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记.晏然传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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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记.晏然传 完结- 第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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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微微起身抿了一口;望了一望窗外的漆黑:“臣妾睡了多久?”

    “不久,两个时辰。”他抚着我的额头,目光一转注意到我在被子中不自觉地抚上小腹的手,安慰地笑说,“太医说了,中毒不深,孩子没事。”

    “陛下,到底……怎么回事?”我犹豫着问他,仍有无法消去的恐惧。

    他温和地笑着,轻道:“你是被人下了药,就是最后那道鸽子汤。旁的事,怡然带宫正司去查了,至于婉然……”我心中一紧,他笑睇我一眼,“朕没动她,听你的意思。”

    我松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可能是婉然,陛下别为难她。”

    他便一点头:“那就等宫正司的结果吧。”

    “馨贵嫔那事……”我忐忑地望着他,他笑了一笑,探手为我掖好被子:“你歇着吧,那事你别管了。”

    “可是……”我一咬牙,狠下心问他,“臣妾不认识那人,陛下信不信?”

    他面色一沉,凝视我半晌,才缓缓道:“不信。”

    “陛下……”我心中一震,语气不禁冷了下来,“那……陛下干什么还在这里守着臣妾?一道圣旨废了臣妾不就得了?”

    “嗯……民间那话怎么说来着?”他笑意殷殷地看着我,我一愣:“什么?”

    “一孕傻三年?”

    “……什么?”

    他伸手捂了我的眼睛:“接着睡吧,逗你的。”

    我赌了气,也不去挪他的手,闷闷地追问他:“陛下当真信臣妾么?”

    “……不然一道圣旨废了你不就得了?”

    不可能这么简单,馨贵嫔必定有万全的准备,至少要备好各样证据。否则,她这是栽哪门子赃?

    当下我没有再去追问,乖巧地闭了眼睛,心中千回百转地睡不安稳。我想那药……大约不是馨贵嫔下的,是有人和她要同时害我,都挑了中秋宫宴这天,撞了个正着。

    那么那个人又会是谁呢?皇太后?大概不会是,馨贵嫔是她的人,两个人不会同时下手闹出这样的笑话。

    宏晅又是怎么回事?这是涉及皇裔血统、涉及天家颜面的大事,他当真这么容易地便信了么?半分不疑?

    这好像是我所期盼的结果,眼下实现了,又大感不安。

    倦意很快在胡思乱想中侵袭而来,眼皮阵阵发了沉,随着心中的忐忑不住地轻轻抖着。

    似有什么东西碰了碰我的眼睫,我没力气睁开眼睛去看,蹙着眉头躲了一躲,那东西却又碰上来。我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彻底躲开。

    身后一声怅然的叹息,声音带着几分苦笑:“经了这么多事,就是难以信我了是不是?”

    微有一惊,只道他是知我在假寐而发问,刚要回话,却听他自顾自地又说了下去:“算了,我信你就是了。”

    感觉他在我身后躺了下来,须臾,宫人放下了幔帐,隔开了一室明亮,他伸过手来搂住我,我立刻向里面蹭了一蹭。他一声哑笑:“这么惊醒?朕不会动你的,安心睡吧。”

    我迟疑一会儿,仍旧转过了身,面对着他却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后背几乎贴在了床栏上。又过一会儿,确是没动静,我微睁了一睁眼,才见他已经睡了过去,呼吸均匀。于是大放了心,也睡过去。

    次日清晨,他起来上朝时我也就醒了过来,揉了一揉眼睛,道:“怎的觉得今日格外早?”

    他“嗯”了一声,淡看我一眼:“你不让朕睡啊!”

    “啊?”我发懵地望着他,他指了指床榻:“你这是昨儿个中毒新落下的毛病?”

    我方四下看去,榻上锦被尽数被我堆在了身后,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做到的,登时面上一窘:“陛下慢走……”。

    前日里刚中了毒,今天的晨省自是免了,我唤来婉然,直接地问她:“怎么回事?你查了没有?”

