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商不忘无声的走上城楼，跃身坐在嫣然旁边的一个垛口中，“你说现在问风在做什么？”
“他在等我，”嫣然垂下头，看着脚下笔直的城墙，青灰色的砖，书写着岁月的痕迹，一点一滴的向嫣然沉默的倾诉着过往的一切，包括仇恨，仇恨？眼前似乎出现小若蜷缩地身体，鬼头刀一次又一次地扬起，爹的头滚落在尘埃里，颈中喷涌而出地鲜血染红了布满尘埃的上京，紧紧的握紧了拳头，微笑着转过头，“他在等我。 ”
两人相视一笑，沉默的转过头，似乎想穿透茫茫的夜色，看到两道山峦之后的文阳关，那将是一场硬仗，文阳关的守将是黄若峰，黄家世代武将，极富韬略，文阳关与殇阳一样建在山上，只不过，文阳关是整一座山，连绵数里，它建在山腹之中，关外是一马平川，易守难攻。
“嫣然，你觉得十万人能够攻下文阳关吗？”商不忘突然打破沉默，“我一直在想，咱们怎么才能取下文阳关，感觉上，文阳关固若金汤，我们完全没有半点儿机会。 ”
的确是固若金汤，在取下襄樊之前，自己就知道文阳关是最大的阻碍，可是筹谋良久，都无法想到获胜的方法，也许要真的走到绝境，一切才会柳暗花明，豁然开朗。
黑暗中，雷声滚动，商不忘跃身跳回墙楼，伸长手臂将嫣然扶下垛口，微笑着和她并肩走下城墙，“咱们没有挑一个好时候…… ”
闪电将天空映得一片雪亮，商不忘拉着嫣然飞跑，可是还未至官衙，大雨便倾盆而至，瞬时两人便成了落汤鸡，商不忘仍在跑，嫣然轻轻放开商不忘的手，“不忘，无论怎么跑，都已经湿了。 ”
商不忘闻言大笑，“是啊，我怎会这么蠢，既然都已经湿了，何必再跑。 ”
并肩缓行，两人都觉得心事重重，走到官衙旁，赢霾站在官衙的大鼓前发呆，自起势始，赢霾总是处于惊恐之中，嫣然快步走上台阶，浑身滴着水，“大哥，怎么了？”
“嫣然，”赢霾大梦初醒一般，“嫣然，皇上派了使臣前来宣旨…… ”
与商不忘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他们不知道姬无尘此时来宣旨是什么用意？他难道真的疯了，派人来向一个谋反的人宣旨。
“使臣呢？”嫣然面上带着笑意，却绝不是讥讽，“使臣在哪儿？”
“在城外。 ”
如麻的大雨中，使臣看见城门缓缓打开，然后两骑并肩而出，左边的人穿着鲜血一般红艳的盔甲，面甲垂落，只看得见那双精光四射的双眸，右边的人穿着灰色的布袍，满面笑意，和从前站在丹墀下一般模样。
使臣下马，分别对两人施礼，再翻身上马，却没有拿出圣旨，而是高声道：“现在代安楚皇帝陛下宣读圣旨，‘赢嫣然，朕在上京等着你！商不忘，无论你做什么，朕都不会怪责你。 ’”
短短的两句话后，使臣拨转马头，很快就消失在雨中，嫣然驻马在城门前，“不忘，姬无尘宣战了，我想他已经调集了全国的兵力沿途阻击，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
“嫣然，我已经表露过我的决心，”商不忘伸手从嫣然手中拉过马缰，然后慢慢的转过马头走进城门，“这个国家对于他来说就是最大的牢笼，我要帮他打破这个牢笼，让他得到真正的自由，为了这个目的，我矢志不渝。 ”
微笑着转头对不忘灿然一笑，“不忘，你知道吗？在进入殇阳城门的那一刻，我有过后悔和犹豫，但是为了报仇，即使是不归路，我也会义无反顾。 ”
