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记.晏然传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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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记.晏然传 完结- 第1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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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日你照顾元沂照顾得好。”她说着笑意更深了,看着阿眉道,“阿眉瞧着也懂事。”

    我垂首欠了欠身:“臣妾尽力而为罢了。”

    她又道:“两个孩子都懂事;无怪陛下这么喜欢。”察觉她话语变了味儿,我心中略略一紧,不动声色地听她继续说着,“充容不傻,陛下对他们上心,想来你也是感觉得出的。所以你也知道,他们若出了事,陛下必定着急吧?”

    我自听出了她话中别意,惶恐不已地离座一叩首,道:“臣妾也知陛下疼这两个孩子格外多些,自不敢让陛下为他们平添担心……前日之事是臣妾疏忽,太后恕罪。”

    虽是字字惶然不已,却又只是因以为她怪我没有照顾好孩子,全不涉及她所疑之事。安寂一瞬,她淡淡道:“疏忽?只是如此?他们中毒,再没旁的原因?”

    我茫然不解地抬起头,想了一想,道:“有……是臣妾从前与任氏不合,所以……”她微微一凛,我低头续道,“可……那实在怪不得臣妾,任氏说话太难听,任谁也忍不了,太后也是知道的……”

    言辞间颇有些委屈,仍是全然不知她究竟意指何事一般。过了良久,她才又道:“你起来回话。”

    我站起身,垂首静默不言,她端详我半晌一声轻笑:“没照顾好帝姬,你还满脸的委屈?”

    “太后怪臣妾没照顾好帝姬,臣妾不敢委屈。”我喃喃道,“只是太后若觉得与任氏不合也是臣妾的错,臣妾断不能认。”

    她含着清浅地笑意审视我半晌,凝神道:“你是当真不知道哀家想问你什么,还是心知肚明却假作不知?”

    我面露一怔:“帝太后不是问臣妾任氏下毒缘由么?”

    她笑意不减分毫,注视着我,字字掷地有声:“哀家是想问你,当真是任氏下的毒,还是你们姐妹二人为除任氏下的毒?”

    心中骤冷,却无惧意亦无心虚,平静地回视她须臾,不迫道:“太后,您怎么会这么想?”她和缓地笑着,我续言道,“臣妾把阿眉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宜贵姬待元沂亦是如此,怎会舍得搭上两个孩子的安危去害她?”

    “充容。”她淡淡一笑,“莫怪哀家多疑,只是……哀家是过来人,这后宫里,没什么舍得舍不得。”

    我一阵窒息。略作缓和,衔起一缕若有似无地笑意:“太后说得是,有时兴许除掉一个人比什么都重要。但任霜月……太后觉得她配么?”

    在她告诉我她要找阿眉寻仇前,我根本懒得看她;就算是知道了,也几乎不认为她那样浅的心思能成什么大事。而她在后宫中是怎样的地位和分量,帝太后也是清楚的。

    “太后别怪臣妾直言——但区区一个任霜月,后宫里头谁想动手除她也不用费太多周折。大概也就因为无人拿她当回事,她才能在宫里活这么多年吧……太后,若是您,您可会搭上能给自己依靠的皇裔去除这么一个人?”

    帝太后眉心猛地一跳,垂下眼帘:“晏充容。”

    我垂首一福:“臣妾失言。”

    有了两年前的那桩事,我大抵是无法让她再全然信我了。不过她应还是消去了大半的疑惑,仍有不悦,口气却缓和了许多:“罢了,事已至此,哀家也不再多问了。总归陛下要护你,任氏已经赐死,没什么可说的了。你日后好好照顾阿眉便是,若再有这样的事情,不论与你有关无关,哀家觉得你护不了她便会让别人照顾她。”

    我恭肃一福:“诺,臣妾谨记。”

    。

    从长宁宫退出来,被风一吹,才觉自己方才已出了一身冷汗。遥遥望了一眼在远处候着的步辇,轻有一喟,吩咐道:“本宫随意走走,叫他们先回吧。”

    牵着阿眉的手,感觉自己手心里仍是一阵阵冒着汗。帝太后将话说到了那个份儿上,绝不是唬我。可这样的事……

    四五个宫人的供状,芷寒宫中竟备安插了这么多人。不论这背后的人是谁,都太可怕了,我又怎知簌渊宫中没有?

