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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鹧鸪志-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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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保镖发现了我。”我望向他,正迎上他疾厉的目光。

    “你!”他闻言一愣,动了肝火怒道:“鹧鸪,你存得什么心!我到底还是个官差!”

    “我实言相告,却并未打算让你为我欺上瞒下。阁下要是愿意,分分钟可以铐我。”我不卑不亢回了。

    他折服,又躺下了,长吁一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罢了。凭你的身手我自问擒不住你,况且抓了你对我半点好处也无。”

    “我知你实力不差,你我二人是势均力敌。”我行至他身侧,蹲下来盯着他,**淡然:“其实我一直疑心,你的本事竟与我的有些同源之巧。”

    他神态自若,只牵了牵嘴角,“天下功夫本就万变不离其宗。说到跟踪探查的本事,你是鬼士我是官差,虽然目的不同,手段却是差不多的。只不过,我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发一颗子弹。”他朗朗凝视我:“至于你疑心的……家父,曾是个镖头。”

    “啊,镖师,怪不得。”我举眸微笑,安了心。

    “奇怪了,怎么我说什么你倒都信。”他澹然笑了。

    我觉得这话说得暧昧,心有不快,收敛笑容直言道:“只要你不碍着我,如何骗了我都不计较。”

    “若我碍着你了呢?”他眯起眼问我。

    我举目注于他,吐声道:“那你是咎由自取。”

    “好个睚眦必报没心没肺的女人。”他复仰起头,含笑深吸一口气,“还好当初没留住你。你这种性子,合该让你那贼师兄去受。哈哈。”

    我听他又出言如此,一拳捶至他胸口,他却纹丝不动。

    “对了,你是怎么进门的?昨天我们赶到时一一排查,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我朝那些服饰指一指,“自然是正门进,窗门出。”

    “原来幻化人形了。”他将我比作精怪。

    睨他一眼他却毫无知觉,只得放下不计较。正事要紧,便起身进内室取了那“六锥鼎”给他。

    他看了微微愕然,说道:“这么精巧,另一个凶徒是个女的?”

    我摇头纠正,“不,他想让所有人都认为凶徒是个女的。”

    “那人是想嫁祸给你?”他立即反应过来,“是他?!”

    我看他明白过来了,便说道:“还能是谁。能厘清城中盘根错节关系的人并不多,他算一个。对我作息行动了若指掌的人更是少,他仍有份。昨夜混乱之时,我分明看到个男人上了餐厅二楼,虽易了容,但我甚觉得眼熟便跟了上去。没多久就听到异响,就在一间屋子里发现了这暗器。结果我还未加查看就跟上来一个印籍保镖,恐怕是那人引上来的。当时那种情况,他又喊了起来,我唯有出手结果,否则后患无穷。另外,跟我一同前去的还有一名陆家子弟,幸好是往日与我有些情谊的。不然要是陆爷以为我有了嫌疑,再顺藤摸瓜,我真当是死路一条。”

    “对。那些剩下的灰烬恐怕是棉线,把这暗器贴在天花板上,他上楼后即点起棉线躲入后间,之后不一会这个东西就能跌落地上套你去那屋子。再引个保镖来,他自己也好顺势脱逃。”他抬起下巴回想剖析道,突然他发现破绽,“嗯?不对啊。这样他自己不就暴露了?要是有人知道他还活着,他也自身难保。”

    “他或许根本无意对我隐藏自己,他就是想叫我明白他回来了。引来那保镖,是逼我破戒出手;惹起这么大阵仗,是要与我同归于尽。你等着看吧,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我一手撑着颓然从沙发滑到在地上答道。

    简方良也依样坐到我身边,宽慰我道:“先不要想那么多。他未必仅针对你。如今知情人已死一个,他若是想暴露自己不用杀那侍应。且你知道么?吴大庆刚刚又接到勒索,要求明天下午日落时分交一半赎款。可见,他对钱财仍有心思。对身外物有眷恋的人,是不会让自己折损的。”

    “是吗?”我有些疑惑,“可他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已是最佳理由。”他略静片刻,夹起六锥鼎睐着眼研究,“可要问问刘爷这暗器出处?”

    “不必打草惊蛇。况且,我们不能再连累他了。”我笑意柔和:“你常去探望他老人家?”

    “当然,他是你我救命恩人。再说……”他“啧”了一声,又道:“总能从刘爷这里得到些内幕消息。”

    我轻啐他一口,“居然让他一个古稀老头给你当‘线人’?你怎么想得出来。”心里暗暗纳罕:刘爷脾气古怪,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人,却每每对简方良赞赏有加。两人自三年前就结了莫逆之交,也算奇了。

    他不否认还仰天大笑。

    我见他得意,想熄他一熄,正色道:“明日下午的付赎,看来你压力也不小。”

    他摸一摸后脑仍是笑,“上头暴跳如雷。”

    “那么,带我去可好?”我温和说道。

    他微一沉吟,“带你去不难,但他不见得会轻易露面。你可想好了?”