    婉然点点头,又摇摇头:“那药是何人下的不清楚,但假宦官的事……”

    “不必说了,假宦官的事只能是长乐宫。”我冷冷道,又问,“陛下到底什么意思?”

    “宫正司还没审完,但我听怡然姐姐的意思……陛下该是信姐姐的。”她咬着嘴唇思忖着道,“陛下也该信姐姐,这事太荒唐了,平白抓进来个假宦官就说是与姐姐有私情,换了谁也不会信。”

    “不会是那么简单的。”我一叹,“若会,就不是长乐宫做的了。她们必定安排得人证物证俱全,所以我才想知道陛下的想法。”

    “我怎么知道陛下的想法……”婉然觑着我,俄而犹豫着道,“不过……陛下禁了馨贵嫔的足。”

    这事便是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长乐宫自有长乐宫的法子将一切做到位了逼他降罪于我,但宫嫔要与外人有私情……到底还是个难事。我在宫外又无旁人帮衬着,这事于我更不易做到。故而这事“荒唐”与否,多是取决于他一念。

    我自是听到了他昨晚的话,但仍是难以放下心来,这种可大可小的事往往是最容易闹到难以收场的,而后宫这个地方……当真出了难以收场的事的时候,最简单的收场的法子便是发落几个人做个交代,息事宁人。

    实情反倒并不重要。

    所以最可怕的并不是他不信我,而是有人会推波助澜逼得他必须废黜我。

    譬如来自于前朝的声音,那是我无力左右的压力。

    “备轿,我要去荷莳宫。”。

    庄聆偏生在这个时候被皇后留了下来,我在涟仪殿里等了许久她才回来。见了我便急斥道:“有着身孕的人还不好好歇着,昨儿个又刚出了那样的险。你有什么事让宫人来说一声不就得了,我去一趟也是一样的。”

    她拉着我坐下,吩咐宫人添了厚实的天鹅绒垫子,我轻叹道:“如是平日里求姐姐,我还能仗着有身孕厚着脸皮让姐姐上我那儿走一趟,可今日这事……是要求赵伯伯。”

    她眸色一凌,随即黯淡下去:“你是想让父亲在朝中替你压着昨天的事?晚了……”她无奈地一声叹息,“姜家做事太快,几位大人现在正在广盛殿面圣呢。皇后娘娘为此留了我一会儿,也是让我想想办法怎么替你脱开这事还好。可到底还是没什么行得通的法子。”

    我陡然一窒。当真是好快的布置,也只有姜家做得出了。

    庄聆望着我的神色有些不安:“晏然你……面色这么差,先回去歇着吧……姜家权势再大,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因为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逼着陛下废了你,还有时间。”

    “我赌不起。”我不禁紧握了手,以手心上传来的痛感维持着自己的清醒,强让自己尽量不去慌乱,“我赌不起、我输不起,我不能这么拖着。”

    “那又能如何?一时当真没有别的法子……”庄聆的神色焦灼不已,“若有,我也断不会拖着不帮你。”

    “我要去成舒殿面圣。”我站起身,冷笑道,“昨晚馨贵嫔是怎么回事,只有我最清楚。纵使说服不了他们,也总不能任由着他们在陛下面前搬弄是非。”

    “晏然!”庄聆拍案一声断喝,“你糊涂了是不是?你明明知道这一切就是个局,你说什么都没用,就算陛下信你十成,他们也照样有办法废你位份!”

    是,一切都是个局,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她们安排了一个那样不堪的罪名到我头上,一直以来,用那个罪名置一个嫔妃于死地是何其容易,很多时候仅仅需要是“莫须有”。

    可这个罪名大多数时候也是行不通的,但这次偏偏是姜家。他们不仅能造出那许多证据来让这个局变得完美,亦有足以与帝王抗衡的权力,软硬兼施之下,宏晅想护我绝对不是件易事。

    结果大概会是怎样?轻则打入冷宫,重则废位赐死,哪一种都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但凡是个局,就总有能翻盘的棋子。

    我仍是去了成舒殿,却未面圣,而是直接绕去了殿后的一间小院。敲开院门,怡然一怔:“姐姐怎么来了?”