    “娘娘……娘娘。”红药在背后低唤了我两声,我侧过头去:“怎么了?”

    她抬了抬眼:“您瞧。”

    我循着望去,静妃。

    她高坐在步辇之上缓缓而来,我瞥了一眼侧旁的另一条宫道,在此处避开改道而行也不是不可以,她也挑不出错处来。

    只是,不能总这么避着。

    仍是缓步继续走着,还有十数丈远的时候,步辇停了下来。我上前几步,垂首福身:“静妃娘娘安。”

    “晏充容。”她嫣然一笑,吩咐宫人落轿,一步步走来,端详着我,道,“瞧这条路,充容是刚从长宁宫出来?”

    我颌首,淡淡道:“是,刚带阿眉给帝太后问了安。”

    “哦。”她笑睨了阿眉一眼,又道,“本宫正想差人告诉充容姑母想见齐眉,充容到自己先去了,省得本宫的人走一趟了。”

    我轻轻一笑:“还是多谢静妃娘娘。”

    “道谢多见外。”她垂眸,冷意涔涔地又道,“或者说……事已至此,充容已是无孔不入地想取本宫性命,道这声谢,本宫担不起。”她踱了两步,停在红药身边,笑意不遍地冷看着她,“怨不得一连数日见不着你,原是寻了旧主了?”

    “静妃娘娘……”红药垂首不敢多话,显是惧她的。想想也是,她身上那些伤都是拜静妃所赐,怎能不怕她?

    “怎么样?充容妹妹?”静妃回首笑睇着我,“从这丫头嘴里问出些什么来没有?是不是白费工夫了?”

    “静妃娘娘何出此言?”我转过身,犹是垂着首,目不斜视地吟吟笑答,“臣妾带她回去,是顾念着昔日主仆之情,本也没指望着问出什么。”语中微顿,轻一哂又道,“臣妾和静妃娘娘那么多年的情分,太知道娘娘您的行事作风——若她真知道娘娘些什么事情,又哪还有命活到臣妾带她走?娘娘您早已灭口了吧?”

    静妃端详了我片刻,垂眸道了句:“充容妹妹心思通透。”

    “臣妾告退。”我牵着阿眉的手冷冷一福。起身间,无意瞥见她身边那人眼中的森森寒意,婉然,我还没对她表露过怎样的恨,一时看上去……倒还是她恨我更多一些似的。

    我淡笑着回视着她,一如两年前未反目时的和颜悦色:“婉然,本宫回宫已快半年了,也没得空跟你叙叙旧。就连兄长和怡然成婚也不见你来,到底是生分了?”

    她盈盈福道,亦是笑容自若:“充容娘娘海涵,奴婢目下是荷莳宫的掌事宫女,平日里事多脱不开身,故而不曾去道贺。”

    我轻一笑:“得了,没什么海不海涵的,知道你忙,随口一说罢了。”笑意缓缓漾开,犹带几分抹不去的冷意,“何况,今时今日,无论是本宫还是怡然,也都不差你这一声道贺。”

    昔年,只因我跟怡然走得更亲近了一些,她便害我到那般地步。如今就怪不得已成了一家人的我与怡然容不得她。

    转身欲走,婉然的声音复又在身后响起,阴恻恻的寒意涔涔:“娘娘如今宠冠六宫,但未免太目中无人了。红药是荷莳宫的人,娘娘将人带走才叫人来回话,如此先斩后奏,可将静妃娘娘放在眼里了么?”

    她在一步步逼我。足下顿住,我回过头,见红药满面惊惶,贝齿死死咬着下唇,垂首一语不发。

    我看向婉然,冷森森道:“那你想如何?”

