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扣在地上的手微微颤了一下，果然，来者不善。
“奴婢记得。”
“那你还记得你当初对我说的话么？如今想想却真是为我好。水暖，你快些起来！咱们姐妹俩还计较这些有的没有干什么啊！”
她声音一转，连忙扶起我，亲切的笑着“水暖啊，你跟我关系这么好，要不你就跟在我身边侍候我吧！”
我后退一步，谦恭的说道“美人厚爱了，如今皇后娘娘的起居都要奴婢伺候，想是没有福分侍候
美人的，请美人垂怜。”
鹦哥的眼里微微有些凌厉，但她还是亲切的说着“这没什么关系的！我跟皇上说一下就好了！”
我抿抿唇，“既然是这样，奴婢就在未央宫等候消息了。”
鹦哥摆摆手，示意让我离开。
走出这让人压抑的绿鄂殿，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走到御花园时，行了不远就看到皇上，正站在一株梅花树下，仰头望着树枝上团簇着的白色小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树上两旁挂着两盏灯笼，微弱的光芒下他似乎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之中，衬着他的眸子，竟显得分外的忧伤。
我心底涌起一阵怜惜，高祖征战多年，漂泊不定，皇上年幼时看多了血腥厮杀，过着动荡的生活。皇上登基后太后朝堂听政，事无巨细均要回头问过母亲的意思，甚至掌管大汉兵马的虎符也在太后手中。他这个皇上当得名不副实，无力左右任何事情。
脚步一动，却又硬生生的停住。
看着他望过来的眼睛，我躲避的低下头，不敢看他。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似乎包含了无限的深意，我似乎看懂了，又好像很么都看不懂。
“奴婢参见陛下。”
他走过来，不动声色的解□上的披风想要为我披上，我猛地跪在地上，低声道“陛下，请不要让奴婢成为众矢之的。奴婢求您。。。”
他身体一震，我微微抬起头，只能看到他都懂的双手，泄露了他的情绪。
“陪朕在这里，可好？”
他忽然开口问道。
我站起身，“喏。”
冬天将宫里所有的阴霾都过上了纯白的外套，好像它从来就像这样的不受污染一样，又像是人死时的白绸一样的哀怨悲惋。
夜很黑，衬得星辰越发的耀眼，像是他眼中的星。
一阵夜风经过，吹的人发冷，我深吸一口气，却被风呛住了嗓子，猛咳了起来。
“没事吧？要不你回去吧，朕一个在这里就好了。”
他的声音极温柔，就像他的人一样，温润似玉。
我心底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心绪，似想要离开这里，又不愿意离开，只能呆呆的张着眼睛看着天上闪烁的星。
“哭什么？陪朕在这里竟是这么委屈么？”他说着，那样轻的声音，经不起半点波澜，只是静静的响起，缓缓的，归于沉寂。
我摇着头，眼睛笑得眯起来，“星光太美，看的眼泪都掉出来了。”
他呵呵一笑，不再说话。
我觉得更冷了，我看到对面缓缓的走过来一个女子，一个我熟悉不过的身影。
“姐姐。。”下意识的回头，果然看到他眼中的颜色又亮了几分，那眼神就好像看到了天下至宝的感觉。
到底该不该阻止？到底该不该。。。
此刻想起这样的想法，竟生出一种自己都不明白的委屈，难过的几乎要落下泪来。
我死死的扣着双臂，看着皇上温柔的将刚刚那件披风披在姐姐身上，他们相视而笑，眼中只有彼此，温柔的要将这雪融化一般。
我只觉得再也没有哪一个夜，如今夜这般更冷，这般的孤寂。
我从不会自怨自艾，不会怨天尤人，无病呻吟。
可是在看到他们环绕在一起，我抱着自己安静的立于黑暗中，是这般的无依无靠，仿佛这世间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一样。
我轻巧、缓慢的退出去，离开他们彼此的世界，转身离开。
可是，那时急于离开的我却并没有看见，那个他们世界中的男主角环着姐姐手的手僵硬了片刻，眼里似有什么亮起的东西，又重新黯淡了下去一样。
夜晚我捧着被子不能成眠，想起刚刚姐姐奉皇上召进内殿，我心就揪成一团乱麻，担忧、害怕、心疼都涌上我的心口，只要一想起他们相拥站在雪地时的忘我，我就越发难过的快要死掉。
这些天皇上每天都来未央宫探望皇后娘娘，可是每当姐姐出现，他的眼睛总会随着她走动，我又怎么会不知道皇上来这里到底是为了谁。
可越是这样我越是担心，得到皇上的宠爱固然很好，可是这样频频奉召侍寝也太危险了，如果被那些娘娘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最近被皇上宠幸过的女人都会无端的消失，找不到身影，如今姐姐又处于这个境地，迟早会被发现的。
这时候，窗户突然被风吹开，呼呼的往房间刮着凛冽的风，我颤抖的走下床榻，眼前却突然闯进一个黑影，惊讶的看过去，就看到上午那个被我撞到的女人拿着一柄剑指着我的咽喉，冷冷的看着我。
我沉默的没有说话，心里有些害怕，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以为就算撞破了她的秘密，她也只会像那些娘娘一样背地里做些什么，可是却没有料到她竟然会武功！并且可以在这个守备森严的皇宫里穿行自如！
