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 清殇月痕- 第14节

　　归途上我默然不出声；　心里肿胀着酸痛。　卫氏还是爱康熙的；　就算他如何对待自己；　她都奉上了自己的心；　委婉隐忍的等待。　不只是卫氏；　还有宜妃；德妃……还有多少我叫不上名字的女子……她们或许有显赫的家世；　或是有绝美的容颜；　或许有机巧的智慧……但是他们耗尽心思所争取的究竟是什么？　是地位？　是荣华？　还是那个或许根本不值得的男人呢？。这千百年来的历史；　皇帝永远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是历史的主体。　那些在他身后的女子；　。不论贤德或是狠毒。　受宠与否；　她们繁花似锦的年华；　一生愁肠百结的故事就湮灭在王朝的烟尘之中。在泛黄的史书中留下一个简单的姓氏封号；　无喜无悲……

　　惠妃

　　回去翊坤宫我想了很多；　一直有些闷闷不乐；　深居简出；　每天憋在屋里看书习字；　宜妃姑姑反而觉得奇怪；　一直关心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　转眼间就是四月了；　康熙亲征葛尔丹大胜。　费扬古疏报闰三月十三日噶尔丹仰药死。康熙帝率百官行拜天礼。敕诸路班师凯旋而归。　宫中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赐宴封赏不断。　胤禩看来也很忙；　许久没有来看我了……胤禟偶尔来和宜妃一起用膳；　顺便和我说些他们皇子最近忙着的消息。　我也许久没有去找茧琳；　看她信上写的她现在应该和小胤祯一起很幸福；　我终于打定主意去看看她；　顺便向她展示一下我最近学会的新曲。
　　汐儿抱着琴带我去兰苑的路上正好经过钟粹宫；　里面的槐树开出了洁白繁盛的花；　那清醇的香气阵阵传来；　风吹过的时候；　一片片花瓣优雅轻盈的飘出院墙；　翻飞着如同羽毛一般。　我忍不住放慢脚步驻足看着；　正好和此时出门来的宫装贵妇四目相投；　这女子年龄约莫年近四旬；　虽是富贵逼人的宫装；　但是她神色却极清冷；　仿佛世间万物都和自己无关一样。　我楞了一下；　赶紧请了个安说：〃惠妃娘娘吉祥。〃惠妃扫过我的脸；　慢慢的说：〃是月璃格格吧。　相请不如偶遇。不如进来坐坐吧。　〃我心里记挂着胤禩会不会也在呢；　恭敬的答应着随惠妃进了钟粹宫。
　　惠妃嘱丫鬟为我奉茶；　之后就不在说话；　只是静静的看着我；　半晌之后说〃月璃格格好雅致。可是去哪里抚琴么？　月璃的琴艺我在春节时已经聆听过；　非常特别；　能不能也为本宫抚　上一曲呢？〃我其实害怕的头皮发麻；　这惠妃怎么看起来很难以相处很不开心的感觉啊；　跟我欠了她一吊钱似的……幸亏我姑姑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和蔼可亲的宜妃啊；　要是让我和这冷冷的惠妃一起住；　我非得郁闷的脱发成了秃头不可……话说；　她的大阿哥不知道是不是秃头呢……我的胤禩可千万不要秃头啊！！不过……就算秃了也很帅的说！！咳咳……扯远了……于是我硬着头皮说：〃既然娘娘想听。那月璃就献丑了。〃然后轻轻抚着琴唱了一首纳兰容若的：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