    她看了看静妃,静妃微笑着未语,她又向我道:“左不过两个法子,要不娘娘把红药还回荷莳宫来,要不……娘娘给静妃娘娘谢个罪?”

    她说得十分轻巧,就如同当年交好时随口开玩笑那般。眼见林晋几乎要忍不住上前同她争执,云溪的手在他腕上一扣将他拦住。我一壁思忖着一壁凝视着她,只觉人心中的怨恨当真可怕,竟能让她不仅要害我一次,如今还要这般相逼。

    她明知我不可能愿意向静妃低头,可我又不能送红药去送死。

    她面上那一抹清浅的笑意,始终不变,带着几分不屑几分挑衅,生生撕毁我对她仅存的一点情面。先前,我还觉得……纵使她行事偏激了,却也有我不妥的地方。

    “充容娘娘……”红药颤抖着开了口,与我视线一触,眼泪就留了下来,身子一软,绝望地跪了下去,“娘娘……您赐奴婢一死吧……”

    但见婉然一个箭步上前,扬手便打了下去,厉然斥道:“吃里扒外的东西,不看看后宫里是谁做主!”

    脑中一震,只那么短短一瞬,我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思,一股无法遏制的愤意涌上心头。抬手间心里一惊,却已收不住手。

    婉然捂着脸颊惊诧地望着我,转而又是惊怒交加的神情。我只觉放下的手忍不住地发抖打颤。透过她的指缝,我看到几缕细细的血痕,冷冷切齿道:“整个后宫,最没资格指责别人吃里扒外的,就是你。”强拽下她抚在脸上的手,几是将全身的力量带着恨意一并灌入指尖,指甲狠狠扣进她的手腕,“本宫不知陛下为什么会留你一命,但你既要苦苦相逼,本宫必会杀你。”

   

 189

    我动手打了婉然;从小到大第一次。一路上;一众宫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个个战战兢兢。反是我很快平静下来,觉得这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实在不冤。

    回到明玉殿给红药找了消肿的药,她接过去;不安地犹豫道:“娘娘……婉然现在到底是静妃娘娘的人……”

    “那又如何?”我笑声清冷,“别拿什么打不得脸的规矩来压本宫,她若真有胆子告到陛下那儿去,本宫也乐得见见陛下到底向着谁。”

    看二人的伤势我也知道;我打婉然的那一巴掌,要比她打红药来得狠多了。红药脸上不过映了几道指痕;婉然面上划出了血道子不说,就连我都受了点伤。中指与无名指的指甲在用力中略有些撇,在指甲盖下硌出一道浅红的血痕。

    也不觉得怎么痛了,就由它去吧。宫里的事大多就是这样,要报复别人,自己很难全身而退,大多时候都是“伤人伤己”。

    宏晅在晚膳时分来了明玉殿,问起在长宁宫的事,我一字不落地说给他听,坦坦荡荡毫不心虚。他听罢,思量片刻,道:“你别瞎担心,阿眉给不了别人。这事……不用管母后怎么说。”

    我幽幽一叹:“若太后硬要别人带她,臣妾是不敢说什么的。”

    云溪进来奉了茶,我揭开盖子瞧了一眼,蹙了蹙眉:“不想喝热的,让红药换乌梅汁送来。”

    云溪微一栗,随即会意,依言找红药去了。片刻后,红药用青瓷小碗盛了乌梅汁端来给我,宏晅一瞧她便问:“脸上怎么回事?”

    她一时不敢开口,我亦不言,低头浅抿着乌梅汁。静了一会儿,不答话总是不行,她终是闷闷道:“回陛下……荷莳宫的掌事女官打的。”

    “荷莳宫的掌事女官?”宏晅微有一愣,“婉然么?”

    红药应了声“是”。宏晅挑眉看向我:“你和婉然怎么回事?朕今天听说你动手打了她,这边又是她打了你的人。”

    “她先动的手。”我放下手中的青瓷小碗,口气淡淡的没有惊慌也没有其他任何情绪,“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臣妾一时急了就打了回去,反应过来时已收不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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