这个人绝对不会是普通的宫女！如果，她要伤害皇上的话。。。
我心下一凛，尽数将心里的害怕压抑住，冷冷的看着她，“你到底是谁？！”
她微眯了一下眼睛，“你不知道，我是谁？”
她的声音清冷漠然，我疑惑的看着她“难道我和你认识么？我只不过是上午撞了你一下，就因为这个你就要杀我？”
“那你为何会知道我脸上的红斑是假的？！”
我看着她疾言厉色的样子，微微发愣。
就，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才会半夜来到我这里？
我哈了一声，伸手将左脸颊的头发拢到一旁，顺便用手蹭了蹭脸上的红斑，解释道“那是因为我
跟你一样隐藏了自己的样貌，所以我才会发现你的红斑也是假的！”
她仍然戒备的不放下手里的剑，“为什么要告诉我？”
“为什么？”我紧了紧身上的内衣，淡道“不为什么啊，只是突然觉得你值得我信任罢了，跟我一样的隐藏自己的面容，在这个皇宫里淡漠的活着，不觉得咱们很像么？”
她冷笑，“像？怎么可能像？你就是这样仅凭一次见面就把自己的秘密告诉我，是想做什么？让我对你感恩戴德，为你做事？你打错了算盘！”
我不由得笑出声来，笑的眼泪都掉了下来。
“你笑什么？”她皱着眉头，手里的剑却放了下去。
“没什么，只是觉得好笑而已，我承认这世上的人都如你所说，没有利益驱使是不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好的，更何况是在这个阴森的宫里？可是那又如何，信任你，是我的事，告诉你，也是我的事，就算你告发了我，亦或者是杀了我，哪有如何，我也只能怪自己眼力不好，看错了人！可是现在，你不是没有么？你没有一上来就杀了我，也没有直接报上你幕后的人，而是来到我这里，
你是想要警告我什么么？”
“哼！警告你？你以为你是谁？小小的宫女罢了！”她提步，一眨眼就蹦到了窗外。
我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水暖！杜水暖！”
她回头，露出清丽纯澈的侧脸，似乎给了我一个嘲弄的笑容，然后消失不见。
5
第 5 章 。。。
鹦哥最终也没有让我到她那里去，只因为，她跟那些宫女美人一样，消失不见。
皇上在那一天晚上喝的醉醺醺的来到未央宫，站在殿门前仰天长笑，笑的哀婉，决绝。
那天姐姐和皇后娘娘去了太后那里，整个未央宫只有我一人和剩下的宫女太监。
“你们下去吧。”我对着战战兢兢的宫女说道，他们看了我一眼，似在省察我的目的，可是看到
我脸上的红斑的时候，放心似的松了口气，离开这里。
我不计较那个宫女的眼神，我站在皇上的身后，手里拿着披风，谦恭的说着“陛下，夜深风凉，
请小心龙体。”
他呵呵一笑，似喜似悲，捧着酒壶猛喝了一口，踉跄的走到庭院中央，回首对我苦涩的微笑。
“龙体？朕？我现在还配说这个朕字么？”
我跪在地上，“请陛下慎言。”
“我不在乎了！这个皇位有什么意思？它能给我带来什么？我心爱的女人因我而死，我的弟弟也
是因为我被害死了，这个江山，这个国家！到底是属于我的，还是属于太后的？啊。。丫头，你
说啊，说我还能在这个皇位上呆多久啊。。。”
我不语；心里发涩。
我抬头看着他，看他熏红的眼睛浮现一片大雾，他苍白的脸也染上了丝丝红晕。
那么，你是属于我的么？
我张口欲言，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不是我的，怎么可能会是我的？
他是整个天下的，是那些后宫女子心心念念的男人。。。
“陛下，夜深露重，小心。。。”
还未等我说完，他猛地将我从地上拉起来，狠狠地印上我的唇。
我吃惊的望着他，双手被他箍在手心里，滚烫的让我不能动弹。
“我不想呆在这里，不想啊。。。”
他说完，醉醺醺的滑落在地，闭着眼睛沉沉的睡去。
我低头望着他，眼睛眨了一眨，然后又眨了一下。
忍了忍，有忍了忍，可是没忍住。
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他的脸上，我也想离开这里，我也想要离开这里。
可是，陛下，咱们走不了，走不了。。。。
擦掉眼泪，平复了一下心情，我站在他身旁，叫来几个宫女，将皇上扶到床榻上。
我终于见到了太后，那个把持朝权的女人。
“杜水暖，把头抬起来，让哀家看看。”幽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抬起头，太后比我想象中的年轻，浓密的发梳成一丝不苟的发髻，金银珠钗扁方倒也不是雍容华丽，只是眉角眼梢都是犀
利，让人心下恐慌。
太后仔细端量我许久，我手心微微冒汗，她点点头，对我道“听说，那个杜云汐是你的姐姐？”
我心下一惊，连忙回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确实有个姐姐叫做杜云汐。”
她点点头，却不再说话，旁边的叫做莫离的宫女笑吟吟的站在我身前，托着我的下巴，“倒是个稳妥的孩子，太后娘娘，应该符合咱们的要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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