义无反顾吗？这条路一定走得特别艰难吧！可是只要面上还有微笑，那么一切都不再可怕，马匹缓缓穿过城门，突然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在黑暗中叹息，“这般大的雨，不知道汶河的水是否越过了河岸，若再有几场暴雨，山洪就将爆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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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九州风云 第六章 第七节 知己知彼
第六章 第七节 知己知彼
山洪？嫣然心念闪动，也许取下文阳关并没有想像中困难，她转头在黑暗中寻找声音的来源，是两个站在火堆旁边守门的老军卒，也许是感到了她的目光，那两个老军卒垂着头，再没有说话，嫣然没有打扰他们，径直回到官衙换了衣服，正准备躺下，却听商不忘在门轻声道：“嫣然，你睡了吗？”
打开门，商不忘满面笑容，手中提着一个酒壶，“长夜漫漫，不如喝酒聊天。 ”
一盏孤灯，在跳动的火光中，不忘看上去那么的削瘦，连面容都陌生了一般，缓缓转眼，看他小心翼翼的将白瓷酒壶放进水盏，然后抬首对自己淡然一笑，“你听到了吧！”
轻轻点了点头，商不忘双眼放光，“你和我想的是一个计策吗？”
慢慢转头看着他，嫣然突然微笑了，却始终一言不发，她眨着眼睛，如同一个顽皮的孩子，那一瞬间，商不忘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小若的笑脸，他心酸的低下头，含笑看着水盏里飘浮的花朵，也许这世间的心痛都绵长而悠久的，永难忘怀。
一夜无眠，天色微明，赢霾便带着人马潜进麻麻的雨丝中，如同鬼魅一般，看着雨中灰色的山峦，开地开阔，赢霾却觉得前途茫茫，也许在爷爷的庇护下过得太舒适，已经忘记了危机到来时应该如何应对吧！
“将军，咱们这是到哪儿去？”身后是同样迷茫的属下。 “这条路不是去文阳关。 ”
“咱们不去文阳关，”赢霾狠狠地说，如同要将所有的迷惘化成言语，咀嚼成粉末，然后囫囵吞进肚中一般，“走吧，到了。 你自然知晓去向。”
只能这般劝慰自己的属下，他们如何知晓自己和他们同样的茫然不知所措呢？嫣然的到来那么突然。 随后便是仓促进兵，无论是醴陵大捷，还是襄樊关兵不血刃都如同在梦中，眼前频频闪现的是嫣然一刀斩下三妹头颅的场景，一遍又一遍，那得有多大地仇恨与恐惧才能促使嫣然挥出那一刀，也许她已经走投无路了吧！不仅仅是她。 所有幸存的赢家人，都已经走投无路，除了揭竿而起，还能有什么旁地选择吗？没有了，因为除了赢家自己人之外，其他人都已经抛弃了赢家。
打马飞驰，如同要将一切犹豫、迷惘、不安、悔恨、恐惧抛到身后一般，只是心里窝着一团莫明的火。 打马跃上山顶，俯视着脚下的丛山，赢霾仰头大喝一声，虎啸一般的声音在山峦之间回响。
“两位请，”商不忘引着那两个守城的老军走上官衙的正堂，正堂的一切陈设都改变了。 摆满了桌椅，桌上点心冒着腾腾地热气，屋中间的火炉巨大的水壶发出欢快的声响，嫣然坐在当中的桌后，满面微笑的看着坐在四周从城中请来的各色人等，他们无一例外的用饱含着恐惧地眼神注视着商不忘身后那两个年老的军士。
环顾四座，举座皆惊，嫣然微微笑着，“众位不必恐惧，今日我请大家到此。 并不是为了取你们的性命。 我在取下襄樊之前，就已经说过。 只要襄梦不抵抗，就绝对不会是第二个醴陵。 ”
众人面面相觑，此刻风中还有从醴陵飘来血的腥味儿，醴陵十万军民葬身在瓦砾之中，他们一定死不瞑目，今日她召见，难道预示着襄樊要重蹈醴陵的覆辙？她口中信誓旦旦，如何知晓不是满口谎言？
“各位想必都还没有用早膳吧，”嫣然微笑着拿出银刀，在一众心惊胆战的目光中将桌上地饼破，浓郁的肉香扩展开来，引得人食指大动、馋涎欲滴，银光闪闪，肉饼瞬时被分成了八份。