　　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一曲唱罢；　我看见本是波澜不惊的惠妃低着头；　表情莫辨却似乎是在颤抖；　莫不是不喜欢这阙词吧。　我心里不禁有些害怕；　说也不是站也不是；　好静静坐着等她发话……她半晌后轻轻的说：〃好曲好词；　月璃是在哪里知道这阙词的？可知道这阙词讲的又是什么呢？〃原来不是不喜欢；　我稍稍放心了些；　理了理思绪慢慢的答道：〃回娘娘的话。这阙词是纳兰性德所做；　收录在之内。　名字是。据说是纳兰性德为纪念自己入宫的初恋情人而写；　她自幼青梅竹马的表妹据说入宫成为妃子。　古人云：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所以他们就分开了；　想必纳兰性德是十分思念自己的初恋情人吧……〃我想象着一对恋人依依惜别。自此终生不复相见的情景。　别一次；　就错了今生啊……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惠妃听完楞了一阵；　然后就轻轻的笑了；　对我说：〃月璃果然如传言般的钟灵毓秀。　蕙质兰心；　今日不如留下一同用膳可好？〃我还未回答；　翊坤宫的小车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噗通一声跪下说：〃奴才……奴才给惠妃娘娘请安。　启禀惠妃娘娘。　宜妃……宜妃娘娘昏倒了……这……奴才……奴才这是来请……请月璃格格回翊坤宫的……〃惠妃的眼神掠过一丝讶异。望着我说：〃月璃。那我们就下次再闲聊。你快些回去照顾你姑姑吧。　务必代我问候宜妃娘娘……希望她没事……〃我心里着急姑姑的情况于是连连点头应着福了一福就随着小车子小跑着回了翊坤宫。
　　我到翊坤宫的时候；　康熙刚刚探视完宜妃已经离开了。　姑姑最近一直有些偏头疼；　又连续陪着皇上宴会疲劳过度所以才晕倒的。　太医们开了些安神养气的药；　还有御赐的各种名贵补品。　我寸步不离的守着照顾姑姑；　一向和善笑着忙里忙外的姑姑是这么苍白疲累的躺在床上；　我着实心疼了。　宫里都传言她受尽宠爱；　风光无限；　可是她内里的辛苦谁知道呢。　若是在平常人家；　此时夫君不是应该陪伴在床畔；　适时的安慰和怜惜么。可是；　皇上呢；　再多的补品也比不上一句温暖的问候安慰。　那时候；　我真的怀疑；　皇上这辈子可曾真心爱过什么人么？
　　姑姑每日都在床上歇着；　身体也渐渐好些。　我依旧守在床边照顾着；　看来也暂时不能去找茧琳了；　我将自己为茧琳特制的扑克牌和信托汐儿帮我带给茧琳。　这丫头和我说过她超喜欢玩牌；　现在肯定激动死了。　宜妃姑姑身体刚刚好起来；　宫里就传出皇上将于六月携众皇子外出游猎的消息。　于是宫中众人各司其职开始忙着打点准备起来；　我做梦都想出去转悠转悠；　但是我是女孩子；　又不是皇上的女儿；　怎么也是轮不上带着我的；　只好乖乖认命的在沉鸢阁做米虫。

