爷可没胡诹,娘娘回魂的事儿宫里人都知道,听说那两晚娘娘还会唱歌呢,什么山青水明幽静静,是娘娘家乡的小调!”
  二世祖扯嗓高叫,惊动一树飞蝉。
  不远处颀长的身影轻轻一滞,缓缓地那人抬起头,帽檐下一双凤目绽起微澜。
  一曲清风来,两载山海寻。
  二九寒食夜,月色正清明。
  “铛……”
  空廖的钟声如江心初动撩散涟漪,一圈一圈地自青宫无边抚远开来。
  “嗒…嗒…嗒……”
  宫墙默立,一主一仆静静地踱着,沉闷的暑热混合着淡淡的心伤让人喘不过气来。明黄色的龙袍闪过墙角,随后如微风轻拂般浅浅荡漾。
  留园。
  不知何时,目中桃花已逝,三分惆怅七分落寞取而代之。
  已经两年了,他胸口的痛依旧清晰。哼,两年前的那夜日日入梦,他又怎会记不清?
  桃花目含着怨、隐着恨,死死地瞪着留园二字。
  好啊,好啊。
  背在身后的手紧了又紧,几欲爆出青筋。
  好啊、卿卿你好—
  淡淡遥山,落落残霞,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盏、两盏,华灯初上。
  明黄的长袖慢慢垂下:“六幺。”语调轻轻,他背光站着,让人瞧不清表情。
  哎,每次都是这样。
  垂着脸,六幺在心中叹了又叹,自贴身处取出一串钥匙,小心地插入门上的四把铜锁里。
  是夜,云都静得没有一丝人息。繁华的街道如今只剩一地暗影,过了子时就是百鬼夜行。此时的留园,月华如练,凌翼然独坐床缘,黑滑的长发不拘地散着,素色长袍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霸气,多了一点夜来幽梦的感伤。
  因如是,缘如是,既不回头,不如相忘。
  他用力想着,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轻抚着那人留下的喜帕。
  孤,一定会忘记,一定会。
  不期然,夏风吹来一地思念,抚帕的手指越发轻柔。
  卿卿。
  成全只会让人更加怀念,沉沦就在放手的瞬间。
  帘后,六幺已记不清今夜自己叹了几声。悄然地,他吹熄烛火退出寝殿。今夜的月清瘦的有几分孤艳,好让人伤感啊。
  “两年了。”走到树下,他仰头叹息,“时间明明过得很快,可看着王却觉得时光从未流逝一般,你说可是,林门主。”
  等了好久都没有回应,正当他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时,就听树上沙哑一声:“不。”
  “嗯?”六幺驻足聆听。
  “很久。”树间的声音隐隐有颤,“已经过去很久了。”
  原本想透透气,没想到更加压抑,六幺撇过脸故意岔开话题:“今夜没有不识相的人吧。”
  不是他爱操心,只是这宫里有太多自作聪明的女人。去年,急欲争宠的陈昭仪不知从何处打听到娘娘曾在梦湖上弹唱的事,竟然贿赂了宫侍在六月二十九那天溜进留园,东施效颦地唱了那首曲子。
  而后,哎……
  娘娘可是王心中的那片净土啊。
  “林门主,这回别说是个人,就是鬼也不能放进来。”说着他像想到了什么,急急摇头,“不不不,如果是那位回来,就算鬼影也要留下,也要留下。”
  林城璧刚要搭话,就觉压顶的杀气御风而来,瞬间汗毛竖起。
  “主上!”
  细碎的月光缀亮了深渊色的夜,玉帘余韵未消地荡着,发出美妙的轻响。
  “好久不见。”似笑非笑地望着眼前的不速之客,凌翼然端坐床缘,仿若没看到那一地如折翼落蝶般的宫卫保镖,姿态依旧狂妄傲慢,“定侯。”
  山上雪,月下风,凤眸若寒潭,望着那人手中的喜帕,夜景阑沉冷了声音:“她在哪儿。”
  凌翼然不可置信地瞠目,狠狠地、恨恨地瞪着眼前人:“好、好、”几乎是牙咬切齿,他先是微微翘唇,随后却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好!好!你好啊!”
  “主子!”倒在一旁的六幺忧心忡忡地望着杀意毕现的夜景阑,情急之下脱口大叫,“定侯!定侯!其实娘娘……”
  “在孤这儿。”笑声戛然而止,凌翼然敛起癫狂,桃花目中是从未有过的肃然。
  “主子…”
  “孤原本答应了。”缓缓地,凌翼然站起身,一步一步从床榻上走下,“放她和你双宿双栖,再昭告全国王后因体弱而殒。可最后”红唇勾笑,他笑得轻佻,“孤改主意了。”
  话音未落,就见金光一道划破了他的肌里。
  “在哪。”声若冰凌,夜景阑沉息压抑,惊人的气势似乎将夏夜沉凝。
  “赢过孤,孤就告诉你。”
  桂黄的月下,两人分庭而立,虽是不一样的心情,却有着同样的坚定。
  不期然,夜景阑轻转子夜,剑身上的血滴飞散而去,如血泪般嵌在凌翼然的眼角。
  凤目沉沉一瞥,随后乘风而去。
  怕他接受不了你的死讯,就瞒着他,不忍让他知道,而对我呢?
  卿卿,你好狠的心啊。
  黑发如藻散乱在身侧,凌翼然望着夜空溢出冷笑。
  我要让你的定侯跪在我的脚下称臣,然后再告诉他你在哪里。
  定侯。
  前一瞬桃花目似笑非笑,下一秒瞳眸便骤然沉凝。
  一起下地狱吧。
  战国三年,眠州侯携圣贤帝印重归水月京。
  得帝印者得天下,此语古来有之,眠州侯可敌青王否?天下皆疑。
  巷议纷纷为止,青龙骑已整装束甲,于腊月攻陷崂关,长入荆京畿之地。是时青翼出兵相救,翼王为求大功竟举半国兵力。至成原不见敌军,两国方知中计,翼京玄都已为眠州城矣。翼根基百年,国灭不过顷刻间,一时神鲲大动、南北俱惊。
  后有相者云:神鲲五百年未有龙气,然自战国二年后星淡出,夏末参商二宿出于一天,两龙争霸是为天意。
  《战国记?眠州纪》
  ……
  脚下黄沙漫漫,这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荒野。
  她究竟走了多久,究竟走了几年?
  “修远。”嘴角溢出轻喃,一语浓到化不开的思念。
  风尘扬起裙裾漫卷,收回短暂的失神,她复而前行,就听……
  哗…哗……
  水的声音?
  瞳眸迸出玉采,月下迎风狂奔起来。
  哗哗
  幽蓝的海岸线,诗画一般优雅的云天。袭人的晨风带点海味,轻轻地吹散了岛上的浓雾,一株火红的凤凰木就这样显现在天地间。
  晨曦如流水静静流淌,柔和地抚过树下那个小小的人儿。
  “笑儿!”
  一声吼落一朵,小人拨开额上的凤凰花,慢腾腾地从地上坐起。
  “丰林笑!快带弟弟们过来!”
  又一朵落花,小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走到沙滩边一手一个拧过两只粉嫩小耳。
  “疼,疼,疼。”
  “大哥,你轻点,轻点啊。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