    “他不是自己去取款也会在一旁伏着。我该是时候与他照面了。”我攒起拳头,指节微微发白。

    “明白了。我明天中午来接你,你准备一下。”

    “不,你告诉在哪里便好,我自己过去。明天还是以不着人迹为上。”

    “也好。我也不可能只盯着你。只是你自己小心。”他同意了,说道:“地点是,楚江边芦苇荡附近。你日落前赶到,若有动静我自会想办法接应。”

    我像是心头被人插了一刀,痛楚欲裂。好一个覃夕,你是妄把昭昭往事只朝夕之间尽推到我面前吗?你人不出现,亦不伤我毫发,却这般得凌迟于我。本已紧起的拳头更加施力,只听得指间骨骼摩擦得咯咯作响。

    简未曾见过我这模样,吓了一跳,连连问我怎么了。

    “四哥和梅,在那附近。”我以为有朝一日,会俯仰之间,已是陈迹。之后年年只记得那些人的好,却终是不能够得。

    他听了亦陷入沉默。

    “他逼我至此,我也唯有六亲不认了。”我含悲而笑,并不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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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淇 水(上)】………

    次日中午,我并没有联络简方良,早早赶到楚江边芦苇荡附近藏于岸边一处。。

    天色泛点红光,这一片芦苇荡举目四处白茫茫,重重叠叠的芦苇花随风恣意舒展。景象甚为怡人,视野却绝不开阔,亦没有个制高点,是个极佳的隐蔽之所。对面稀稀落落能见一些化为渔民的巡捕埋伏,半点戒备也无,连个拉网的手势都极为生疏,一眼就能看穿。我苦笑一下,都是些应付了事的表面功夫,顶不了用。

    此时后方远处有些悉悉索索的响动,似随风飘来一股白檀香味,不浓却是似曾相识的。师父曾经爱焚这香。我还是回首,隐约见一只纤纤玉手纷纷拨开苇丛,那手腕上还戴只碧绿通透的翡翠镯子,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我也就回了身去继续观察情势,一会那手边搭在我肩上,那镯子亦触着了我的蝴蝶骨,透着衣服顿生一股寒意。

    “师姐。多时不见。”声音利落沉定,一听便知是陆一葵。

    “葵师妹好。”我也不看她,冷冷答道。

    “师姐好辨力。”她蹲伏到我边上,轻描淡写地说道:“桃师妹不习水性,师父改派了我来。”

    我“嗯”了一声,心若明鉴。今日是大阵仗,小桃又与我交好,当然是派“深通水性”的葵师妹来。

    静待片刻,只见一只小木船晃晃悠悠驶了过来。船上坐着的是吴大庆。他依旧西装革履还带着副不合衬的金丝边眼镜,只不停用袖子擦拭着满头大汗,,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不大的带铜锁的木头箱子,一派六神无主尴尬狼狈的样子。跟前段时间我跟踪的那位出手阔气的吴大老板简直判若两人。我一想起他跟那周氏在汽车里鱼戏欢好的景象就微微作呕,原来也有今日。而摇撸的,正是简方良,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破布衣衫,带个渔夫帽子,再加上本就不修边幅的脸比远处他那些同僚更像几分渔人的样子。

    “这不是那鹰目探长吗?扮相倒比后面那群呆鹅足称多了。”葵低声冷言嘲笑道。

    我知她素来如此,偏过头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也就不再说什么,却摸下一只景泰蓝月牙耳坠在指尖。那耳朵蓝光闪闪,一看就知是染了毒的。

    那小船驶到河道靠近中央的地方,停下了。吴大庆慌慌张张,对简对视了眼,便一咬牙一闭眼把手中箱子抛入水中。那箱子哐当一声沉了下去,溅起好些水花。那吴大庆扶船檐探出身去往水里看了又看,是恨不得立刻跳下去把箱子捞上来。过了一会也无甚迹象,简方良就又慢慢把船向岸边驶走了。吴大庆仍是频频回头,恋恋不舍,终究没奈何。那船也就一点一点得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我跟陆一葵屏气凝神地候着。总有大半个时辰了,却半点动静也无。眼见天色渐渐得黑了,有一些水鸟归巢的零落鸣叫。入了夜,又是在水里,情况大大得不利。记得我七八岁时还不能下水,一次失足掉进宛居的池子里。那池子也就一人来深,可我尚幼,水很快淹入鼻喉,几近窒息无法呼救,一阵乱扑腾后精疲力竭只觉得人沉沉下坠。要不是二师兄“枕鹤”杜四及时救了我上来,恐怕早就是一缕孤魂。后来虽被他逼着学会了,却对水去留下种不能言说的恐惧,这也算我唯一软肋吧。这样想着我也无法不念及,四哥和梅到底在哪儿呢?我穷尽思量,脑海里竟半点印象也无,只能刻意断了念想注意眼前动向。

    待繁星密布了,河道上刮起细细风,河面上粼粼水纹渐进着向前推着,一丝不乱,额前垂落的青丝却总贴到唇上,于是不耐烦地一次又一次拨开,双眼牢牢盯着水面。突然,倚着星光见那水里起了一抹不自然的涟漪徐徐向那沉箱的位置移送,陆一葵起身抢前一步纵身跃入水中,我少不得跟着滑了进去。

    水上暑气还未散尽,水下却是冰凉彻骨。楚江水质杂乱,能见度本就不高,再加上是夜里,水里是伸手不见五指,我只能循声潜动。一霎,水里激流涌动起来,应该是陆一葵在与那人交上了手。她既肯卖力,我还不如存着体力按兵不动为上,省得她后招无力又无人接应。反正这种情况下,即便就是覃夕在与她打斗,她也认不出来。于是潜至岸边,刚刚打算抬头换气,听得岸上不远处有了人声,只能继续埋首水中。一阵杂乱以后,竟然听到一阵枪声,我心呼不妙,立刻扬首,见简方良在我前方十米处疾速奔向枪响所在之处连声大喊停手,那些人也就罢了。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正在奇怪。对岸却上去一个人影,脚步大是踉跄,我全速游了上去打算追。水里又冒出一个人,正是陆一葵。她一手拉着我衣衫一角,喘息短促地说道:“师姐先莫追,东西已经在我手上了。”说罢双手顶起那只木头箱子。看她在一浮一沉的样子,显然刚刚经历一场恶战。

    “怎能不追。师伯也想知道那人是谁。”我一心上去,如果是覃夕,也该由我跟他照面。

    她顾不上说话,无力地把那枚耳坠放到我手中。我看得不甚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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