　　惠妃番外（上）

　　有些事情；　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　原来；　不能够忘记的；　就依旧存在……
　　〃奴才……奴才给惠妃娘娘请安。　启禀惠妃娘娘。　宜妃……宜妃娘娘昏倒了……这……奴才……奴才这是来请……请月璃格格回翊坤宫的……〃翊坤宫的小车子冲进来跪下不住的磕头……打断了我的思绪。眼前的月璃格格听后亦是满面焦急的神色。
　　我稳了稳心神轻声说：〃月璃。那我们就下次再闲聊。你快些回去照顾你姑姑吧。　务必代我问候宜妃娘娘……希望她没事……〃月璃福身应着便快步出去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出神……心中五味杂陈；　沉寂心中许久的秘密浮上心来……
　　〃陶儿；　去把我床下的檀木盒子拿来。〃我抿了口茶；　说道。
　　〃主子……那盒子……您……您还留着？〃陶嬷嬷有些讶异。　她是伴我长大随我入宫的贴身丫鬟；　说起来也有二十余年了吧；　从陶儿磨成了陶嬷嬷。　她知悉我的所有秘密；　从纳喇。懿惠到惠妃的全部秘密……
　　接过陶儿递给我的木盒正欲打开；　陶儿叹了口气有些忿然的说：〃主子；　这么多年了……您终究还是记挂着公子啊……这都要怪那月璃格格……好好的怎么偏偏选了这首曲子来弹；　您说她会不会是帮宜妃来查探什么的。这事情可不能传出去啊……〃
　　我淡然的笑了；　说：〃陶儿；　那月璃格格不像是那样的人；　你不觉得她有些眼熟么？〃
　　陶嬷嬷的叹息更深了。缓缓的说：〃是啊；　虽不是长相样貌的像；　可那弹琴说话的神态；　真的……真的很像主子您未进宫的时候。　〃
　　陶儿说中了我心中所想；　月璃的眼神清澈聪慧；　才情横溢；　端庄又透着几分狡黠；　正如同我尚未选秀入宫的时候一样；　那样单纯幸福的神情。
　　我打开了手中的檀木小盒；　取出一张早已泛黄的纸；　上面写着四句词：
　　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红泪偷垂，满眼春风百事非。
　　情知此后来无计，强说欢期，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
　　正是月璃唱的那首；　她说这是纳兰性德为纪念自己入宫的初恋情人而写。　她自幼青梅竹马的表妹据说入宫成为妃子……
　　而我……正是纳兰容若的表妹；　纳喇。懿惠啊……
　　我起身回了内屋；　坐在榻上小憩。　陶儿知我心性；　将门掩上轻轻出去了。
　　阖上双眼；　尘封已久的往事如烟如尘；　恍然如梦般浮现在心中……
　　〃惠儿；　快将那诗集还给我；　不要胡闹了。〃表兄皱着眉佯装嗔怒欲夺过我手中的诗集；　眼神中却满是宠溺。　我举着诗集在明府后花园内跑。边笑边叫：〃容若表兄来捉呀；　捉到我；　我便将诗集还你。〃说着高高扬起手中的诗集；　诗集中掉落出一张纸；　我连忙捡起来看。　表兄马上红了脸庞；　冲将上来与我争夺那张纸。　我眼明手快的跑开几步；　将纸展开大声读起来：〃
　　夕阳谁唤下楼梯，一握香荑。回头忍笑阶前立，总无语，也依依。
　　笺书直恁无凭据，休说相思。劝伊好向红窗醉，须莫及，落花时。
　　尚未念完；　自己的脸也红了起来。　容若表兄走过来接过了信纸；　抬手抚摸着我的脸颊；　轻声说：〃傻惠儿；　可知道写的是谁？〃
　　我的脸涨得愈发红；　低头捉着表哥的袖子说：〃容若表兄……可会一生与惠儿在一起么？。〃
　　表兄动容的拥我入怀。柔声的说：〃惠儿；　表兄会一生视你如珍如宝；　让你幸福一世；　惠儿可愿意嫁我么？〃
　　我将脸埋进表兄的胸膛。低低的说：〃嗯……〃
　　阿玛的咳嗽声打断了这满园的温情；　沉声说：〃惠儿；　随我来书房。〃
　　我依依不舍得离开了表兄温暖的怀抱；　随着阿玛进了书房。　房门刚刚关上；　就听见身后阿玛带着怒气的声音：〃惠儿；　你是女儿家；　怎可如此不成体统与纳兰公子搂搂抱抱！〃
　　这样的训斥已听的太多；　我便有些不以为然：〃阿玛；　我和表兄自幼一起长大；　将来……〃
　　我话未说完；　阿玛已怒声打断我：〃将来！什么将来！惠儿；　你尚未选秀；　私自婚配是欺君大罪！会祸及全家的你明白不明白！！〃　说着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又说：〃阿玛本也有些不舍你进宫；　但是已经谎报你生病将你选秀的事情拖后两年了；　如今你也十五岁了；　决计不能再拖下去了。　惠儿；　七日之后便是选秀之期；　你好好收拾下心情进宫选秀去！〃
　　我震惊的站不住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榻上；　复又快步走到阿玛面前跪下；　声泪俱下的哀求道：〃阿玛！　阿玛！惠儿不想入宫啊！惠儿想留在阿玛和额娘身边啊。〃
　　阿玛眼中闪过不忍；　终是甩开了我；　狠着心说：〃你心中最割舍不下的；　该是你那表兄纳兰容若吧！〃
　　我跪行至阿玛身边；　哭着哀求：〃阿玛明知道我和表兄情投意合；　求阿玛成全啊！〃
　　阿玛深深的叹息着说：〃唉……惠儿；　阿玛何尝不想成全你和你表兄；　这样我也能常常见到你；　可是选秀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　若是违背了；　不仅你阿玛额娘要被治罪。　你的容若表兄；　以及你伯父明珠大人和夫人都要被牵连的。　惠儿；　你可忍心让身边的人身陷囹圄吗？〃
　　我愣住了；　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半晌之后；　阿玛拍着我的肩膀说：〃惠儿；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还有七日；　好好准备准备吧。〃说罢就叹着气出了房去。
　　是夜；　我蹑手蹑脚的出了房门；　自蜿蜒长廊轻轻的走向表兄的房门口。　我从小到大只要不开心就会这样来找表兄；　他就会拉着我攀上屋顶；　望着一轮明月和我谈天解闷。　再多的不开心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