嫣然对商不忘微微一笑，他会意的上前，双手托起盘子，如同酒馆的伙计一般，笑脸迎人，用筷子将饼夹到各人的盘中，“这些肉饼都是刚刚做好的，选的是上等的小牛腰肉…… ”
面对着烤得金黄焦脆，浓香扑鼻的肉饼，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都猜不透面前这对恶魔般的男女用意如何？难道他们已将毒下在肉饼中？
优雅地捏起最后一块肉饼，嫣然津津有味地将它吃完，随着她目光的移动，被注视地人纷纷捧起肉饼，大口的咬下，满口的鲜汁，却觉得异样的苦涩，勉强吞咽，却觉得肉饼哽在喉间，只噎得直翻白眼。
“这是上好的云雾茶，”如同提示一般，商不忘微笑着捧起茶杯，“可是下唐国的特产，大家尝尝吧！”
争先恐后的捧起茶杯，将滚烫的茶水吸进口中，迅速的咽下，将肉饼和恐惧一同吞下，然后瞪大眼睛盯着悠闲自若的那两个人，他们仿佛真的在用早膳，慢条斯理的一一尝过桌上的点心，满面微笑。
“众位不喜欢这些点心吗？”商不忘有些诧异的看着呆若木鸡般注视着自己和嫣然的众人，“是否需要…… ”
“不需要，不需要，”众人拈起筷子，风卷残云般将桌上的点心吞到肚中，只望他们赶快用完点心，将目的道个一清二楚……
“众位都是久居在此吗？”赢嫣然的笑无论多么的甜美都令人望而生畏，都觉得那貌似温暖的笑颜中，隐藏着说不出的祸心，“抑或是从文阳关迁至此处呢？”
这是什么意思？众人面面相觑，均不敢开言，一众人中，只有那两个老兵最为镇定，他们颤抖着放下茶杯，轻轻摇了摇头，“不，我们一直都住在襄樊。 ”
“那你们到过文阳吗？”商不忘笑得露出满口的白牙，连眼睛都笑得弯若新月。 那般诚挚地笑，令众人的心如同浸在热水中，慢慢的舒展开来，“文阳不是附近最大的城镇吗？”
“当然去过，”老兵之一淡然道：“只不过，那不是人呆的地方。 ”
不着痕迹的，赢嫣然和商不忘互视一眼。 然后商不忘再次开口，笑容仍然那么温暖。 完全没有半点儿的敌意，“老先生何出此言？”
“在黄家人眼中，文阳便是他们地私人领地，”刚才回话的那个老兵抬头看了商不忘一眼，“在文阳，有这样地谚语：宁遇阎王，莫遇黄王。 黄王便是黄家的人，他们将整个文阳都变成了一个大军营，所有的人，包括百姓都是他们麾下的兵卒，无穷无尽的规则，一步行差踏错，不是被罚没高额的罚罪银，便是成为黄家的家奴。 任打任卖，在黄家人眼中，文阳地百姓便是地上的泥，任由他们欺凌。 ”
没想到每年军部考绩皆是优异的黄若峰竟然有这般的背景，商不忘的笑容有些尴尬，嫣然却会意的笑了。 “老先生，我在朝中曾经听说黄若峰极富韬略，是难得的军事人才…… ”
“哼，”在座的人中突然有人冷笑一声，“你们远在上京，如何知晓文阳百姓生活在怎样地水深火热之中，难得的军事人才？黄若峰的战功从何而来你们知道吗？他把牢中的囚犯，无论罪行大小统统斩杀了，将囚犯的首级作为斩获上报朝庭。 ”
“不仅如此，”另外一个人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上报朝庭。 说汶河高悬于文阳关顶，一到雨季。 汶河水会倒灌入文阳，不利于文阳的防卫，需要强行将汶河改道，待朝庭地银子下来之后，用于河道的少之又少，大部的银子都被黄家贪墨了，由于银子不足，新挖的河道极浅，汶河年年在雨季泛滥，文阳关外千里哀鸿，朝庭拨下的赈灾银子都在黄家的地库中沉睡，何曾有一文用到灾民身上，那一年大灾，文阳关死了四万人，黄若峰竟令麾下的军士将那些灾民的人头斩下，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