    “那假宦官在你宫正司是不是?”我站在门外直言问她。

    她侧身让我进去,答说是。我又问:“有没有那一边的人插手。”

    “我晓得轻重,关乎姐姐性命的事,我拼死了也不能让皇太后动手脚。但……那人嘴巴实在很硬,咬死了是与姐姐有私情。”怡然明显疲惫,一出这样的事她这个宫正就歇不得,如今又是关系着我,她难免更加担忧。

    我停下脚步睇视着她,笑意轻缓绵长:“这是他自己找死,那就让他招供之后死了吧……大约是畏罪自尽又或是怕人寻仇……哦,咬舌自尽是最好的。”

正文 115

    要他招什么;怡然自会有数。死人是不能翻供的;一纸供状递上去;即便不能翻盘、即便会免不了有人质疑,事情也终不是那一边一口说了算的了。我知道此举过后宏晅许会疑我在其中动了手脚;甚至因此动摇先前的信任,但眼下保命要紧;实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另一件事我没有交给怡然去做;暗查婉然。这么多年的情分,我是愿意相信她不会害我的,却又不得不多一份谨慎。可怡然心软,我也不愿因让她知道我对婉然生疑而与我添了隔阂。我将此事交给了林晋;同是当年一起在御前的人;他却是与我关系最近;与怡然婉然都尚有些生疏。

    如果那下毒的真是婉然……

    我相信不会的,在宫中多年,我真心信任的不过寥寥数人,她不会害我。

    等待总是个煎熬的过程,我在明玉殿里从晌午等到日落,那么漫长。

    “娘娘。”云溪步履匆匆地进了殿,一福道,“皇后娘娘传各宫嫔妃去长秋宫。”

    必是怡然将事情办妥了。

    一众嫔妃齐聚长秋宫,我入了殿才知宏晅也在,上前浅施万福:“陛下大安、皇后娘娘大安。”

    宏晅颌了颌首:“坐吧。”

    馨贵嫔是到得最晚的,双目红着行上前去见礼:“陛下大安……陛下,臣妾当真没有加害宁妹妹的意思。”

    宏晅没有理她,皇后淡淡道:“先坐吧。”

    众人各自落了座,安静地等着帝后发话。宏晅的手落在案上的几张纸上,神色淡泊:“这是宫正司问出来的,馨贵嫔,你看看。”

    馨贵嫔一愕,疑惑着上去接过,立于案前迅速地看了几眼,即是面色一白:“陛下这……臣妾冤枉!”她惶惑地望向宏晅,一思道,“那人呢?臣妾当面与他对质!”

    宏晅冷一笑:“人?死了。”

    “这……”馨贵嫔往后跌了一步,仓惶下拜,“臣妾入宫多年了,怎会行此龊事……陛下还信不过么?”

    “馨妹妹这话错了。”庄聆淡睨着她,轻笑吟吟,“这哪儿是能按入宫年头撇清的事情?宁贵嫔比你入宫时日还长,你还不是照样疑她行事不端么?”

    似与预想中有点不同,怡然到底“审”出了什么?

    “臣妾当真只是偶然碰上了宁贵嫔……宁贵嫔若说不识得那人,臣妾只会更加不识得……如今人死了,死无对证,陛下便凭这一纸供状就疑臣妾与人私通吗?”

    连我也一阵诧异,怡然比我想象中更会安排。

    嘉姬长舒缓着气息,淡淡漠漠道:“交宫正司审的人,虽是按道理不会出错,但……宫正和宁贵嫔那般交好,焉知不是屈打成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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